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大殿裏死一般的安靜，包括狄仁傑在內，所有人都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

三品洛州牧，雖然權利不大，但品級卻不低，要知道鳳台鸞閣平章事狄仁傑，也不過才正三品而已。

沈源從一個七品知縣升任正三品，嚴格來說只用了四個月。

這個速度放眼大周只有一個人能比得上--------白馬寺主持，鄂國公薛懷義！

沒錯，就是幾年前在洛陽大街上靠賣春藥為生的馮小寶。

此人仗着一副好身材，硬是在短短數年內竄到國公的位置。

現在又多了一個沈源，讓眾人不得不懷疑，這小子是不是走了薛懷義的老路子。

見眾臣眼神怪異，武則天冷哼一聲。

「眾卿家還有本奏么？」

「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兵部尚書站出來道：日前我大周軍隊已向羅素汗山一帶集結。

『待金吾衛大將軍婁師德一到，便可向土番大軍發起攻擊！』

「臣懇請朝廷調撥三百萬兩軍餉，以供大軍購買糧草使用！」

「准！」

武則天想也不想就同意下來，原因無它，趙文翙貪墨案最少能抄出幾百萬兩。

有了這筆錢，足夠前線大軍擊敗土番人了。

就在朝廷商議國家大事時，遠在北方的營州，卻飄起了漫天雪花。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凡是貪污一千兩以上的官吏，都單獨關押了，」

胡二掀開門帘子，走進來一邊拍打身上的雪，一邊擔憂道：您說處決這麼多犯人，朝廷能答應嗎？

聞言，沈源放下筆，看了一眼門外的大雪，淡淡道。

「大周律法明文規定，凡是貪污受賄一千兩以上者，斬立決，五百兩以下者杖八十，徒步流放三千里！」

「你說朝廷會不會答應？」

胡二想了想，搖搖頭。

「卑職覺著不會，無論朝廷願不願意，都不可能殺掉這麼多人，充其量砍了幾個帶頭的。」

「是啊。」沈源起身來到門口，伸出手接了一捧雪花，嘆息道：這就是為什麼官腐橫行的原因。

法不責眾，所以膽子就大了，漸漸發展到魚肉鄉民的程度。

韓非子說過，富國強兵，唯有以法治國，如果人人都為了面上好看，對貪腐視而不見。

不用契丹，土番，后突厥這些人犯邊，我大周自然就倒下了。

所以本官絕對不會放任這些蛀蟲，重新回到官場！

絕不！

言畢至此，沈源一甩袖子踏入漫天大雪中。

距離上報朝廷已經有兩天了，算算時間差不多再有幾天，朝廷的旨意就該到了。

趁著還是刺史，他想為營州百姓做點什麼。

相比上一次來到李家，這次院中多了六具棺材，沈源曾問過雲娘，犯人已經抓到，為何不下葬。

雲娘只說了一句，什麼時候趙文翙的腦袋落地，什麼時候再下葬。

否則死不瞑目。

「沈大哥，您怎麼來了？」得知沈源抓了殺父仇人，李雲玲對沈源親昵不少。

「本官來祭奠李刺史，你姐呢？」

「她在收拾屋子，我去叫她。」

沈源笑了笑，將手中香燭擺放在火盆里，引燃滑石給李家眾人燒起紙錢。

嘴裏自言自語道。

「李公，營州一案已經告破，凡是觸犯律法的官吏，本官會按律三日後將其明正典刑，

以儆法度！」

「至於能否為你們伸張正義，恢複名譽，就不是沈某一個小小刺史所能左右了。」

這時，一件粗麻布衣披在他身上，悅耳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沈大人，懲治殺人兇手固然沒錯，但一次性殺這麼多人，就沒為自己想過退路么？」

自從認識沈源后，對方的所作所為都被李雲娘看在眼裏。

因此實在不忍心看着他走上不歸路。

沈源輕笑一聲，目視蒼穹大雪，聲音異常堅毅。

「昔日孔子前往魯國獻言停戰，眾弟子皆勸不可能成功，孔子答曰：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聖人也。」

「本官雖然不是聖人，但卻和令尊一樣，要為這大周官場撥開一片青天！」

「唯有如此，才能國運昌隆，萬古長存！」

李雲娘嬌軀一震，霍然看向沈源，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她沒想到這個同齡人，內心竟有如此志向，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這一刻，李雲娘彷彿看到了跳江殉國的屈原，為了傳播儒學周遊列國的孔子。

一時間美眸中異彩連連。

被一個漂亮女人盯着，縱使沈源臉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

見此事已了，從官服里摸出三兩銀子。

窘迫道：本官過幾天可能就要辭官還鄉了。

這是身上僅剩下的三兩銀子，雖然不多，你就收下吧。

換個地方做點小買賣，也算有個謀生手段。

看着沈源紅透的臉，李雲娘噗呲一笑，痛快的收下銀子。

「你這三兩銀子是我見過最乾淨的錢，比一萬兩黃金都重。」

「過譽，過譽！」

沈源尬笑兩聲，拱拱手離開了李家宅院。

經此一別，兩人恐怕以後不會再見面了。-

三兩銀子不要也罷。

目送沈源離開，李雲娘轉身跪在李大年牌位前，幽幽道。

「爹，您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女兒以後一定好好輔佐他當好這個官。」

「不然這傢伙性子太過剛烈，早晚得折在官場里。」

話落，李雲娘起身道：小玲，收拾東西，咱們去拜會一位大人物，給你沈大哥消災解難。

……

從李家回來，沈源直接進了府衙大堂，一個人坐在案前發獃

這是他最短的一任官場生涯，從上任到即將罷官，最多不過十天。

比當洛州長史還少了一天。

「看來本官只適合當個知縣呀，稍微大一點都干不長。」

搖頭苦笑一聲，沈源將目光放在門外。

在那裏胡二帶着數百衙役，正將一箱箱查抄的贓款擺在雪地里。

「大人，三千官犯盡數被抄家，一共一百五十萬貫銅錢。」

「只剩下趙文翙一家還沒有動！」

胡二拍了拍頭上的雪，興奮道。

「趙文翙先不急，等朝廷旨意下來再說。」

「對了沈一池，這幾年營州百姓的損失報上來沒有？」

沈源話鋒一轉，問道。

「回府尊，經過官府核實，營州百姓的損失摺合成銀兩，一共四百萬兩。」

「這麼說來還差兩百五十萬兩…」

沈源摸著下巴，皺起了眉頭，兩百五十萬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這筆錢想要補給百姓，似乎只剩下一個辦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