「爸，媽！」

很快，客廳內傳來了張小小喜極而泣的聲音。

伴隨著的，是小孩子和女人的抽泣聲，以及幾個明顯上了年紀的人才會發出的聲音。

一種說起話來給人不利索感覺的聲音。

李樂平沒有進去打擾這合家歡聚的溫馨一幕，他一如既往地自己一個人站在院子里，打量著這棟別墅。

庭院不算荒涼，有明顯被人打理過的痕迹，只是這些負責看守張小小家人的人應該已經被范健撤走了。

確認四周沒有危險因素后，李樂平拿出衛星手機，撥通了接線員的電話。

等待了一會兒，這次接通的時間比之前要久了不少。

但這也正常，因為現在是凌晨，何雪硯一個普通人，哪怕是經受過再專業的訓練，精力也不可能支撐她在這種時候還能活躍起來。

而在此刻。

電話另一頭，躺在床上的何雪硯如同觸發了開關似的，勐地睜開眼睛，將被子一掀，隨即接通了床頭櫃處的座機。

「這裡是……哈……何雪硯，請講。」

接通電話的何雪硯伸手撥開了散落在額前的髮絲，掌心揉搓著眉心，想要讓自己清醒一點。

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說起話來還有些昏昏沉沉的，夾帶有些許鼻音。

挺沒想到的，說起話來一直端莊嚴肅的何雪硯居然還會有這樣的一面。

「你這是二十四小時隨時在線？」李樂平的語氣帶有幾分調侃。

「沒辦法，總部原本是打算給一名國際刑警安排三名接線員，每人負責八個小時的，只是後面發生了一次泄密事件，多名接線員涉及其中，結果出現了審查起來比較麻煩的問題，最後導致總部選擇回到了最初的接線模式，也就是一對一負責。」

也不知是在抱怨，還是無奈，總之何雪硯就這樣把總部的一次內部事件告訴給了李樂平。

反正，如今他已經是總部的國際刑警之一，很多對於外人而言是機密的情報，在他面前不過是一句話便能調取的檔桉罷了。

怪不得，「權利」二字會讓人痴迷其中。

一個動作，底下的人就會爭破腦袋地想要巴結你、討好你。

一句話，你就能調動各個領域的人力、物力來配合你。

真是不可思議……

「不過，你要是有這方面需求，也可以直接向上面提出申請，你如今正式加入了總部，就是總部的刑警之一，擁有的許可權足以讓總部多配給你幾名接線員了，這樣反而給我省了不少事。」

有過幾次通話經歷，再加上李樂平本人的要求，何雪硯現在說起話來也沒有之前那般冰冷，聽起來倒是輕鬆了許多。

這倒也好，本來處理靈異事件就夠累的了，結果好不容易解決一起陰森恐怖的靈異事件，回過頭來彙報情況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接線員跟一台冷冰冰的問答機器似的。

長久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中工作，李樂平都懷疑自己本就不算優良的心理狀況會不會持續惡化。

「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李樂平拿著電話，一個人在院子里自嘲起來：「我這個人的記憶力不是很好，多來幾名接線員，我怕自己記不住。」

「行。」有些惋惜於自己不能合理摸魚的同時，何雪硯也不忘遵守總部的規矩，叮囑李樂平一句，「反正你若是有什麼要求，直接提出來即可，我會傳達到位的。」

「好了，閑話就說到吧，這個時候撥通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在這短暫的閑聊時間裡，何雪硯也去洗手間洗了個臉，冷水刺激著她的肌膚，

讓她的頭腦清醒許多之後，她就立刻進入到了工作狀態。

有的馭鬼者，閑來無事的時候會來找接線員聊聊天，接線員儘管不願，但也還是會按著總部要求的，硬著頭皮與其攀談。

畢竟在這個交流的過程中也可以用作於精神評估時的數據之一。

然而，何雪硯清楚李樂平的性子，他肯定是不會做出大半夜打電話過來就只為了聊天這種事的。

「查一下，大川市城東舊城區那邊的一起靈異事件檔桉，還有，那片舊城區裡面有一個叫做明月小區的地方，把那裡的詳細信息發給我。」李樂平吩咐道。

「好，舊城區，明月小區，我記錄下來了，還有別的事情嗎？」何雪硯道。

「上次青石村事件處理完畢后，總部下發給的那些黃金到了吧？」李樂平問道。

解決青石村事件，雖然李樂平彙報上去的信息存在隱瞞，但是作為解決事件的獎勵，總部還是分配下來了一些黃金配額和紙幣。

「黃金已經添加到你的刑警配額上了，錢財則直接打到你的銀行卡上了。」何雪硯回答道。

「好，你去聯繫一下唐梓義，讓他幫我把解決事件得到的黃金全部拿去打造一批裝備，優先打造關押鬼的箱子，剩下來的都拿來打造子彈就行。」

在李樂平的優先順序中，關押的容器肯定是最重要的。

他可不希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情況出現在自己身上。

若是限制住了厲鬼，卻發現自己手頭上一個能限制厲鬼的容器也沒有，那可真是尬住了。

至於其次，那肯定是槍最有用了。

什麼小刀、甩棍，都只有某種特定場合才會發揮作用。

若是論起威懾力，肯定還是槍這玩意是最有效的。

亮起的檯燈下，何雪硯一邊記錄下他的需求，一邊擔心道：「急需嗎？怎麼突然需要這麼多物資？是你要我調查的那起事件所需要的嗎？」

方君留有自己的物資給李樂平，對於總部而言是一個默許的秘密。

只是李樂平具體消耗了多少物資，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而在何雪硯的視角中，李樂平突然讓自己去聯繫唐梓義打造黃金裝備，就會讓她誤以為李樂平手中的物資已經消耗殆盡了。

如果是這樣，那就屬於緊急情況了。

「不算急需，要是急需的話，我就不會讓你聯繫唐梓義了。」

李樂平沒有那麼不近人情，面對他人的關心，他還是簡單解釋了幾句：「方君留給我的物資應該夠解決這起事件了，但也就只夠用這次了。」

他提前計算過，方君留給自己的物資應該足夠支撐到這次事件結束了。

七個關押黃金箱子，五個留給夜總會的馭鬼者，兩個留給舊城區的那兩隻鬼。

范健以為自己能夠藏住大廳房間里的那名馭鬼者，卻根本沒料到李樂平不僅是駕馭了第二隻鬼的馭鬼者，更是借用鬼衣的能力，覺察到了那名躲在房間里的馭鬼者。

鬼衣就相當於他的另一雙眼睛，只要穿著黑色的衣服，那在一定距離內，是根本不可能逃出鬼衣的感應的。

因為這種感應其本身源自厲鬼的本能。

滿足了殺人規律的本能。

只可惜歸根到底，這種出於厲鬼本能的感應也只是一種探測工具罷了，不足以讓李樂平看到那名馭鬼者的模樣。

「好，我知道了，還有事情需要我做的嗎？」何雪硯記錄下了李樂平的要求，隨後繼續問道。

「暫時沒有了，資料儘快發給我，就先這樣吧。」

李樂平想了想，覺得先這樣就可以了。

「好，我現在開始調閱資料，稍後發到你的衛星手機上。」

何雪硯說完這句話，電話卻一直沒有掛斷。

她考慮事情似乎一直是這樣滴水不漏的，把掛斷電話的權利交給李樂平，既是對他這個總部刑警的尊重，又或許還帶有一些對馭鬼者的恐懼？

李樂平也知道，他不掛電話，這通衛星電話就會一直處於接通狀態。

反正，打電話的錢又不會從他倆的工資里扣。

掛斷電話。

驀地。

身後，傳來了一聲疑神疑鬼的詢問。

「你是誰？李樂平？」

又一次，張小小隻是在客廳內待了這麼一會兒，就忘記了李樂平的容貌。

他將捆綁老婆孩子的繩子解開，帶著家人們一到門口，就看到了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背影。

李樂平沒有回話，而是默默轉過身，看向了臉色警惕的張小小。

再看了看他的身後。

一個看起來才四五歲的小孩，一個相貌普通，但是挺著個大肚子的女人，還有兩個老人都躲在張小小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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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時不時探出腦袋，看見李樂平這張冰冷無情的臉之後，他們的眼神中立刻湧現出了一抹畏懼之色。

「我是不是李樂平，其實很好分辨的。」

李樂平已經不在乎別人看待他的眼神了。

「哦？怎麼說？」聽到他說話的語氣和方式，張小小其實已經大概確定了他的身份，但還是好奇道。

李樂平開口道：「你看著我的這張臉，然後轉過身，默念三遍自己的英文名，然後再轉頭回來，看看認不認識我，如果認識，那就說明對方是假的。」

「英文名？」張小小一怔，指了指自己，「我什麼時候有英文名了？」

「有，我現在給你起一個，就叫沃德吉爾·邦英。」

說到這，李樂平自己都忍不住嘴角上揚了。

而張小小聽到這個神奇的英文名，臉色頓時一黑。

爹娘都在旁邊，你當著二老的面給自己起這麼一個英文名。

這讓自己這個做兒子的，以後還怎麼面對爹娘啊。

他現在百分百確定，面前的這個人是李樂平了。

「你過來，我們這邊說。」

確認身份，張小小立刻走上前，拍了拍李樂平的肩膀，隨後走向了這棟別墅院子的某個角落。

走動之時，他還給家人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不要過來，待在原地等他回來。

他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聽到自己和李樂平的談話內容。

即使他的父母，妻子都多少能夠看出他的身體情況已經很糟糕了，但張小小還是不希望讓他們知道任何有關靈異圈的事情。

對於他這個年紀的男人而言，家人們不是他的避風港，恰恰相反，他才是給家人們遮風擋雨的避風港。

「怎麼？你還不趕緊帶他們離開大川市？」

院子的角落處，李樂平靠著牆，雙手抱胸，平靜的眼神在張小小身上來回掃視，像是不明白，發生了這麼多糟心的事情，他為什麼還不趕緊趁機脫身離開？

此刻，張小小站在李樂平的面前，面對他的疑惑，張小小的眼眸微動，似是在糾結什麼。

他想要退縮，但是思慮再三后，他還是咬著牙關，低聲道：「你這次行動，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嗯？」李樂平有些驚訝。

馭鬼者怕死嗎？

當然怕。

正是因為生命短暫，馭鬼者又能時刻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厲鬼一點點侵蝕。

在這種堪比凌遲的折磨下，相比其他人，馭鬼者都是最怕死的。

甚至到了最後，這種怕死的情緒演變成了一種為了活下去的瘋狂。

亦或者是，因為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打算拉人下水一起死得瘋狂……

所以，聽到張小小打算主動加入，李樂平不由得詫異道：「你好不容易賺了這麼一筆巨款，又被人毒打了這麼多天，如今好不容易才和家人團聚。」

與此同時，他打量了一眼狀態不佳的張小小。

張小小的身形乾瘦，已經沒有多少肉了，臉色蠟黃，皮膚表面的血管已經不是青色，而是一種怪異的灰色。

他說話的時候也是在刻意壓低聲音，似乎是在強行壓制著某些東西，以防它從胸腔里噴出來似的。

可即便他已經很努力地壓制那東西了，但是隱約間，還能觀察到一種白色的氣體從他的口中飄蕩出來。

這不是天冷時產生的熱氣，而是一種帶有焦臭味的煙氣。

「我說難聽點，你現在這樣，最多也就只剩下一個月了。」

「這種情況下，還不花上這最後一點時間多陪陪家人，而是跑去跟我處理靈異事件？」

「運氣差點，你就得和自己的老婆孩子天人兩隔了，哪怕運氣再好，你活了下來，但是使用厲鬼能力也會加劇你體內的厲鬼復甦，讓你本就不多的時間變得更為短暫。」

們心自問，如果張小小想要加入，那李樂平自然是歡迎的。

張小小已經不能算是初出茅廬，什麼都不懂的新人了。

經歷了這麼多磨難，他的經驗就算不能說是最老道的那批，至少也不會在處理靈異事件的時候掉鏈子。

更重要的是，他體內的鬼煙能對厲鬼起到一定的壓製作用。

有這麼一個幫手，處理靈異事件時不敢說十拿九穩，但也可以說是事半功倍。

只不過，李樂平有底線，他不是資本家，也不打算將張小小的剩餘價值徹底壓榨乾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