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混合一些粘稠的白色液體，濺在亨利大主教的臉上。

對面，保羅一世轟然倒下，金色轉輪手槍也掉落在地。

黑衣修士們看著自殺的保羅一世，全都震驚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一個養尊處優的國王，竟然敢抬槍自殺！

以前的保羅一世不過是個貪生怕死的小孩子！

比卡捷琳娜還要小一歲的他，只顧享受國王帶來的樂趣，哪裡有半點國王的樣子？

可保羅一世今天的舉動，確實展現出了一位國王應有的血性。

房間里一片死寂，過了許久，亨利大主教才抽出手帕，擦拭著臉上的血液。

「他變了....比我半年前剛見到他的時候，成長了許多。」

亨利大主教嘆了口氣：「一位強大的國王，總是能培養出優秀的繼任者，彼得大帝的兩個兒女，都有成為國王的資質。」

「如果能給保羅一世多一些時間，或許，他能成長為一位真正的君主吧....也可能不會。」

「有些問題，只有在絕望的時刻才會醒悟，但那時往往已經晚了。」

與保羅一世相處半年多時間的亨利大主教，是一點點看著保羅一世成長的，可世界上天才很多，真正能成長起來的....寥寥無幾。

而保羅一世的死，也讓亨利大主教產生了濃濃的危機感。

正如保羅一世自殺前所說的，一旦國王死了，那麼無論動手的人是不是他，最終背負弒君罵名的，一定是智慧神教，一定是他大主教亨利。

殺死了國王的教會....還能得到民眾支持嗎？

「大主教，現在怎麼辦？」胸前佩戴銀十字徽章的黑衣修士巴西勒聲音顫抖著說：「國王死了，王國一定會徹底混亂的！」

「慌什麼。」

亨利大主教摩挲著手上佩戴的金戒，輕聲說道：「別忘了，咱們從天啟神教留下的遺迹中，得到了許多遺失的古代魔法，那是天啟時代開創者尹日涅·博傑的寶藏，其中有一個古代魔法....來自遙遠古老的伏都王國。」

巴西勒瞪大眼睛：「您是說....」

亨利大主教舉起手臂，對準保羅一世的屍體，佩戴在無名指上的金戒瞬間亮起，隨著他的低吟閃爍著金色熒光。

「古代魔法—屍傀。」

金戒融化，化作一滴金色的液體，旋轉著落下，融進了保羅一世的屍體當中。

早已死去的保羅一世突然睜開眼睛，僵硬的爬了起來，滿臉都是鮮血的它，雙眼空洞無神，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可惜，咱們沒有伏都王國用來保存屍體的良好技術，這具屍傀維持不了太久，最多一個月就會徹底腐爛吧....」亨利大主教說。

巴西勒幾人咽了口唾沫，作為智慧神教聖銀十字騎士團的成員，他們當然聽說過來自伏都王國的古代魔法—屍傀，饒是聽說過，也很難接受這種違背倫理的魔法手段。

他們是人，是人就會有思想，有自己難以接受的事物。

強行控制一個已經死去的人，這種魔法不光可怕，還很讓人噁心....

「去找些冰塊來，把陛下的屍體凍上，儘可能延緩腐爛時間。」亨利大主教說：「然後清理房間，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明白嗎？」

「.....明白。」

巴西勒幾人轉身離開房間，亨利大主教看著兩眼空洞的保羅一世，喃喃說道：「陛下，我會證明，您今日的選擇是錯誤的。」

........................................

王都，彼得堡郊外莊園。

砰！

砰！

森林裡響起槍聲，群鳥飛騰，尹萬諾維奇公爵手持獵槍，看著一頭大角麋鹿倒在遠處的灌木叢中，十分滿意自己的槍法。

「阿列克謝，看到了嗎？打獵是一個男人必須學會的運動。」尹萬諾維奇公爵對跟在身旁，在森林中深一腳淺一腳的小兒子說道。

「父親，我不喜歡打獵...」阿列克謝望著倒在血泊中的麋鹿，以及不遠處駐足觀望的一頭小鹿，癟著嘴說：「你殺死了那頭小鹿的母親，這太殘忍了。」

「哦....確實很殘忍。」

尹萬諾維奇公爵也發現了不遠處的小鹿，他更換子彈，舉起獵槍，扣動扳機。

砰！

小鹿應聲倒下。

「現在它們一家團聚了，再也沒有痛苦，沒有悲傷。」

「......」

阿列克謝抿著嘴，都快哭出來了。

「阿列克謝，永遠不要有憐憫之心，這世上除了你的家人，沒有人在乎你的想法。」尹萬諾維奇公爵一邊教導兒子，一邊拍了拍手中獵槍：「除非你掌握了能夠殺死他們的力量。」

「可是父親，咱們沒有必要殺死它們的！咱們可以吃其他食物啊！家裡還有那麼多肉呢！」阿列克謝叫道。

「這正是權力最大的誘惑啊，阿列克謝....」尹萬諾維奇公爵抹著鬍鬚，微笑著說：「今天我們為了取樂，殺死了這兩頭鹿，甚至不需要為此付出任何代價，就因為我們擁有足夠的權力，如果今天射殺這兩頭麋鹿的是平民，那他們就要因隨意傷害貴族財產而鋃鐺入獄。」

「如果你沒有足夠的權力，那麼終有一天，你也將變成其他權力者戲弄取樂的目標，兒子，你要記住....」

尹萬諾維奇公爵按住阿列克謝的肩膀，語氣柔和的說：「權力，唯有掌握權力的人，才能決定他人的命運。你不想傷害別人，這很好，但你更要保證自己不被別人傷害，這需要權力。」

「我記住了，父親。」

「乖，今晚咱們吃香烤鹿排，配點克魯吉亞的紅酒和酸奶油，你會愛上它的。」

嘩啦！

身後的草叢傳來響動，尹萬諾維奇公爵立刻護住兒子，警惕的舉起獵槍，就在他打算開槍的時候，一隻西伯利亞森林貓竄了出來。

「可露露？你怎麼在這兒？」

尹萬諾維奇公爵一眼就認出了這隻被保羅一世整天抱在懷裡的貓貓，他以為保羅一世來了，四處張望許久，也沒發現國王陛下的蹤影。

「父親，這隻貓的嘴裡叼著東西！」

「嗯....」

確定保羅一世沒來之後，尹萬諾維奇公爵才彎腰接過叼在可露露嘴上的羊皮紙，作為皇室用紙，上面有十分鮮明的記號。

就在尹萬諾維奇公爵閱讀國王詔令的時候，不遠處一道橘色的身影扭頭離去，悄無聲息，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神秘。

「退位詔書....」

呼吸逐漸急促，尹萬諾維奇公爵的額上滲出冷汗，他被這張詔令上的內容驚到了，竟然是國王的退位詔書！

詔令上，保羅一世不僅狠狠斥責了亨利大主教軟禁自己的事實，並為自己以往的懦弱向全體國民謝罪，最後的末尾....

他更是宣布自己即日退位，而新的國王....

是他的姐姐，莫斯克大公——卡捷琳娜！

如果不是羊皮紙末尾簽字確實是保羅一世的筆跡、國王印章，尹萬諾維奇公爵肯定以為有人偽造詔令，即便如此....

詔令中的內容，還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一旦這份詔令發布，那麼智慧神教將成為眾失之的、口誅筆伐的對象，而卡捷琳娜....

能夠順理成章的調動軍隊，入主王都！

「為什麼這份詔令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是誰送來的？」

尹萬諾維奇公爵心中一萬個不解，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驚疑不定。

他可不相信一隻貓能在無人指揮的情況下穿過偌大的王都，精準找到在後山打獵的自己。

絕對不是巧合！

送來這份詔令的人，究竟想幹什麼？！

「父親，你沒事吧？」

看著神情突變的尹萬諾維奇公爵，阿列克謝疑惑的問道：「你出了好多汗啊....」

「要...要出大事了....」

尹萬諾維奇公爵沒有心情繼續打獵了，他讓護衛帶著兒子回莊園，自己則乘坐馬車，匆匆向著東邊的一處農莊駛去。

一心想要問詢應對方法的他，絲毫沒有注意到....

馬車后緊緊追隨的橘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