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觀風殿。

「陛下，營州送來八百里急遞一份，請您御覽。」上官婉兒雙手遞上密函。

瞥了一眼上面的火漆，武則天放下毛筆，揉了揉額頭。

「給朕念念吧，是不是沈源和趙文翙起衝突了，想要朕替他主持公道？」

「遵旨。」

上官婉兒躬身施了一禮，用小刀去掉火漆，從裏面拿出一份密折。

當她看清上面內容時，美眸陡然睜大，倒吸一口涼氣。

「陛下，營州出大事了！」

「大事？」

武則天眉頭微蹙，從上官婉兒手中接過信函，僅僅一眼便從座位上站起來。

「這個沈源，朕派他去制衡趙文翙，他居然把其給抓了!」

「這也太大膽了！」

難怪武則天震驚，按照她的本意只是想派沈源去營州治理地方，順便制衡一下趙文翙。

讓他驕橫跋扈時收斂一點，哪想到這傢伙用力過猛，直接將營州官場一掃而空。

上到營州都督，下到營州長史，典獄，捕快無一倖免，涉案人數高達三千人。

如果是冤假錯案也就罷了，朝廷還可以赦免，關鍵是這些人親口承認犯下了罪行。

並且簽字畫押，認罪認罰。

這就讓武則天為難了，處置有失朝廷顏面，不處置又違背大周律法，一時間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這時，上官婉兒走上前勸道。

「陛下，此案牽扯甚大，一旦處理不好，很容易引起朝局震蕩。」

「微臣認為，應將營州長史韓茂才，典獄徐必昌當成主犯斬立決，趙文翙和李盡忠罷官去職，回神都待審。」

「這樣一來，對沈源和朝廷都有個交代。」

武則天深吸一口氣，來到門口，任憑寒冷的北風吹在身上。

「可是這樣一來，沈源那小子就得受點委屈了，好不容易破獲大案，卻只殺兩個小雜魚，恐怕會受不了。」

「陛下，趙文翙貪污受賄一千餘萬兩，又殺害了李大年一家，按理說死有餘辜。」

「可此案牽連甚廣，如果繼續由沈源查下去，難免不會牽扯到王公大臣，皇親國戚。」

「到那時候大周官場必然人人自危，所有矛頭都會指向沈源。」

「到時候您想保都保不住他。」

武則天眺望遠處的洛陽城，眸子有些微紅。

「朕這輩子最恨貪官污吏，治下卻偏偏出了這麼大案子，說實話朕愧對沈源啊。」

「他屢次臨危受命，立下大功，朕不但不支持他，反而還要為了遮掩醜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天底下哪有這麼辦事...咳咳咳！」

武則天手扶著門框，劇烈的咳嗽起來，殷紅的血跡順着嘴角滴落在地上。

「陛下！快傳太醫！」

上官婉兒驚呼一聲，急忙上前扶住武則天，後者擺擺手，虛弱道：不礙事，明日早朝朕聽聽百官是什麼意思。

.....

翌日，清晨。

百官們穿着厚厚的棉袍來宮門口，互相打過招呼后，便雙手攏在袖子裏，跺着腳。

「狄閣老，您聽說了嗎，趙文翙在營州被抓了。」

張諫之的鬍子上掛滿了白霜，一說話直冒白氣。

狄仁傑點點頭，一臉擔憂道。

「本閣也是昨晚剛剛聽說，沒想到趙文翙膽子這麼大，連賑災款都敢挪用。」

「是啊，一個趙文翙就弄得滿城風雨，

要是再把其他人牽扯進來....」

「諫之慎言！」

狄仁傑臉色一變，急忙喝止張諫之：走吧，等陛下上朝。

望着兩人的背影，左文宗臉色陰沉道：梁王殿下，趙文翙知道的太多了，要是狗急跳牆胡亂攀咬..

武三思冷笑一聲。

「趙文翙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先聯絡我們的人保下他。」

「等風頭過了，再送他下去見李大年！」

「是！」

眾臣進入殿中，各自站好隊列，沒多久武則天在內侍的簇擁中坐上龍椅。

「臣等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平身！」

「謝陛下！」

眾臣起身後，御史黃文華站出隊列，舉著玉牌道：啟奏陛下，臣彈劾營州刺史沈源。

此人上任不到半月，弄得營州人心惶惶，煽動刁民扣押營州都督趙文翙。

如若不加以處置，恐怕有損朝廷法度！

武則天微微頜首，目光在眾臣身上掃過。

「馮建，將沈刺史送來的東西，給諸位大臣傳閱，讓他們看一看趙文翙在營州都幹了些什麼！」

眾臣心中一凜，向內侍手中的供狀看去，粗略估計至少有幾十份。

「狄閣老，這是營州刺史韓茂才的供詞。」

「張閣老，這是營州典獄徐必昌的供詞。」

隨着內侍將供詞一一發下，眾臣迫不及待打開供狀看起來。

嘶！

「韓茂才這個狗官，竟敢貪污三十萬貫，簡直該死！」

「還有這個徐必昌，在任數年，居然殺害百姓冒充山匪，沒有人性啊！」

眾臣咬牙切齒，垂足頓足，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把最關鍵的營州都督趙文翙給漏掉了。

良久。

狄仁傑站出來道：陛下，老臣認為營州出了這麼大事情，朝廷應該儘快將趙文翙押解進神都。

交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聯合審問。

至於何茂才，徐必昌，諸葛玄明等九人，由於罪大惡極，證據確鑿，可派遣聖使前往營州就地處斬。

其麾下官吏，所貪臟銀大部分都在兩萬貫以下，可命營州官府罰沒，酌情留用。

此言一出，無論是李唐舊臣還是武黨，甚至就連一些皇親國戚都鬆了口氣。

這麼處置再合適不過，殺幾個小蝦米平息民憤，然後再把趙文翙弄到大理寺暗箱運作。

這樣一來天大的案子就悄無聲息化解了。

武則天點點頭默許了狄仁傑的建議。

狄仁傑拱拱手，接着道：另外，此案之所以能告破，全都是營州刺史沈源的功勞。

微臣建議朝廷應該重重嘉獎，以此表彰其辦案能力。

「臣等附議！」

眾臣齊齊拜倒在地，大喝道。

目光在眾人身上掃視一遍，武則天一甩袖袍道。

「來人，擬旨，趙文翙身為營州都督，枉顧國恩，以至於治下民不聊生。」

「即刻起罷免官職，押入神都交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方會審！」

「松漠都督李盡忠，改名為李盡滅，就地關入大牢，永不特赦！」

說到這，武則天猶豫了一下，嘆道。

「營州刺史沈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朕深感欣慰，自接旨之日起。」

「升任正三品洛州牧，封青源伯，賞府邸一座，良田三十畝，黃金一百兩，奴婢百人。」

「賜宮中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