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坤現在的境界，已然可以辟穀，數十日不食也是無礙。只是他還未修成真仙法體，還不能做到只靠餐風飲露便能過活。

但紫雲是大妖，差半步便入妖王。早就修成妖體，為何每日都要吃飯？

而且她本體是玉石，真的有必要吃飯嗎？

紫雲手上的筷子並沒有停歇，將自己愛吃的菜都夾到碗里，「我已經化形成人，便與常人無異，自然可以吃飯。而且我也喜歡吃。」

然後她又解釋幾句，原來化形並非幻化，而是徹底改變形態，除了比常人強了那麼一點點，她無論外觀還是內在都與普通人並無太大區別。

連內在都一樣的嗎？喬坤一時之間想了很多，「那你為什麼要化形成人的樣子？」

這是喬坤一直想要知道的問題。

不止是妖怪，他見到的仙人都是人的樣子，石磯、雲中子，他們有些明明不是人修鍊而成，為何最後卻都化成人的形象。這是為了什麼？

聽到這個問題，紫雲反露出古怪神色，「你這問題好生奇怪。不是我要化成人的樣子，而是我要化成適合修道的道體，而人只是恰巧是這個樣子而已。」

人恰巧是這個樣子？喬坤忙問道：「這怎麼說？」

紫雲放下碗筷，「人族本來就是女媧娘娘根據道體創造的，不是我們和人族相像，是人族與我們的道體相像。」

「對，對。」喬坤心說，沒錯，是他把一切搞反了。

不是妖精、仙人要化成人形，而是人是比照著仙人的形象創造的。

神話傳說中，也是女媧比著自己和盤古的形象用泥捏出來人族。

然後喬坤又想，若人族是根據道體所創造，為何人族中修道的並不多呢？為何當初軒轅黃帝反而要開創武道？而不是傳授所有人仙道？這是否又別有緣由？

他一時想不通，也不再糾結。只是再看紫雲，卻把她當成人來看。

此後他堅持每日跟著姬昌學琴、識字，跟著紫雲學些術法、彈奏琵琶，偶爾觀摩姬昌推衍先天卦象，跟著紫雲合奏些曲子。

雖然無論什麼樣的曲子，到紫雲手裡，都會變成金戈鐵馬，沙場征戰，合奏的體驗感其實很差，但喬坤也忍了。

有時他也幫羑里百姓耕種，或去殷州城換些鹽巴、糧食，再來羑里做交易，換取百姓的物資以及勞動。

他一直堅持著絕不在交易中吃虧，小心地計較著自己的錢財、物品，勞動力還有時間成本。

如此這般，他漸漸劃分清楚內與外的界限，竟有些明白「定乎內外之分，辨乎榮辱之境」。而後他若有明悟，不斷反省自身。

他從姬昌和紫雲處收穫這麼多，自然也要付出，他要照料田地，負責姬昌、紫雲的飯食。

紫雲倒還無所謂，對吃的其實並無要求，美味的她會喜歡，但不美味的她也不挑。

相對來說，姬昌還要麻煩一些。姬昌年歲已高，修為被廢，再難維持身體巔峰，不免牙齒鬆動，許多東西吃不得。

喬坤無奈，除了做羹、粥、肉糜之類，又做起了豆腐。

豆腐滑嫩鬆軟，對牙口鬆動的老人再合適不過。而且他早已經摸索出方法，此時復現也不麻煩。

如此好物，姬昌吃過便十分鐘愛，還希望喬坤將做法傳授一兩人，惠及羑里，只是那人卻不可太過貪婪。

喬坤自無所謂，他在朝歌傳授了許多人，也不在乎多教一兩個。

只是那人是否貪婪他決定不了，

他只能做自己這部分。

他思量許久，便選擇了當日他來羑里問路的那個少女。

喬坤選擇她，原因有很多，因為她很懂事，幹活也利落。

他有時候也會讓來識字的孩童一些工作，小姑娘總是完成得最利落。

當然喬坤也有些私心，他老覺得這小姑娘似乎被排擠，十分可憐，想要幫她，如果能將做豆腐的本事交給她，讓她改善生活，那最好不過。

他把決定跟姬昌說了。

「小花嗎？」姬昌略微有些皺眉，但思索良久，還是回復：「可以，那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當日下午放學，喬坤攔下那小姑娘，「我有事跟你說。」

此時兩人已經交流過許多次，相對來說有些熟悉，但她還是有些怯生生的，似乎十分害怕，「什麼事呢？」

喬坤卻不著急說正事，而是讓她稍待，自己去廚房忙活，片刻後端出三碗豆腐腦，一份香煎豆腐，一份蔥燒豆腐出來，請那小姑娘、姬昌、紫雲品嘗。

豆腐腦和豆腐都是今天早上剩下的，因為喬坤有袖裡乾坤，可冷凍，可冷藏，放這許久也不會壞。

喬坤處理了一番，一時香氣撲鼻。

那小姑娘悄悄咽了下口水。

紫雲也不等別人，直接已經開吃，雖然沒有言語，但喬坤卻知道她很滿意。

姬昌在吃，也沒有言語。

這讓喬坤很是鄙視他們，其實他想聽一段點評，「這口感實在新奇，豆腐腦的軟滑細嫩，湯的鮮甜，還有香蔥微弱的刺激以及香味，共同產生出濃郁香醇的滋味」之類。

那小姑娘掙扎了許久，也沒敢和姬昌、紫雲坐在一起，只是站著，也不敢有其他動作。

喬坤只得將豆腐腦端到她手中，「你先吃，還有事要交待你呢。」

那小姑娘這才吃了，「好吃。」

她也沒什麼新鮮辭彙，而且第一次吃，似乎有些失態。

待到她吃完，喬坤便引入正題，「這東西喚作菽乳，我想把製作這東西的本事教給你。你需每日給我們送半斤菽乳，你願意學嗎？」

那小姑娘似乎有些驚喜，又很快黯然，偏頭望向姬昌，最後才點點頭。

「那你跟我來吧。」喬坤將她帶到隔壁院中，那裡有早已經浸泡好的黃豆，還有石磨，喬坤便教她如何磨豆子、煮豆漿、打鹽滷，如何做豆腐腦和豆腐。

小姑娘力氣甚小，磨豆子很費勁而已。

喬坤只好自己動手，他心下不由有些無奈，想著還要給小姑娘配一頭毛驢。

平日里他自己做豆腐是用不著毛驢的，畢竟他比驢好使多了。

即便小姑娘學得甚快，也到了深夜，喬坤便想將小姑娘和這些工具送到她家。

「你家在哪裡，我幫你把石磨、鹽滷都放到你家裡。你很快便可以做菽乳了，除了給我們的，剩下的你可以拿去換些菽，或者換其他糧食。」

同樣的豆子，若做嫩豆腐可以多做幾斤，但喬坤做的是鹽滷老豆腐，一斤黃豆最多只能三斤多的豆腐，但操作好了，其實也很有些利潤。

當然像喬坤一樣將豆腐賣了幾百兩還有一個下大夫的，那就貴得離譜，那種情況可遇不可求。若無天下大旱，禁了屠沽，帝辛又別有謀划，只怕也賣不上這個價格。

喬坤說完這些，又想可能要給小姑娘買頭驢。但等了一會，那小姑娘卻沒有說話。

他忍不住又問道：「怎麼了，如果你家裡沒有菽，我可以先借你一些。」

他現在不能吃虧，只能借給小姑娘黃豆，而不是送給她。

那小姑娘仍舊搖頭，過得一會小聲說道：「家，如果你說的是，每天都可以回去的，有家人在的地方，是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