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結束了。胡家義終於還是被戴上手銬，押往三看。柳鵬程看着兩個聯防手中拿着的鐐子，嘆了一口氣說道：「別戴了，鬆快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柳鵬程知道，到了三看，人家一看手續，第一時間就會給他砸上，那柳鵬程就管不了了，三看是市局的單位。

胡水生也醒了，看着兩個警察把戴着手銬的胡家義帶走，嘴唇哆嗦著，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直到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了，胡水生才對柳鵬程說：「柳局長，能不能和你單獨談談。」

柳鵬程想了想，點點頭說道：「走吧，正好我也想和你聊聊。但是單獨肯定不行，我們有紀律。」

胡水生心裏「咯噔」一下，心想自己的想法可能要落空了。

柳鵬程，小楊和胡水生到了柳鵬程的辦公室。

胡水生剛進房間，看到柳鵬程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突然就跪了下來。

小楊就在他身邊，怎麼可能讓他真的跪下去！一下子就把他扶住了。

柳鵬程皺着眉頭：「有話好好說！」

胡水生說道：「柳局長，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讓滬都的高樓大廈迷了眼，又讓狐狸精迷了心。我怎麼都行，能不能留胡家義一條命！」

柳鵬程說道：「你坐下好好說話。」

胡水生這才坐下，嘴裏還是有些語無倫次：「柳局長，你也知道，家義是個好孩子，混蛋的是我！他，他也是實在沒有辦法！」

柳鵬程沒有說話，小楊實在忍不住了：「你也知道他是個好孩子，那你怎麼不好好接哪怕一次電話！為什麼不給他的班主任老師打個電話問問情況！你知道青雲山的重點班多難進嗎?你知道以後這孩子會有什麼前途嗎？你就接他一次電話就不行嗎？」

柳鵬程看了一眼小楊，小楊才把嘴閉上了。

柳鵬程問道：「案發那天晚上，你確實接到了他的電話嗎？」

胡水生悔的腸子都青了，他點點頭：「確實接到了。」

柳鵬程說道：「那麼晚了，兒子還給你打電話，明顯是有大事，你為什麼不好好接電話？」

胡水生說：「我，我，我，我」我了半天，突然給自己兩個大嘴巴：「那時候我和小沈在一起。柳局，都是我的錯，能不能把我斃了，給我兒子留條活路。」

柳鵬程又問道：「孩子的母親在哪裏。」

胡水生嘆了一口氣：「在家，就是我在滬都的房子，小沈來了之後，我就讓她回家休息，家裏也沒裝電話。她問孩子的事兒，我，我就說什麼都好。」

柳鵬程說道：「說說你們家老二的事情吧。」

胡水生的表情複雜：「水才啊，唉，就從他小時候說起吧。他從小就是我的跟屁蟲，因為我的主意多。我們小的時候，正好是蓮塘最窮的時候，大人們每天都得忙着弄吃的，哪有空管孩子啊！小時候我爸媽就總跟他說，乖乖聽大哥話。可能就是這個原因，加上他的性格原因吧，他從小就沒有主意，什麼事情都找我，或者我爸媽出主意。

後來都長大了，日子也好過了，但是老二那個性格也形成了。我爸媽就找了鎮子上的媒婆，給我家老二介紹對象，家遠無所謂，家窮也無所謂，長相好看，能拿主意就行！開始介紹了幾個都不合適，不是人家看不上我二弟那個蔫吧性格，就是我們家看不上人家，直到介紹了我二弟妹，這才定了下來。」

胡水生點着了一支煙，繼續說道：「他們家都是媳婦拿主意，我們是知道的，他媳婦在二老去世之後，拿錢貼補家裏，其實我也知道。我就是想啊，只要老二日子過好了就行了，我就是沒有想到，老二能被他媳婦拿捏得這麼死啊！早知道！早知道！我就」

這個時候，柳鵬程的手機響了，柳鵬程接起電話，居然是醫院留守的警察的電話。

胡老二的媳婦已經脫離危險，醒了。那邊的警察還不知道局裏的進展，馬上詢問胡老二的老婆是不是看到了兇手。得到的線索是：1、北方口音。2、身高一米八以上。3、大概三十多歲。4、體重200斤左右。但是受害人情緒比較激動，護士發現她的體征出現不穩定的情況就把警察趕出了病房。

接電話的時候柳鵬程弄清楚是誰的電話之後就沒有避著胡水生。接了電話之後，柳鵬程看着胡水生，說道：「怎麼樣？」沒說別的，就沒頭沒腦問了句怎麼樣。

胡水生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們老胡家就毀在兩個女人身上了，老二沒了，我兒子又！唉！」

柳鵬程又問了句：「報案嗎？」

胡水生驚訝問道：「報案？我報什麼案？」

柳鵬程說道：「胡水才夫妻侵佔，詐騙，你報案嗎？」

胡水生苦笑到：「老二都沒了，還報什麼案，報了又能怎麼樣？就算他在我也不會報案的，但是肯定揍他一頓。」

柳鵬程在自己的筆記本上操作了幾下，之後給胡水生看。

《關於辦理死刑案件審查判斷證據若干問題的規定》第三十六條在對被告人作出有罪認定后，人民法院認定被告人的量刑事實，除審查法定情節外，還應審查以下影響量刑的情節:

(一)案件起因;

(二)被害人有無過錯及過錯程度，是否對矛盾激化負有責任及責任大小;

(三)被告人的近親屬是否協助抓獲被告人;

(四)被告人平時表現及有無悔罪態度;

(五)被害人附帶民事訴訟賠償情況，被告人是否取得被害人或者被害人近親屬諒解;

(六)其他影響量刑的情節。

胡水生疑惑地看向筆記本的屏幕，眼睛一亮：「柳局長，您的意思是？」

柳鵬程收回筆記本電腦：「我的意思是，沒有什麼過錯比刑事犯罪更嚴重。」

胡水生連連點頭：「報案，我要報案，我弟弟沒了，不是還有個女人在醫院呢嗎，我要報案！」

柳鵬程說道：「去轄區派出所報案吧！去吧！」

胡水生站起來，恭恭敬敬給柳鵬程行了個禮，今天已經幾次憋回自己淚水的他，淚流滿面：「謝謝您，柳局長。」

柳鵬程嘆了口氣：「華東政法大學，姜正國教授，著名刑法專家，國內最好的刑事辯護律師之一。但是極少接案子，你想想辦法吧！」

胡水生點點頭：「我這就回去找人，就是我把腿跪折了也得把這位教授請來！」

柳鵬程說道：「兩條人命，你自己心裏有點數吧。無論你做了什麼，付出多大努力，也別報太大的希望。」

胡水生輕聲說：「我知道，我知道。」

胡水生走了，柳鵬程說道：「小楊，你在青雲山高中人頭熟，你帶個人去取證，主要就是胡家義的學習成績和日常表現。」

小楊轉身就走：「我這就去，正好看看我弟弟妹妹。」

小楊走了之後，柳鵬程緊皺着眉頭，輕聲說道：「兩條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