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錯過她的這個細微的表情，對於她的心理活動，我也可以輕易的判斷出來。

她肯定覺得我是自取其辱，以為我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過來求她，求她給九監區的犯人一條活路。

可是，她是姚監的人，姚監跟我勢若水火，恨不得我死的那種，她張科長會給我這個面子么？明顯不會啊！

她只會盡情的藉機羞辱我，幫姚監出一出心頭的怨氣！

而且，這事情最好鬧大，讓姚監也知道，這樣才能顯示出她的忠心，姚監也會多賞給她兩塊骨頭...

「咳咳...」張科長輕咳兩聲，慢慢從桌子後面站了起來。

她裝作不在意的散漫樣子，踱著步子走到了辦公室的門口，然後輕輕的推開了屋子的大門。

我嘴角勾了勾，來了！

跟我想的一模一樣，這是要開始吸引別人的注意了，否則她白白的羞辱我一通，別人看不到傳遞不給姚監，那不白費了力氣么？

張科長的手有點抖，召示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蘇科長，你剛才說什麼，我有點沒太聽清...」

嘁！

我唇邊的笑容又擴大了幾分，這開場方式還真是夠拙劣的，行...我就配合你一下，幫你搭個檯子好了。

「呵呵。」我故意露出帶著些討好的笑容，聲音壓低了說：「張科長...就是關於獎勵分的事情，我們監區有個犯人情況有點特殊，她如果加不了分的話就沒辦法假釋了，這犯人是個單親媽媽，情況很可憐的，外面的孩子歲數小，還等著她出去養呢...」

「蘇科長！」

張科長臉色陡變，彷彿樣板戲裡面的主人公似得，正義凜然...光看那表情，我以為她下一秒就要去為國捐軀了呢。

她的聲音也突地拔高，恨不得別人聽不清似得，大聲的喊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的辦公室緊挨著兩個大辦公室，一個是獄政科的一個是政治處的。

這兩個地方算是監獄最熱鬧的場所了，監區裡面那些幹事每天都要來這裡處理監區的日常事務，以及領取監獄上級傳達的文件之類。別看行政樓裡面死氣沉沉，平常連個人都不容易見到，可是這兩個大辦公室人氣卻很旺，無論什麼時候來都有三五個人在裡面。

張科長這一嗓子喊出來，旁邊那兩個辦公室立刻就有了動靜，我的餘光瞥見了屋子門口影影綽綽，好幾道身影都湊了過來，在那裡偷偷的聽著。

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女人。

張科長也注意到了這動靜，那張樣板戲般正氣凜然的臉上，控制不住的露出少許得意。

我壓制住心中的笑意，臉上露出混合著惶恐和驚愕的表情，聲音虛弱的說：「我...我說什麼了...」

這演技，我給自己打九十八分！剩下的兩分先留著，給自己個進步的空間。

「蘇科長，蘇葉！」她用痛心疾首的口吻說：「你也是正規警校畢業出來的，現在還是領導幹部！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你竟然要來走我的後門，給犯人加分？你知不知道，這是違規，這是腐敗！」

走她的後門...張科長這話說的還真夠曖昧的...

我目光在張科長臃腫的身上逡巡了一圈，心說就你這樣，我還走你的後門？就連人形播種機劉飛估計都干不出來這事兒。

見我不說話，張科長可能以為我被她說的理屈詞窮，訥口不言，於是她就更來勁了。

那張老臉上滿是紅光，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我作為一個老監獄人，不得不說你幾句了...你這是什麼思想覺悟？你們的學校就是這麼培養你的？別說現在監獄的分這麼緊張，就算是分夠，也不可能給你松這個口！」

「還說你的犯人情況特殊，有什麼特殊的？犯人全都是平等的！每個人都一樣！要是她加了分，就得給別人扣！這憑什麼！」

「我雖然當獄政科科長的時間不長，但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憑著自己的良心！都按照監獄的規章制度，從來沒有違背的時候，蘇科長...你年紀輕輕的，可得好好管管自己，不能沾上這些歪風邪氣...」

我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看著她，心裏面一陣一陣的犯噁心。剛才我還想說她演技太浮誇，可現在看看，是我年輕了。就這些話，她也真能說的出口？她自己不覺得荒謬好笑么？

剛才電話裡面各種跪舔姚監的不是她？說要借著手中職權打壓我的不是她？

有意思...真有意思...

能面不改色的說出這些噁心人的話，張科長也算是個人才了。

她越說越來勁，大有滔滔不絕的趨勢，那唾沫星子不斷的噴射，我向後面躲了躲，避免被她噁心到。

「...我參加工作以來，姚監就一直教育我要秉公辦事，這些話我今天是第一次跟你說，也是最後一次跟你說，你要是再跟我提出這些要求，我馬上就去駐監檢察院去告發你！」

張科長說完之後，還甩了甩胳膊，她心中估計以為自己很有氣勢風度。外面的走廊很安靜，所以我可以輕易的聽到那些偷聽的人們低低的談論聲...

「以前還沒看出來，張科長是這麼正直的人啊。」

「嘁，正直...」

「蘇科長也是，被張科長這麼一弄，馬上整個監獄都知道了，哎...本來我還以為他能跟姚監對付對付呢。」

「別傻了，人家姚監可是監獄長，他一個小科長，還是副的，跟姚監對付？憑啥啊？」

「還是張科長有眼光...」

…

聽到這些聲音，張科長的胸又挺高了些，那得意的樣子，藏也藏不住。

我嘴角慢慢勾起，微微揚起下巴，眼神戲謔的看著她。

一直沒有說話的我，終於開了口。

「張科長，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來...不是求你給犯人加分，而是通知你，現在！立刻！馬上！去把分給她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