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姆·瓊森獨自坐在辦公室內，對於上午自己在會議上大發雷霆的行為還在暗自懊悔。身為因賽智能這種超大型企業的高管，他深知這種行為絕對是職場上的禁忌，無疑是一種極端無能的外在表現，不但不會因此得到別人的尊重，相反只會被人在背後詬病。

從被開除到重新上任，從躊躇滿志的得到全球聯合會的表彰到被又一次心靈上受到沉重摧殘和打擊，傑姆·瓊森再也不能保持淡定了，他無法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他認為從始至終自己都沒有做錯過一件事，但是偏偏橫空出現的孫思傑打亂了他原本安逸的事業和生活。可悲的是直到如今他都沒有機會和孫思傑正面交過手，他並不害怕競爭，他怕的是連和對方競爭的機會都沒有，就像是命運的捉弄，被死死地按在地上來回地摩擦，一遍不夠再來一遍。

即使是再強大的靈魂，也經不起如此得跌宕起伏。他甚至開始後悔重新回到因賽智能，還不如隔岸觀火安心的做個旁觀者，看別人的笑話，而不是現在將自己變為一個笑話。

經過三天的破解，傑姆·瓊森也已經清楚這樣的行為是毫無意義的，直至現在團隊中的這些精英仍然對孫思傑的演演算法毫無頭緒，只是徘徊在外圍，即使是最基本的邏輯都沒有摸到一點點的門道，所以他認識到再這樣下去也只是繼續做無用功罷了。

但是對於現在的傑姆·瓊森而言，彷彿生活和工作已經早已偏離了正規，所有的重心都放在的孫思傑和他的演演算法之上，就如同失去了主動，完全被一條無形的繩子牽着鼻子走。

他長嘆了一口，讓智能機械人煮了一杯咖啡，低頭思索著。

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外傳來了敲門聲，還沒有等他開口詢問，門就被打開了，進門的是約尼·凱利，他正準備想要責罵兩句怎麼那麼沒有禮貌，看到他之後張開的嘴又合了起來。

「是你？有什麼事？」傑姆·瓊森沒好氣的問。

約尼·凱利也沒有在意，臉上帶着笑，向前邊走邊說：「上午的會議......」

還沒等約尼·凱利把話手完整，傑姆·瓊森就打斷了：「別說上午的事情，我煩的很。」

「那不好意思了，我就不打擾您了。」約尼·凱利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這下倒是輪到傑姆·瓊森顯得有些尷尬了，沒想到約尼·凱利竟然會這樣回答。

「你......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也不是什麼大事，最主要的就是來問候關心您一下。」約尼·凱利又轉回了身。

「別假惺惺的樣子，這裏也沒有別人，有什麼話就直說。」

約尼·凱利看了一眼在傑姆·瓊森身邊的智能機械人，問了句：「我能先要杯咖啡嗎？」

傑姆·瓊森悶哼了一聲，對機械人下了指令，而此時約尼·凱利也重新走了回來，來到辦公桌前的椅子邊，對着椅子看了一眼，傑姆·瓊森會意地一伸手，示意讓他坐下。

「說實話，希望您別介意，之前我們之間確實有點小過節，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自從您從新回任以後，我也和您推心置腹的交流過，不論您是否對我還抱有成見，我依然還是之前的那個態度。我打心底里不希望孫思傑再回來，我看不慣這種小人得志、春風得意的樣子，憑什麼就因為一個狗屁『原始生命』就能抹去我們那麼多年來的心血努力，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之間有了共同點，

所以在這之後，您也可以看得出來，我是完全站在您這邊的。」

約尼·凱利說得不急不緩，每句話看似都說進了傑姆·瓊森的心裏，站在了他的立場。

傑姆·瓊森思考着他話中的含義，並沒有顯示出任何錶情。機械人做好了咖啡，將咖啡放在了桌子上，約尼·凱利伸手取過咖啡杯，看着機械人說道：「哎......您的待遇真好，一個人能獨享智能機械人，什麼時候我也能有這樣的工作環境就好了。」說完，機械人又回到了傑姆·瓊森的身後。

「你來不是就是要和我說這些吧......」傑姆·瓊森盯着約尼·凱利問。

「當然，我想現在的形勢，您也看的出來，不說走到了死胡同吧，但基本上已經無路可走了，繼續這樣下去的意義也不大了。」約尼·凱利喝了一口咖啡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需要你再來提醒我嗎？難道我自己看不出來嗎？」傑姆·瓊森眯着眼睛看着他。

約尼·凱利並沒有理會，而是直接換了一個問題：「您還記得上次我和您說過的另一個方案嗎？」

「你說的完全不可行，首先我們且不說你所謂的竊取演演算法的代碼是否真的能實現，最關鍵的問題是，你想過這樣做的風險嗎？這不是實驗性的測試，一旦植入就是直接在系統內運行了，萬一出現什麼問題，怎麼辦？會對整個系統有着完全不可測的影響，如果到時對疫苗研製產生了不良事故，那你我承擔的就不只是被撤職那麼簡單了！」

「嗯，您說的非常在理。確實如您所說，沒有人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結果，或許有很多種可能，但是您有沒有想過，在這些可能中至少有一種結果是可以預見的。」約尼·凱利的嚴重透露著狡黠。

「什麼？什麼可能？」傑姆·瓊森立刻問。

「就是成功竊取到了演演算法。」

傑姆·瓊森沉默了，是的，這對他來說確實是最大的誘惑，拿到了演演算法，也就是坐穩了現在的位子，而他也擺脫了CEO對他的藐視，更是徹底甩掉了孫思傑這個魔鬼，他不想被人牽着鼻子走，他要做回以前自信、果斷的自己。

「但如果不成功呢？你覺得成功的可能性會是多少？如果不是我們預期的結果呢？」他還保持着一點理智。

「如果？沒有如果，只有結果。」約尼·凱利的眼神很平淡：「我們可以設想一下，情況一：就是我們設想的最好的結果，系統穩定運行，我們也得到了演演算法，從此你我穩坐泰山，孫思傑徹底出局；

情況二：略差一些，系統穩定運行，我們沒有得到演演算法，但對我們也沒有造成任何的損失；

情況三：更差一些，我們得到了演演算法，但是系統紊亂了，但是演演算法都拿到了，還怕系統修復不好嗎？

情況四：最差的情況，系統即不能穩定運行，我們也沒有得到演演算法，這樣的話確實有點難辦，你我可能就難逃......不過話說回來，我們只是想要演演算法而已，能對系統有多大的損害？

再說的客觀一點，這已經我們能想到的最差的結果了，或許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嚴重呢？」

傑姆·瓊森徹底沉默了，他仔細地想着約尼·凱利的分析，他想不出任何的破綻，「或許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嚴重呢？」，他在心裏一直重複著。

當人被逼上絕路的時候，往往會心存僥倖，哪怕成功的可能性很渺小，都會因為自己的賭博心理被無限放大，正如現在的傑姆·瓊森。

約尼·凱利的分析看似沒有毛病，實則完全沒有數學邏輯。他在此時正是利用了傑姆·瓊森急功近利的心理，加上一點話術上的導向，讓他蒙蔽了雙眼。

首先約尼·凱利特意強調了四種情況，並一一進行描述，而只有最後一條才是他們所謂最擔心的結果，很容易造成最差的結果只有25%概率的錯覺，實則在沒有完全測試可行性和可預計後果分析的前提下貿然行動，第四種情況的發生概率本身已經在99%以上了。而所謂的第一種最好的結果或許發生的概率僅為邏輯上的可能。

其次，在話術上約尼·凱利又用了「客觀」、「最差結果」、「沒有想的嚴重」來引導傑姆·瓊森，讓他放鬆對事態可能發生的嚴重後果的警惕性。

如果放在平時，對於傑姆·瓊森早就發現其中的問題所在了，但是現在......

「就算你說的沒錯，那我們也沒有這樣的竊取技術啊！」傑姆·瓊森已開始顯得有點焦躁。

約尼·凱利朝着傑姆·瓊森笑了笑，將手伸進自己的上衣內袋，從中拿出一個迷你數據棒，輕輕地放在桌上，然後推向了傑姆·瓊森。

「一切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裏。」

傑姆·瓊森瞪大了眼睛，拿起了數據棒，心裏默默地重複著：「掌握在自己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