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混血青年的話語，林辰陡然感覺周遭空氣一滯。

他不由眉梢一挑，訝然出聲道：

「元素類，風系？」

「怕了？晚了！」

青年嘴角浮現一抹殘忍的笑容，他兩手緊握，操縱空氣將林辰死死束縛住，與此同時，一旁的李伯毫不猶豫地大口一吸，登時身形暴漲。

隨之，他兩腳一踏，在毫無生機的發裂土地上，踩出兩個窟窿。

「死！」

借著腳掌上傳來的強大反作用力，李伯掠出一串殘影，身形極快地朝無法動彈林辰頭顱擊打而去，倘若一般人吃下這一擊，恐怕腦袋就會如同挨了重鎚的熟透西瓜般，四處飛濺紅色汁液。

縱觀三人，也唯有高大的保鏢彷彿沒反應過來，慢了半拍，站在原地未動。

「又是一個專精肺部的，下手挺狠吶…」

輕笑一聲，林辰微微往後一仰頭，然後迎著近在眼前的拳頭…

猛然一撞！

咔嚓！

清脆的骨折聲，像是一把被掰斷的芹菜的呻吟。

「唔！」

遭受如此重創，這李伯強行咽下慘叫，只是發出一聲悶哼，然後滿臉驚恐，如同見了鬼，急速退到混血青年身側。

「李伯，你全力的一拳連汽車都能砸爛吧，怎麼？！」

混血青年也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但這會兒，李伯可沒時間理會自家少爺。

他急促地喘兩口氣，待能在疼痛下保持平靜后，立刻神色恭敬地朝林辰道：

「在下一行人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閣下，還望能看在『自由聯盟』的面子上，放我們一馬。」

「不好吧？」

林辰也不掙脫空氣枷鎖，甚至放鬆身體，像是被人抱住一般，站著『躺著』，嘿嘿一笑道，「你們想殺我，並且已經做出實際行動，事到如今，輕飄飄的一句討饒，就想讓我寬宏大量？」

「閣下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只要我們能做到，定當盡量滿足，以作為我們冒犯的賠償。」

「李伯…」

混血青年眉頭一皺。

他見林辰無法恢復自由，還以為是自己的控風能力奏效，哪裡願意低頭。

可這回，一向對他低聲下氣的李伯，居然大聲呵斥道：

「閉嘴！」

「要不是你今天放任那群狗腿子去開路，又怎麼會衝撞到這位大人？還在這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發脾氣，真不懂事！」

「快，向這位大人道歉！」

「我…」

「別廢話，快道歉！」

眼見這位少爺還沒看清形勢，李伯心裡焦急不已。

他總感覺今天稍有不慎，自己就會被這個被寵壞的二世祖給害死！

事實上，他的預感很對。

「行了，別跟我演這些，真無聊。」

林辰抬腿，在混血青年驚駭的目光中，毫無阻礙地，一步步朝他們靠近。

而時至這一刻，青年終於大徹大悟，當即嚇得一個寒顫，擠出一抹笑容，邊後退、邊唯諾道：

「這位大人，先前都是我的錯…」

剛說出口，就見林辰憑空摸出一把白瑩瑩的摺扇，他瞬間急了。

「你別殺我！我爸有錢有勢，你想要什麼我都能——」

嘩。

林辰單手打開摺扇。

頓時，話語戛然而止。

青年的身影，連同他旁邊的李伯，盡皆被一團濃郁的死氣吞沒。

林辰站在死氣邊緣，

淡淡說道：「問出我想知道的事情之前，別了結他們的性命。」

「如你所願，公子~」

黑蒙蒙的死氣里，傳出一串嬌滴滴的聲音。

這詭異的一幕，讓僅剩的保鏢徐虎，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現在，輪到你了…」

「等等！」

眼見深不可測的年輕人盯上自己，徐虎連忙出聲道：

「其實，我確實跟他們不是一夥的！」

「我是聽說自由聯盟的骯髒交易后，心中不齒，特意向上級請示、卧底到他們手下，前來搜查證據！」

「你認真的？」

林辰一怔，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先前二人懷疑這位保鏢的時候，他可全程看著呢。

「真的，千真萬確！」

徐虎連連點頭，同時心中不由一陣忐忑。

他這次潛伏到敵人內部，可沒帶任何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

這要是對方讓拿出證據，他掏不出，為此稀里糊塗地和這群無惡不作的傢伙陪葬，那可就太冤枉了！

「行，你別反抗，我用我的方法驗證看看。」

「我不幹！你肯定是想騙我束手就擒，然後趁機幹掉我對不對？」

大塊頭的徐虎，眼睛卻很小。

此刻帶著懷疑地一眯，更小了，好像倭瓜上放了兩顆綠豆。

「……」

你可真機靈！

我既然能輕而易舉地解決掉他們倆，對付你，還需要忽悠？

「罷了，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地府的成員？」

說著，林辰掏出地府專用機。

「是是！」

見狀，徐虎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點頭道。

「名字？」

「徐虎。」

「你用真名當卧底？」

林辰有些驚訝。

「進入地府，我的個人檔案就被封存，而且我又是新人，沒誰認識，不怕。」

徐虎一五一十道，末了，又不好意思地補充一句，「主要是，我如果用假名，別人叫我，我老是反應不過來，容易露出破綻。」

「……」

林辰有些無語。

他用自己的許可權在地府中搜尋一番，還真找到了徐虎——

姓名：徐虎

所屬：天南省-閻王系-陰鬼使

職位：日游巡使（編號0777）

詳細資料：……

稍微翻閱下資料，再對比一下入職圖片，喲，這徐虎還真沒說謊。

林辰雙眼一眯，好奇道：

「你是哪個城市的日游巡使？」

「嚇！」

聽到『日游巡使』四字，徐虎一驚，拚命瞪大很小的眼睛道，「你能查到我的資料？這不是保密的內容嗎？」

「喂，是我在向你提問。」

林辰提醒道。

「額…」

突然想起自己是弱勢方，徐虎氣勢一衰，恁大一隻壯漢，縮著肩膀乖巧答道：「我就是咱們雲海市本地的日游巡使。」

「哦？那你聽說過一個叫…叫…」

翻翻記憶，林辰才想起來某位光頭鬼將，「叫吳華彪的光頭嗎？」

「當然知道，他是我前任組長！」

總算有共同話題了！

徐虎精神一振，興沖沖地接著道，「不過我剛入職沒多久，跟他不太熟，前兩天還聽說他腦袋出了問題，退休養病去了。」

「您跟我組長認識？」

「算是吧。」

林辰輕輕一笑，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結，轉而說道，「我勸你，還是乖乖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別再去當什麼卧底…」

「既然我能查到你的信息，那麼其他的高層肯定也能，若是他們有人跟自由聯盟同流合污，恐怕你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聞言，徐虎臉色當即一沉，不忿道：「地府怎麼這樣啊？我辛辛苦苦幫他們做事，就這麼對我？」

「現階段，官方渴求人才，無法盡善盡美地甄選成員質量，這種事是難免的。」

林辰倒是毫不意外，類似的事情，他在修仙界見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

他抬手一招，將偌大一團黑氣連帶「人骨狐皮扇」盡皆收起，隨意擺擺手道，「好了，既然你不是局中人，那就趕緊離開吧，我還有點事要做。」

「大人稍等，我想再請教一件事！」

見林辰轉身就要離開，徐虎連忙喊道。

「說。」

「我想請問…」

徐虎憨厚的臉龐上，浮現些許複雜之色，「冥靈，真的不能算作生命嗎？」

「我感覺有些冥靈，真的跟人類沒什麼區別啊…」

「既然你在這，不就說明…」

林辰往十里溏鎮的方向走去，最後留下一句話，「你的心中，早已有答案？」

這些話，夾在風中，刮到徐虎的耳朵里，吹到他的胸膛內。

起初，他的雙眸有些茫然。

可站在原地想了一會，那雙小小的眼睛里，倏然亮起光芒。

…

「艹！」

手套黨駐地，地下倉庫正下方，隱藏密室。

寸頭青年將黑手套換到左手的工夫，疼得牙齒直倒吸涼氣。

旁邊一個同樣帶著黑手套、頂著一對熊貓眼的的男子，打著哈欠，正欲上去休息一會，忽想起什麼，扭頭叮囑道：

「哥們，發泄歸發泄，可別把他們弄死了啊，否則你可賠不起。」

「我懂！」

寸頭青年咬牙切齒說完，又罵罵咧咧道，「再說，這些小崽子，可沒那麼脆弱。」

「也是。」

一臉疲憊的男子目光劃過一抹興奮，點頭贊同道，「它們可貓貓狗狗耐玩多了…」

「行，你玩著吧。」

說罷，男子不再遲疑，痛快離開。

僅留下滿臉憤恨的寸頭青年，借著密室昏暗的燈光，肆意打量一屋子用特製繩索吊起的、宛如冬日腌制后掛在屋檐上風乾的臘肉般的、一道道瘦小身影。

這些身影看起來是一個個孩子，大的不出十歲，小的年齡得打個對摺。

他們沒穿衣服，但也不用害羞。

因為皮膚上傷痕纍纍，找不出一處完好無損的地方。

「該死啊！」

寸頭青年怒吼一聲，握起左拳，狠狠地錘在離自己最近的的一個小女孩的腹部。

嗤嗤。

一縷縷死氣從女孩傷口上，宛如血液逸散而出。

由此可以斷定，他們並不是一群人類孩童，而只是十來只具備孩童模樣的冥靈罷了。

「該死該死該死！」

感受右手臂的疼痛，再想想前不久受到的屈辱，寸頭青年恨不得將那個可惡的年輕人大卸八塊！

然而，他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

本來想跟著貴族少爺，看他替自己報仇，順便嘲笑一番，爽一爽，結果連這個目的也沒達成。

無比憋屈的他，只好選擇向這群根本無法反抗的冥靈下手。

砰！砰！砰！砰！砰！

拳拳到肉的捶打聲，在半封閉的密室中接連不斷地響起。

「叫啊！」

「給我慘叫！」

可空打『沙包』也沒意思，他不耐煩地朝冥靈一吼，卻發現這隻體型堪稱這批冥靈中最高的「典賣女」，只是目光幽森森地盯著他。

寸頭青年打了一個寒顫。

他下意識往裡一看，卻發現所有的「孤兒」和「典賣女」都死死地盯著他。

宛若黑夜中的狼群。

「連你們這群畜生，也看老子的笑話是吧？」

「去你媽的！」

寸頭青年也不留手了，當即全力催動黑手套，掄起拳頭，重重地砸在最年長的、將近十歲的「典賣女」頭上。

「要不是你們能賣、值錢，能給那些位高權重的大人物玩弄，老子現在就把你們全殺了！」

「區區一群冥靈…」

「一群被父母丟棄的餓死鬼，裝你媽呢？！」

「給爺叫…」

重拳錘在「典賣女」的面門上，寸頭青年剛準備鼓足力氣再狠狠來幾下，宣洩宣洩心中的怒火。

突然。

啪嗒。

綁住「典賣女」手腕、將她吊離地面的繩索，居然莫名其妙鬆開。

「典賣女」掉落地上。

啪嗒，啪嗒，啪嗒…

還不等寸頭青年反應過來，露出錯愕的表情，房間內的懸挂的繩索居然全都一一解開！

「這…」

他的手一顫，情不自禁的往後退兩步。

見此，一個個「孤兒」，一個個「典賣女」，原地爬起，眼神綠油油地看向他。

「滾開！」

「別過來！」

「再過來信不信我打死你們！」

寸頭青年像紙老虎似地，揮舞著僅剩的左手臂。

然而，這對那群從被抓、到接受馴服、經受無數折磨的冥靈來說，沒有絲毫威懾。

就這樣，一步步地…

「啊——」

青年的慘叫聲，響徹在密室內。

並且沒過多久，就逐漸衰弱下去。

「等一下，別吃那種東西。」

正在此時，一道平靜的身影，踹破密室入口，徐徐走進來。

冥靈們停下啃咬青年脖子的動作，齊齊看向來人——

也就是林辰。

「是你…放了我們？」

個頭最高的「典賣女」，儼然一副孩子王的模樣，率先用稚嫩的童音說道。

「對。」

「謝謝你，我們不會傷害你。」

「典賣女」帶著點鄉土口音，接著說道，「但是，我們很餓，必須吃東西。」

「我明白，你們都過來。」

林辰掏出一把東西，握在左手裡，右手則是朝孩子們招招手。

絕大部分冥靈都沒敢動，只有年齡最大的「典賣女」，遲疑一下，挪著遍體鱗傷的乾瘦身體，走上前來。

「喏。」

當著她的面，林辰張開手，掌心裡，躺著滿滿的、好似細碎糖果的冥晶。

正是前不久，小兮從老者冥靈手中得到的饋贈。

「對你們來說，這個更好吃吧？」

伸手，將冥晶往前遞一遞，林辰眼帘微垂，眸光溫和，「我知道，在那場飢荒中，你們有的被父母典當、換取米面，有的因家破人亡、淪為孤兒。」

「上一世，你們餓著肚子死去；」

「這一次，我會讓你們吃飽以後，再離開。」

「所以，不用顧忌什麼，再猶猶豫豫，我的耐心可沒那麼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