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月底，行政樓裡面要比平時熱鬧很多，各部門都開始忙碌起來，開始統計這一個月的工作，準備向上逐級彙報。

一般的都是彙報給自己的上一級，最後才匯總到監獄長這裡，像我這樣直接給監獄長彙報的，估計整個監獄也就我這麼一個。

輕車熟路的上了樓，我向著張監的辦公室走去。

當我路過柳監的辦公室時，我情不自禁的向那扇門深深的看了一眼。

隨即，我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其實真的很淡薄，有時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可以讓兩個本來親密無間的人漸行漸遠。

就比如我和柳監，曾經我和她無話不說，甚至我還自作多情的覺得，她似乎對我另眼相看。

可是現在，我們兩個人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完全是她的錯么？

或許也並不全是，也許...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在裡面吧。

仔細一想，我好像已經有很長時間沒去找過柳監了，而她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想來，她應該在為了拓展她手中的權利做準備吧，年中的時候，我在教育科做下的那一系列事情，已經給了她足夠的砝碼。

柳監這麼精明的人，想必一定知道，該如何妥善的利用手裡面的資本...

再次看了那扇門一眼，我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隨後頭也不會的向上走去...

……

很快來到了張監的辦公室門口，我上前一步，準備敲門。

正在我想要敲門的時候，辦公室裡面，卻突然傳來了一陣說話聲...

我心思一動，悄悄的將耳朵湊了過去。

「你自己看看，這樣的東西，你也好意思往我這裡拿？」張監那嚴肅的聲音響起，只不過跟平時的平淡比起來，此時的張監，那情緒裡面分明還帶有一絲壓抑不住的憤怒...

張監這是訓誰呢？什麼事情把修養頗深的張監給氣成了這個樣子？

我的心中登時生出了一絲好奇...

「說話啊，怎麼不說話！」張監繼續冷冷的說。

「張監，我真的已經儘力了。」

當另外一個聲音一響起，我立刻忍不住挑了挑眉！

竟然是她！姚監！

沒想到...張監這麼毫不留情訓斥的人，竟然是在監獄裡面根基頗深的姚監！

「儘力？你儘力個屁！」

啪的一聲，張監似乎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都開始拍桌子了，張監真是發火了。

「你說，我從今年年初開始，給你挪了多少資金！你呢？你是怎麼做的？所有的資金全都沒了，現在還往裡面賠錢！就這樣你還敢說你儘力了！你要是不儘力呢？那還不把整個監獄都賠進去！」

張監毫不留情的罵著。

「張監。」姚監的聲音再次響起，她這次的聲音也冷了些，看來張監的話也激起了姚監的不快：「這生產上面的事，誰又說得准呢！你也知道，咱們幹活的都是些犯人，犯人嘛，原本就不是專業干這個的，就拿這批單子來說，她們做錯了一大批，整個被人家廠子退回來了，就這一塊，咱們沒掙到錢不說，還賠了不少，上個月掙的那些錢，也搭進去了！」

姚監滔滔不絕的解釋著，可她這些解釋...別說糊弄張監，就連我她都糊弄不過去！

什麼犯人不專業...難道服裝廠那些女工，在進廠子之前就都會做衣服？

現在幹什麼工作都是流水線，只要會那麼幾下，就沒有做不好的東西！

她還有臉說犯人把東西做錯了，那看著犯人幹活的獄警呢？她們哪兒去了？

這還不都是監管原因？

張監聽了這明顯是推脫的話，半天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的開口：「行了，你也別說了，回去好好想想，下個月好好弄弄，要是你還弄不好的話，你也就別干這個了。」

「張監！」姚監的聲音登時流露出了幾分慌亂。

她估計是真慌了，生產是整個監獄裡面最肥的一塊，姚監給監獄的價格那麼低，也不知道她從裡面拿了多少回扣！現在張監流露出來了把她撤了的意思，她肯定不能同意啊。

「就這樣吧，別說了。」張監平淡的說。

沒等姚監說下一句話，我已經敲響了門。

我還真想去看看，姚監現在的臉色到底是什麼樣子。

裡面的聲音一下子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張監才平淡的說：「進來！」

我旋開門把手，施施然的走了進去。

進門之後，我第一時間去搜尋姚監的位置，我掃了一圈，發現她正坐在靠牆的沙發上，慢悠悠的喝著茶。

此刻她一臉寒霜，整張臉上都好像掛了冰碴一樣，看著都能凍死人。

她瞟了我一眼，那本就冰寒的臉色，卻更加的難看了。

姚監將茶杯往桌子上一放，站起來看向張監，冷淡的說：「張監，我先走了，還有點工作要做。」

「嗯，走吧。」

我心中暗笑，姚監看來已經討厭我到了一定程度了。

「蘇指導，找我什麼事兒？」面的我的時候，張監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眉宇之間擠出來的刻痕，彷彿也消散了些。

「張監，我來跟您彙報一下這個月的成果。」

「哦？」張監明顯精神一震，看來她還記著我之前給她許下的豪言壯志。

聽到我這句話，姚監剛才還在向外走的腳步突然戛然而止，她瞬間定在了那裡！

接著，她似乎是沉吟了一下，又轉過了身，慢悠悠的走回了之前的座位，拿起茶杯繼續喝了起來。

「姚監，你還有事？」張監不客氣的問。

「呵呵。」姚監皮笑肉不笑的說：「蘇指導不是過來彙報工作么，他現在在四監區，也算是歸我管轄，正好...我也想聽聽，他這個指導員...養豬養的怎麼樣了？」

姚監的聲音帶著一絲譏諷，繼續說：「之前我還去過幾次，還別說，蘇指導這豬養的還真挺不錯，哈哈，看來啊，他還真挺有這方面的天賦的！要我說啊，就讓他在那裡待著算了，也挺好，最起碼能保證咱們幹警的伙食嘛！」

我瞥了姚監一眼，眼睛微微眯起，嘴角露出了一絲微嘲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