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過林辰的茶,又住在這片別墅區內,不用多說,正是那位能變出大量冥晶、生前乃是商業巨頭的老者冥靈。
略作思考。
「小兮,去泡茶。」
吩咐完,林辰站起身,來到院子裏。
此刻,那顆袋裝頭顱還在躺椅旁邊,老者正直勾勾地盯着它。
「琴女,出來彈兩首曲子聽聽。」
「遵命~」
得到陸筱筱歡快回答后,林辰指著院內的茶桌,朝老者道:「你也待在這片別墅區,咱們便算半個鄰居,坐下聊吧。」
「哼,剛剛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面露一縷不悅之色,但老者還是徑直走進院子,坐在茶桌旁。
林辰輕輕一笑,隨之坐下,懶洋洋道,「茶馬上就好,先談正事。」
「小子,不會等我說完,你就攆人吧?」
老者用懷疑的目光看着他。
「我可不是過河拆橋的人…」
林辰聳聳肩膀,誠懇道,「至少會讓你喝完那杯茶的。」
「……」
無語片刻,老者沒有廢話,直奔主題道,「事情發生在兩小時前,我本來是打算到你這蹭…我閑來無事,散步路過此地,遠遠看見,一個詭異的『人』。」
「應該是人,如果是冥靈,我認得出。」
說時,老者瞥一眼端坐在不遠處,正擺好一架硃砂斑駁的古琴,輕撫彈出悅耳響聲的陸筱筱。
他蒼老又古板的臉龐,因那清澈的琴聲,不禁浮現一抹訝然。
不過很快,他就再度恢復成嚴肅的表情,接着敘述道:
「那人拎着自己腦袋,一步步走到你的門前。」
「他空着的那隻手,一碰門的把柄,就將它輕鬆打開,然後,他走進屋內,將自己的頭放在走廊,便帶上門又走出來。」
「我好奇地跟了一會,發現他慢吞吞地走到別墅區邊緣的道路旁,就突然栽倒下去,在我離開前,他還在那。」
一口氣講完,老者神色略帶希冀往門口看了看。
可惜,他期待的那道身影,並未出現。
而散漫的林辰,聽到第一句話時,便輕抿嘴唇,心頭升起一抹凝重。
因為『兩個小時前』,正是他走出「飢荒地獄」的時刻!
「盯上我的無頭案真兇,會是那位揚言毀滅雲海市的領主么…」
林辰結合這段時間的遭遇,細細分析道,「他並未蟄伏,如此另類地張揚做事,不是別有目的,就是性格使然,所以,聽說雲海市請來外援——也就是我,想要戲耍一番,倒也在情理之中…」
林辰閱歷不菲,遇到過各形各色的存在,諸如此類的純純樂子人,更是見過不少。
這些傢伙,往往抱着『有趣』的想法,做出一些常人匪夷所思之事,行為舉止捉摸不定,很是令人頭疼。
「可倘若當真如此,他是如何掌握我的行蹤?莫非,又是利用某種奇妙的規則?」
林辰摸摸下巴,略顯煩惱。
目前的他,尚未參透冥靈權柄以及藍星規則,面對這類詭異的事件,還真沒有妥善的應對手段。
「嘿嘿,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沒有好方法,就用笨方法嘛。
輕笑一聲,眉頭舒緩,林辰索性將被遣返回來后的全部經歷,盡皆放映在腦海里,重新審視一遍。
隨後,果然從中,發現一些略顯生硬的疑點。
「其一,我在傭兵工會門口與手套黨發生衝突,
滿打滿算不過一分鐘,甄橙身居要務,工會內忙得團團轉,她為何一早就出現,親眼目睹了全過程?」
「其二,救下逃命的華夏學生后,那妖冥使向我質問,當時他看似因為悲痛喪失理智,可現在想來,他遇見我時,竟然一絲意外都沒表現出,彷彿早知我在此地一般…」
悠揚的琴聲中,林辰眯起眼睛,繼續深思道:
「以上兩點,還能稍作解釋一番…」
「可當我接連教訓完「食人魔」和「貪吃鬼」,並從它們身上搜刮物品后,「美食家」遠遠見到這一幕,明知道有可能會被發現,仍冒險旁觀,還毫無保留地展示自己的冥器…」
「他似乎,就是想將冥器,贈送與我!」
想到這,林辰眸中精光一閃,立刻取出銀質湯匙,細細打量。
「咦,並無絲毫異常……不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或許他能憑藉此物,鎖定我位置。」
類似的手段,林辰可知道不少。
不提別人,單說他自己。
很久以前,他初入修行界,對於修士的人心險惡尚不了解。
某次,他滿載而歸地從公共坊市出來,明明在交易時,竭力避免錢財露白,可剛一走出大陣範圍,他卻立馬被一群境界更高的修士堵住。
後來才知,竟是店家與這群修士通力合作,主動將顧客信息透露出去,先吃白道,再吃黑道,非要將沒有背景的修士嚼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好在當時林辰有些江湖經驗,惜命如他,毫不猶豫地將儲物袋中的東西掏出,四散亂扔,藉此吸引那些修士的注意力,然後使出一張珍貴的疾風符籙,拚命拔腿開溜,最終逃過一劫。
只是,此事不算完。
他丟棄的寶物中,有一件從宗門換取的上品法器——
烏鱗子母鉞。
烏鱗子母鉞由一把母鉞和數把子鉞組成,它的神奇之處在於,操控母鉞,能隔一段距離,感受甚至驅使子鉞。
林辰帶着母鉞逃離,回到宗門,越想越氣。
於是便向替他販賣風味辟穀丹的谷秋雨,借了一筆靈石和靈丹,瘋狂推進修為。
待實力足夠,他立刻重返坊市周邊,以母鉞暗暗尋找那些仇人,終於報仇雪恨。
試想,以林辰那時鍊氣的修為,都能憑藉一把法器,追蹤索敵,「美食家」作為A序列前百的存在,未必不能藉助冥器,暗中觀察自己。
「姑且假定,「美食家」是以此物確定我的位置,可他小小A序列,到底想作甚?莫非,是『食慾』背後示意…」
「辰哥哥,茶來啦。」
顧小兮清脆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林辰略一沉吟,先用死氣將銀匙包裹一層,再以神念覆蓋一層,然後將其收在儲物卡的角落內,又端起小兮遞過來的茶,才對老者道:
「快些喝,稍後帶我去那無頭屍首的所在處瞧瞧。」
「你可真會使喚冥靈!」
老者面露不快,可當小兮按照林辰教導的待客禮儀,將熱氣騰騰的茶盞送到他面前時,他頓時和藹許多,接過熱茶的同時,不忘遞出一把渾濁的冥晶道:
「這是給你的小費。」
「哦…」
小兮悄悄瞥一眼自己的辰哥哥,發現他渾然不在意,於是昂着開心的小臉接過,並很有禮貌地回道,「謝謝老爺爺。」
儘管她知道,林辰已經不太缺冥晶,但只要能稍微幫到他一點,她就快樂不已。
…
「飢荒地獄」,中心區域,一處破落的老宅內。
「美食家」不知從哪弄來一台留聲機,正沉浸在隨着唱片轉動,緩緩流淌而出的優雅音樂里。
不時地,他用餐刀切開盤中生肉,用叉子紮起,緩緩放入口中。
「人類,還是一如既往地美味。」
享用完,「美食家」拿起餐巾,擦擦猩紅的嘴角,忽然想起什麼,目露嚮往之色地喃喃道:「不過,真正讓我驚艷的,還是前幾天,與『偵探』交換得來的糖丸吶!」
「嘖嘖,那滋味…」
正回味着,「美食家」身體一顫,有些訝然道,「不愧是『偵探』,居然這麼快就發現我的手段,這麼一來,想再時刻把握他的蹤跡,可就難嘍!」
眉頭擰成兩個疙瘩,苦惱一陣,他倏然吃吃笑道,「嗬嗬~也是時候按照計劃,進行下一步了……」
「希望這位『偵探』,能一舉找到『真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