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吉八年前就認識沈源了,通過觀察他發現,這小子是個軟硬不吃的主。
既不貪財也不好色,甚至連名聲都不在乎,唯一的弱點就是太在乎泥腿子。
這樣的官對百姓來說或許是個好官,但對於官場來說卻是個刺頭。
所以一番琢磨之下,他特意挑選了一批種地的農戶交給青源縣,讓沈源按照李唐餘孽處決。
如果沈源斬了這幫泥腿子,雖說會逃過一劫,可在老百姓心裏的威望就會轟然而塌,失去影響力。
可要是不斬,那麼等待他的將是鋃鐺入獄,人頭不保,因為這個案子是皇帝欽定的謀逆大案。
誰也無法改變囚犯的命運!
「沈源,你殺了本官兒子,本官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武元吉猙獰的想道。
府城距離青源縣只有八十里,當日頭來到晌午時,隊伍剛剛進入青源縣。
「卑職青源主簿,趙玉亮參見幾位大人!」
菜市口,趙主簿帶領一眾官差,急急忙忙走下台階,跪在地上向武元吉一行人見禮。
武元吉騎在馬背上,看了一眼青源縣眾人,發現沈源沒在,眉頭微微皺起。
「你們沈知縣呢?如此重要時刻,他去哪了?」
「回刺史大人,沈知縣不在城裏,具體幹什麼去了,卑職也不知道。」
「混賬!身為一縣主簿,連上司去哪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武元吉臉色一沉,訓斥道。
同時心裏暗自擔憂起來,不會是這小子看穿計謀,提前跑路了吧?
要是那樣,這次處決人犯可就白準備了。
「算了,武刺史,姓沈的八成是看風頭不對,找個借口躲出去了。」
「這種事在官場不是很常見么。」
范丞坤不在意的擺擺手,相比沈源這廝,他更在意一個叫雲娘的女人。
這人來歷神秘,手中握有一份特殊的賬本,,必須要回來才行。
「是啊,武刺史,趕緊讓青源縣把囚犯押上法場吧,看看時辰離午時三刻只有一個時辰了。」
鄭少鵬擦擦汗,跟着附和道。
見兩位聖使有些不耐煩,武元吉狠狠瞪了趙主簿一眼。
「還不趕緊去把囚犯押入法場!」
「是是是,下官這就去。」
趙主簿擦擦腦門上的冷汗,帶着屬下前往大牢,將三百名囚犯帶到法場。
這些囚犯一上場,挨個被按在地上,雙手背縛,衣領處插著一塊謀反的牌子。
其中一名頗有姿色的女子,抬起頭四處張望,見想見的人沒有出現,臉上閃過一抹失望。
「幾位大人,距離午時三刻問斬還有一段時間,還請諸位上座休息一會。」
趙主簿諂媚的笑道。
「好吧,我等歇息一會,稍後再執行監斬。」范丞坤伸了個懶腰,向台上的遮陰棚走去。
武元吉和鄭少鵬見狀,也跟在後面。
就在三人昏昏欲睡之際,幾個身材火爆的女子,端著三杯散發寒氣的葡萄酒走上法台。
「三位大人,這是本縣自釀的冰鎮葡萄酒,請嘗嘗。」
「嘿嘿,這酒在神都一百貫一瓶,本官一直沒捨得買,沒想到是你們縣釀的啊。」
鄭少鵬平日最喜歡喝酒,一看是冰鎮葡萄酒,立即接過來,往嘴裏灌一口。
涼酒下肚,舒服的他眉開眼笑。
「好酒,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葡萄酒,一杯下肚熱氣盡消,
再給本官來兩杯...」
「本官不愛喝酒,還是算了吧.」范丞坤拿過玻璃杯,讚歎道:不過這琉璃杯倒是精美的很。」
「福伯,帶幾個回去。」
眼見兩位聖使一副窮酸樣,武元吉撇撇嘴,將葡萄酒推回去,連青源酒坊都快是他的產業了。
區區一杯葡萄酒又算得了什麼。
片刻后,范思丞起身走下法場,拿着花紅名冊挨個比對,當他來到一名女子面前時停下腳步。
「你叫雲娘?洛陽人氏?」
女人緩緩抬起頭,目光在范思丞臉上掃過,冷冷的點下頭。
「不錯。」
「是你就好。」
范丞坤左右看了一眼,忽然蹲下身子小聲道:我是張閣老派來的人,只要你交出那半本論語,本官可以免你一死。
不然誰都救不了你。
聞言,女人嘴角劃過一抹嘲諷:你們這些狗官還想騙我,當年雲家若不是輕信你們。
又怎會落得一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范丞坤眼睛虛眯,冷笑道:看來你是不打算交了,也罷,那就等死吧!
話落,轉身回到台上,拿出一份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越王李貞一脈,不思國恩,妄動刀兵,以至於我大周子民生靈塗炭。」
「其身雖死,然所留遺屬甚多,故斬立決,以儆效尤!欽此....」
「來人吶,行刑!」
此話一出,三百名囚犯劇烈掙紮起來,不少老弱婦孺大喊冤枉,一時間引得圍觀百姓騷動。
「唉,可惜了一幫老弱婦孺。」
「沒辦法,皇帝已經下旨定案,即使沈大人回來,也救不了他們。」
「是啊,沈大人愛民如子,可終究職卑位低,連那些大官都不敢站出來。
他也沒什麼辦法。
監斬台上,武元吉臉色陰沉似水,他沒想到沈源在百姓心裏有這麼大威望。
連皇帝的旨意都比不上,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眼見議論聲越演越烈,武元吉不耐煩的瞪趙主簿一眼:午時三刻即到,還不趕緊行刑!
趙主簿看看日頭,賠笑道:回范刺史,此時剛過午時二刻,距離行刑還有一刻鐘。
急不得。
「你!」
武元吉恨恨的一甩袖子,不再言語,一刻鐘而已,多等一會就是了,以沈源的性子。
他不可能蠢到回來自尋死路。
趁眾人不注意,趙主簿連忙找來劉剛,急聲道:快去城門口堵著,碰到沈大人,告訴他千萬別回法場。
這裏是一個陷阱,為了三百條人命,把自己的前程搭進去,犯不上!
快去!
望着黑壓壓的人影,監斬台上,范丞坤捋須笑道:鄭少卿,武刺史,你們說那沈源會趕回來么?
「不會吧,沈源脾氣是大了點,但腦子卻非常人能比,怎麼可能看不出這是一個死結。」
「換成本官,也會借故躲藏,等行完刑再出來。」鄭少鵬搖頭晃腦道。
武元吉深吸一口氣,不情願的點點頭。
這一次是他失算了。
「好了,不管他了。」
強打起精神,武元吉拔出一枚令牌扔在地上,威喝道:午時三刻已到,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