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分鐘前，待客廳。

肖恩·里克曼喝著紅酒，一邊享受著酒液在口中的回甘，一邊凝視著壁爐上方交叉的長劍。

棕色的虹膜上，泛著淡淡流光，半晌后，他低下頭，不再看向長劍。

吧唧吧唧...

吧唧吧唧...

感傷的情緒霎一升起，就被耳邊的噪音吹散了，肖恩紳士茫然扭頭，只見尤妮亞正將一塊蛋糕塞入嘴中，鼓著腮猛嚼，大大的眼睛充滿好奇，不停打量著他。

「你要吃嗎？」

略作猶豫，尤妮亞把自己的半塊蛋糕往肖恩紳士面前一推，雖然有些不舍，但還是下定了決心：「爸爸說要學會分享。」

「謝謝...我不吃。」

「那就太好啦！」

「......」

看著毫不見外的尤妮亞，肖恩沉默了，他不太擅長應付小孩子，好在尤妮亞很聽話，不吵也不鬧。

「唐尼...」

「在，老爺。」

「去給這位可愛的小姑娘再拿些點心。」

「是。」

收到命令的老管家欠身後退，走進待客廳一旁的小門中，很快便端著一盤巧克力曲奇回來了。

「還有蘇打水。」肖恩提醒道。

「馬上就來，老爺。」

一杯加了漿果和水果調味糖漿的蘇打水、一盤下午剛烤好的巧克力曲奇餅乾，是應付小孩子的絕門妙招。

肖恩也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心想絕對有用，畢竟剛出爐的巧克力曲奇散發著甜絲絲的香氣，砂糖、牛奶和巧克力的完美融合，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是誰也無法阻擋的誘惑。

可是...

尤妮亞只吃蛋糕，碰也不碰蘇打果汁和巧克力曲奇。

即使她一直直勾勾的盯著它們。

「你不吃嗎？」肖恩問道。

尤妮亞搖了搖頭。

「不喜歡吃巧克力？」

尤妮亞還是搖頭。

實在搞不懂小孩子想法的肖恩往後一靠，與身後的老管家唐尼對視一眼，無奈的笑了笑。

「你叫什麼名字？」

「尼婭！」

「今年多大了？」

「3歲！」

「馬維神父是你的父親嗎？」

「嗯！」

見鬼...

肖恩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用人販子的口吻詢問問題，可不得不承認——

你要是心懷某種目的，並且竭力表現出溫柔的話，那你的說話方式，一定跟人販子相差無幾。

總是那麼不懷好意。

趴在女神旁邊的小黑，看似在打盹，實則利用眯縫的眼睛，警惕的盯著肖恩、唐尼，只要他們敢有什麼不軌的動作，那就別怪它爪下無情了。

它相信，這也是馬維讓它留下來的意圖。

「尼婭，你媽媽在哪裡？」

肖恩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沉穩，聽起來不那麼像人販子：「她住在真理教堂嗎？」

「媽媽...媽媽她...」

小嘴一癟，淚花出現在了眼角，嘴角沾著奶油的尤妮亞忽然不開心了，隨時都可能哭出來：「媽媽她生病去世了...」

「真是對不起，我問了不該問的事情。」肖恩趕緊安慰她道：「我只是一時好奇罷了。」

「沒關係，我原諒你了。」

袖子抹過眼角，尤妮亞低頭繼續吃蛋糕，一點也看不出來要嚎啕大哭的樣子。

見狀，肖恩怔了好一會兒，

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尼婭，你看...」

回過神來的肖恩，讓老管家唐尼抱來了一個巨大的布偶熊，羊駝毛縫製，填充最頂級的白棉花，足有半人高，柔軟的就像棉花糖一樣。

「喜歡嗎？」

肖恩笑眯眯的看著尤妮亞：「這是我妻子特別讓人趕工製作出來的，就是因為那天在宴會上，看到了你手中的玩具熊。」

比起這隻巨大的布偶熊，尤妮亞手中的小熊就顯得有些廉價了，不僅賣相不如對方，甚至還有些髒兮兮的，用的布料也不一樣。

肖恩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沒有哪個女孩子不喜歡玩具熊，如果有...

那就給她一把槍，或者騎士用的長劍。

每個人都有喜歡的東西，女神也不例外。

「好可愛呀。」尤妮亞眨了眨眼睛：「是送給我的嗎？」

「當然，只要你回答叔叔一個問題，這隻布偶熊就是你的了。」

肖恩或許連自己都沒意識到，此刻的他，正在不停的向人販子靠攏。

然而...

尤妮亞搖了搖頭，舉起手中，馬維給她買的小熊說：「但是我已經有小熊了，不需要其他的熊熊了！」

「你不喜歡它嗎？」

「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

眼睛一轉，尤妮亞忽然抬手指向肖恩別在腰間的金色懷錶，錶殼由純金打造而成，出自王都最有名的鐘錶匠霍布斯之手，一共只有150塊，懷錶的下方還刻著霍布斯獨有的印記，其藝術價值，比同質量的黃金貴出數倍，可遇而不可求。

這塊懷錶，也是肖恩花了上千金鎊才買到的。

見尤妮亞喜歡這塊懷錶，肖恩著實愣了一下，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他總感覺面前的小姑娘在套路自己，但人家才3歲，一個3歲的小姑娘能有多少心機？

肖恩拿不準，可他知道，如果不忍痛割愛，那麼他一定無法獲取到有用的情報。

用1000金鎊，賭一把？

說實在的，不值。

但肖恩還是拿出了自己的懷錶，放到尤妮亞面前：「既然你喜歡，那就送給你。」

「謝謝叔叔！」

尤妮亞頓時眉開眼笑，拿起懷錶，看也沒看就塞進了懷裡。

「現在，你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剛剛失去一塊懷錶的肖恩有些心痛的說：「最近這幾天，你們教會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尤妮亞不解的看著他。

「對，一些奇異事件，譬如你爸爸在晚上跟其他人偷偷交流，或者收到了什麼指示之類的....」

「有呀有呀！」

肖恩眼睛一亮，趕緊追問道：「他跟誰說話？是不是你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唔...爸爸他晚上經常跟小黑說話。」

「小黑？」

肖恩看向趴在一旁打盹的貓咪，眯起眼睛：「那小黑回應了嗎？」

「小黑最乖了，它經常叼死老鼠回家，爸爸有潔癖，每次看到都要罵它一頓呢！」

「死...死老鼠？」

「對呀，不僅如此，小黑還經常出去勾搭街上的小貓咪，搞得爸爸很是頭痛，所以才經常在晚上教育它！」

「......」

嘴角微微一抽，肖恩突然意識到...

他，

似乎真的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