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林辰釋然地點點頭。

隨後他慢悠悠地再次舉起方向盤。

「啊？」

老頭一愣，隨之焦急，「不是說好了放過我…」

「我什麼時候跟你承諾過？」

林辰壓根不想繼續聽他的廢話，也並不打算給他留遺言的時間，當即抬手轉動方向盤。

「唔…」

有些尷尬的是，他體內死氣所剩無幾，只讓方向盤轉了個銳角。

而還沒等他想出辦法解決此事，就見原本需要「肇事者」老頭拼盡全力才能使喚的那群殘魂，此刻只是稍加命令，便急不可耐地朝他撲了上去。

「啊！」

老頭當即一聲慘叫，破口大罵道：「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傢伙，要不是我收集生魂培養你們，你們早就消散……啊！」

可他越是辱罵，殘魂越是啃噬得兇狠。

就這樣，一口一口地，「肇事者」的身軀轉眼少了大半。

腦袋變得殘缺的他，連痛苦的哀嚎都發不出，惡毒怨恨的視線也伴隨眼球被吃得一乾二淨。

彌留之際，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即將被無窮無盡的黑暗淹沒。

他不禁回憶起許久之前那個下午，公交因他搗亂駛進江里，逐漸下沉，全車人都露出絕望的表情，可無論如何反抗，他們只能就這麼…一點點的…被漆黑冰冷吞沒……

二十七道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高有矮，有胖有瘦。

領頭的，是一位雙目充滿悔恨、身穿制服的中年男子。

他，他們的殘魂飄在原地，齊齊看向林辰，看向他手中的方向盤。

「不介意的話，你們先回來吧，等體力恢復些，我會幫助你們投胎轉世。」

林辰淡淡地說出一個謊言。

也，不算謊言。

在這顆蔚藍星球，如果沒有掌控修鍊魂魄的方法，身死以後，正如肉體會腐爛成各種無機鹽，成為其它諸如岩石、花草、動物、人類的一部分，靈魂同樣會被分解為『信息元』或者說『魂魄本源』，繼而變成其他生命體的一部分。

肯定沒法投胎轉世。

但，也是另一種形式的活著，不是嗎？

總比淪為冥靈，在諸多執念下淪落到發瘋癲狂的下場要好。

「裂頭犬」、「不死少女」是因為自身守序，再加上有林辰的幫助，暫時才沒有瘋狂；

「噓」、「車禍貓」都是曾迷失自我，最後僥倖逃脫；

「古代帝王」、「肇事者」這種則是深陷魔念，怙惡不悛，死不悔改。

冥靈不都是肆虐的怪物，可看起來，它們遲早都會變成怪物。

…

收起歸順的方向盤，林辰乘坐電梯，循著氣息，來到地下三層，太平間所在之處。

滋滋。

掛在頭頂的日光燈，不時傳出輕微的電流聲。

偶爾滋啦一響，伴隨著燈光倏然一滅，太平間的走廊短暫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嘻嘻~』

『哈哈~』

『呵呵~』

這期間，詭異的笑聲持續不斷，且越來越近，常人若是碰到這一幕，恐怕早就嚇得不敢前行。

不過，林辰斬殺的高階鬼修，沒有上萬，也有好幾千，自然不會畏懼這稀疏平常的鬼魅笑聲。

他快步走到太平間的兩扇銀灰色鐵門前，一推，沒推開。

咚咚。

他抬手敲敲門，表達出足夠的禮貌。

沒人開。

於是他攢足氣力，蹬腳一踹！

「啊啊！」

沉重的鐵門在『嘭』的巨響聲中破損洞開，與此同時，兩道尖叫女聲險些蓋住門被破開的聲音。

林辰走進去一看，發現陰冷刺骨的空間內，有三道活著的身影。

其中兩個頭髮凌亂、身穿護士服的女子，一個手拿長長針管，一個雙手緊握金屬託盤，盡皆面帶恐懼和戒備地死死盯著他。

最後一人，自然就是早他一步趕到的左禾。

這會，清爽如這位強大孟婆，也變得狼狽無比。

她背靠冷凍屍體的冰櫃，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平放的左腿包紮一圈沁血的繃帶，右腿倒是屈起，膝蓋上支撐著她扭曲變形的手掌。

「別擔心，他跟我是一類人。」

左禾出聲道。

雖然聲音虛弱，可語氣依舊冰冷。

「哦哦！」

「太好了！」

兩位護士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也是，這個帥哥看起來就不像壞人。

視線在高冷孟婆的身上掃過，林辰的嘴角輕輕扯出一抹笑意，眯著眼睛道：「還好我沒來晚。」

「？」

左禾用清冷的目光，看著他，「他已經走了。」

「不不。」

林辰搖搖頭，一本正經道：「那傢伙不重要，我是特地趕來看你這副狼狽的模樣，順便嘲笑一番。」

「……」

意想不到的話語，讓左禾呼吸一滯。

「喂！」

另外兩個倖存者果斷出聲，為自己的救命恩人打抱不平，「要不是她拚死對付那個怪物，我們早就死了，你怎麼還幸災樂禍呢！」

「你們不懂，若是我落得這種下場，她肯定也會冷冷瞥我一眼，藐視我。」

林辰聳聳肩，耐心地解釋道：「你看，我比她可溫柔多了，至少臉上還帶著和煦的笑容。」

「喂，別說這些廢話。」

左禾蹙起眉頭，打斷無趣的瑣碎閑聊，平靜的聲音中有一絲羞惱，「你也許不知道那傢伙都多恐怖，他可是……」

「「太平間的老者」，生死簿上A序列排名第2，對吧？」

林辰慢悠悠接話道。

「你怎麼知道？」

左禾的眉頭蹙得更深些。

「猜的。」

準確來說，林辰是根據從「車禍貓」和「肇事者」得來的情報，加上「太平間的老者」散發出的強烈氣息，做出的猜測。

畢竟對方展露出的氣勢，比起全力以赴的「古代帝王」也不惶多讓，明顯不是一般貨色。

「你事先清楚他的身份，還誘使我跟他交手……你跟我，或者官方機構，有仇怨？」

「別多想。」

林辰還準備跟地府合作呢，可不想現在就給相關人士留下不好的印象，「第一，我當時打算自行解決「肇事者」，是報仇，也是不願讓外人看見我的手段；」

「第二，你真以為「太平間的老者」的本體，到場了嗎？」

話語一停，他抽空瞅瞅左禾聞言稍顯錯愕的神情，滿意點點頭，才接著道：「只是類似於分身的手段罷了，據我觀察，以你的實力足以勸退她，便好心地把這隻大魚，讓給了你。」

「不用太感激我，死氣時代，社會飄搖，人類理應攜起手來互幫互助，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

聽他這麼說，左禾低頭看看自己渾身的傷勢，沉默不語。

很快，她再度抬起腦袋，用力盯住眼前這位『大方』年輕人的面孔，似乎要將他的相貌牢記於心。

「你的目光可真熱情。」

最後留下一句話后，林辰懶洋洋地推……哦，門不在了……直接走了出去。

而當轉過身時，他滿臉悠哉的表情頓時一緩，眸中精光閃爍。

他這段時間的注意力，一直伴隨著神識，凝聚在高空之上。

那裡，懸浮著一具漆黑髮亮的棺材。

良久，在無聲威壓下，跟他對峙已久的棺材，不甘心地消失離去。

「算你識相。」

見最大的威脅解除，林辰徹底輕鬆，雙手背在身後，閑庭散步著，離開這片受過災害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