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現在就是這種苗頭。等程旭過幾年中專畢業以後，情況這隻會更惡劣，學歷門檻只會更高。

咱們就算不打算讓他上事業單位或者行政單位。

去企業就真的安全嗎？

企業講的是利潤。

沒有利潤就沒有競爭力。

現在咱們縣城開不出資的企業還少嗎？

造紙廠現在是能開出工資來。但咱們的造紙廠里的設備都是五六十年代的老設備了，不管是生產質量，還是生產效率和現在的新設備一比，根本是天上地下。

但實際情況卻是不管誰當了廠長也不考慮這些事情。

全都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維持個開個工資，最後拍拍屁股走人。

這造紙廠怎麼可能有發展？

人家南方的那些新造紙廠，設備都是國際上最新式的。

人家一小時的產量！

咱們造紙廠一天也生產不出來。

成本和利潤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您覺得在這種競爭的局面下。

咱們縣的造紙廠還有上升空間嗎？

就算等程旭畢業以後真的進入造紙廠，要是到時候造紙廠開不出資，怎麼辦？總不能讓他喝西北風過日子吧！」

程德福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似乎對方說到了自己壓根就沒想過的事情。他急忙道：「造紙廠怎麼說也是國企吧！開不出資國家不得管嗎。」

「叔叔！您把事情想簡單了。咱們一個縣就一個造紙廠。全國上千個縣！不得有幾百上千個造紙廠。這麼多造紙廠，如果都不賺錢，國家難道都拿錢管著？這麼多錢就算國家想管也管不起。而且這不光是造紙廠一家的事。還有別的企業呢！什麼鋼廠煤廠水泥廠，搞紡織的，搞生產的，搞加工的，全國不賺錢的國企那是多如牛毛。幾億人等著吃國家這碗飯。一人就算一塊錢也要幾個億吧！一人一百塊錢不是幾百個億嗎？一年下來光是工資負擔起碼就要幾千億。

國家哪有那麼多錢來開工資？

一個不賺錢只發錢的國家又怎麼可能良性發展呢？

其實現在一些大城市已經在傳了，國企要下崗改制，到時候不賺錢的企業都要下崗分流自謀職業。你把程旭的未來壓在一個瀕臨倒閉的企業上。讓他以後怎麼辦？」

「不能吧！你……你這都從哪聽的。靠譜嗎？」

「靠不靠譜我都不用說。您自己看就看到了。縣裡那麼多企業開不出資，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的借錢過日子。如果國家給撥款開資，還借錢幹什麼？您再看看現在市場上那些熱門的高檔電器，有幾個是國產的呢？一大半都是外國進口的。街面上跑的進口車現在也不是一輛兩輛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外國貨只會越來越多。

您覺得那些不賺錢的企業以後還有生存空間嗎？」

程德福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雖然蘇翰說的有一些道理，但他還是無法相信，連國企造紙廠的職工都能下崗。

蘇翰道：「叔叔！您再想想！就算程旭不去上大學，最後上了中專，畢業也順利的進入造紙廠，但這就結束了嗎？您想沒想過他的那些同學。到時候人家拿著大學學歷，衣錦還鄉，輕輕鬆鬆就進入了事業單位，甚至是行政單位。到時候人家不是公檢法就是國地稅，甚至是機關幹部，還有可能成為小領導。未來哪個會是普通人？

而程旭呢！只是一個連工資都有一頓沒一頓的企業小職工，甚至還可能隨時面臨下崗分流。

到時候他和人家怎麼比？

程旭又要怎麼去面對呢？

明明當初是程旭的學習成績更好。

明明當初是程旭更有實力考上名牌大學。

以程旭現在的學習能力和潛力，未來甚至可能進入省級行政單位工作。

您考慮過這些嗎？」

「我！」程德福聽到這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似乎蘇翰說的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腦容量，讓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了。

蘇翰道：「叔叔！小侄有一句話，特別難聽，但難聽也必須要說。在小侄我看來！這個世界上有兩種『壞人』，一種壞人來自於那些真正做壞事的人。他們殺人放火，偷雞摸狗，逼良為娼，貪污受賄。他們都是壞人惡人。但這些人有個特點，他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壞，所以比較低調，一般不會輕易的讓人知道。所壞也有限不是。

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壞人』！這種壞人就是那些成天把『我是為你好！我不是害你！』掛在嘴邊的人。-在我看來這種壞人，比第一種壞人還要可怕。這種壞一旦產生作用，辦起壞事來是沒有底限的。古往今來這種好心辦壞事情的事情比比皆是讓人痛心疾首。

就是因為父母們認為是為我們好的，不是害我們，所以父母讓我們做的事情都是對的。

我們都必須無條件接受。

但問題恰恰就出在這。

好的就真的是對的嗎？

不見得吧！

作為一個父親。您是愛程旭的，這點不可否認。但在我看來，有時候這份愛，往往比恨還可怕。因為這份愛往往是很扭曲的，是毫無底線的，是充滿了殘忍和痛苦的。如果有一個人正在以『我是為你好』做為武器，逼著一個大有前途的年輕人，逼著他走到懸崖的邊緣，逼著他接受命運安排，逼著他跳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您認為！您的這份為他好，最後到底是救了他呢？還是害了他呢？」

「我！」程德福的身體不斷的顫抖著……不得不說蘇翰形容的太可怕了。

更關鍵的是正在製造這種可怕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這讓他感覺汗毛倒立！

甚至身體都有點渾身發抖……

杜彩春忽然一下哭了出來道：「小旭！媽錯了！是媽不對。媽不應該讓你放棄上大學的機會。」蘇翰的話對杜彩春同樣產生了震撼！畢竟她一開始也覺得程父說的有幾分道理。但現在想想，簡直是太可怕了，他們這麼做有可能害了自己寶貝兒子的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