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踏出門的時候陽光很好，天氣已經開始變暖了，我抬頭看了看清澈的天空，心想春天應該是來了，想到這點時我心情格外的舒暢。

這兩天也時不時的會有點發熱，但很快就會自己退燒，只是奇怪的是，陳松和周圍的同事彷彿和我同步了，大家都有這樣的反應。雖然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但這種事情難道沒有被醫療衛生機構重視嗎？更況且這種集體生病的小概率事件，是不是最近有點多了？我怎麼又用了又？

我用了地甩了甩自己的頭，總感覺這些日子自己哪裏有些不對勁，但是具體是什麼又彷彿琢磨不透......

計程車很快就帶我進入了都市森林，我抬頭看着高大挺拔的樹榦，交錯纏繞的樹枝，每次經過我都會像個小女生那樣，感受着自己彷彿進入了童話世界。也只有在這裏，才讓我感覺到全身的放鬆，猶如一隻隨風徜徉的小鳥，自由自在地放飛。

一片樹葉緩緩地從前方的樹枝上飄落，看上去葉子還是嫩綠色的。

這是我第一次在森林裏看到有樹葉掉落，即使是在冬天，由於能量細胞的緣故，我也未曾見過這樣的現象。而現在剛邁入春天，理應是生長的季節，怎麼會呢？計程車並沒有因為我的疑惑而減速，我的視線從車頭轉向車頂，然後透過車尾看着樹葉掉落在車道上，很快計程車帶着我遠離了這片森林，我回頭看着那片樹葉緩緩消失在了視線之內。

昨天就接到了公司的通知，管道遠程監控維護系統要全面升級。今天會有專業的公司來介紹升級后的操作細節。

看到通知的時候，我就覺得又是可以摸魚的一天了。其實這種程度的升級根本不需要什麼介紹，即使在日常的使用中存在疑問，也可以隨時調出輔助人工智能幫助解決。

系統劃分的很細緻，針對我這個部門也有專人來進行講解。我無聊的坐在監控室內發着呆。

左等右等不見有人來，我起身準備去買杯咖啡。剛打開門，就看到一個嬌小的聲影，站在了門口。

「您好，我是......」她沒有說下去，而是用耳環將她的個人工作信息，投射到了我的眼前。

蘇潤遙，來自春曉軟件，工號是0X1424。春曉軟件負責培訓、聯絡的和我基本都有過工作上的往來，而她我從未謀面更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應該是個新人。

我的視線重新回到了她的臉上，她帶着電子口罩，但還是看不太清被遮擋的臉部，所以她眼睛成了我視線的焦點。當我接觸到她的目光時，那雙清澈靈動的眼睛，就那一秒我的時間被停滯了。

不知從何而來的熟悉感，就像每天都能看到，就在身邊。渾身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毛孔就在瞬間全部被激活，一股電流從頭頂直通全身。

她不知所措地眨了下眼睛，僅僅只就是一瞬間，但每一個細節就像是被高速攝像機捕捉后，在我腦中一幀一幀的播放出來。彎彎精緻的眉毛、細長微翹的睫毛、濕潤潔凈的眼眸，哪怕是笑起來眼角微帶細紋，每一幀對我來說都是一幅美妙的油畫，尤其是她淺黃色的瞳孔所散發出得迷人魅力，讓我恍惚。僅這百分之一秒的一幀都如同包含着無數不同的細節，讓我如痴如醉。

之後發生的事情，我幾乎都不記得了，她到底介紹了些什麼，每一句話都彷彿連我的耳朵都未曾進入過。我就這樣想方設法的從各個角度，通過各種反射物，看着她的眼睛，

眼神一刻都不願意離開。

更匪夷所思的是，她離開以後，我看到的每一雙眼睛都彷彿被替換成了那雙被蝕刻在腦海中的眼睛，我想我一定是入魔了，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腦子被清空，忘了我是誰，忘了我在哪裏，忘了自己的存在。

甚至夜已很深，我都不忍睡去，生怕睡着以後，再也看不到這雙眼睛了。

隨着那腦中已經播放過無數遍的慢鏡頭，和最後一張定格的油畫由清晰慢慢變成了殘像，我還是睡著了。

......

「0X563，正在掃描檢測......」

左上角的編號已經是84。

我獃獃地看着系統掃描著身體，最近那些怪異的顏色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少了。同樣的左臂的酥麻感也只有偶爾發生。

一瞬間，我看到了一雙眼睛，在腦海里一閃而過，很美，這種美比我第一次看到這個房間的白色時更有震撼力，可惜只是一瞬間，好熟悉的眼睛，好清晰的眼神。

之後我就一直在記憶里挖掘著，可惜什麼都沒有，但這種熟悉的感覺是那麼的真實。

難道是她？我的管理者？我立刻否定了我自己，不可能，她不可能配得上那麼美的眼睛。

到底是怎麼回事？

......

醒來時，她的眼睛還是依然那麼清晰，瞬間我就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

乘坐在計程車上再次穿過森林時，森林還是那樣，依然是那麼的美，但不知為何眼前的景象就這樣慢慢的變遠，慢慢的虛化，而她的略帶微笑的眼神依稀出現在了這副畫面的中央，陽光、綠葉都變成了她的承托和背景，一切都變得那麼的美好。

到了公司后，我坐在監控室內發獃，任由思緒漫無邊際的馳騁。

耳環系統接到了上級的通知，讓我立刻到他那裏報道。敲開了上級的門，房間里除了他之外，還有公司負責對外公關的主管，我完全摸不到頭腦，為什麼這兩個人會組合在一起。

主管先開了口：「你昨天培訓感覺如何？」

我完全沒有想到主管會問這個，我有點尷尬地回答說：「還不錯，基本都明白了。」即使不明白也沒有關係，我心想反正還有輔助的人工智能。

「那你能說說，大致都升級了些什麼嗎？」主管慢條斯理地問著，他和對外公關主管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一下子緊張起來，我回想着，是不是我誤操作了什麼，可一點印象都沒有，就像是醉酒後的斷片，我猶豫着遲遲沒有開口。

這時，對外公關主管，點開了耳環投射。一封郵件在面前展開。

「致XX機械對外公關主管：

尊敬的主管您好，我是昨天來貴公司進行系統升級培訓講解的蘇潤遙，工號0X1424。

在一對一的講解過程中，貴公司職員孫傑的行為令我感到迷惑，甚至是厭惡。從他開門見面的第一眼起，到我完全講解完畢，他彷彿都在夢遊。在最後的提問和答疑中，我彷彿是在一個人表演着獨角戲，完全沒有得到任何正常人應有地回應，這是對我工作的最大的蔑視和不尊重。

其次，孫傑在整個過程中，始終目不轉睛的窺視着我，我甚至不知道用什麼言語來表達他當時表情與神態，我確實因為身體原因，帶了電子口罩，但這並不影響我的工作，我感覺這是我自工作以來受到的最大的羞辱。

......

望貴公司核實，究竟孫傑是出於什麼原因對我有如此的成見。如果是我的原因，我願意再次上門彌補我工作的不足。」

約談差不多進行了有1個小時，主管還特意放了當天的監控畫面，那痴獃愚蠢的表情，連我都覺自己和變態屬於同一個物種。

我這才意識到昨天我都幹了些什麼，真的無地自容、後悔不已。我只能解釋說，當天我身體不適，人有點恍惚，好在我只是被主管口頭警告了一次。

耳環系統中我找到了蘇潤遙給我的電子名片，我必須和她道個歉，最關鍵的是我太想再見她一面了，再看看那讓我魂牽夢繞的眼睛。我該如何開口，我該如何解釋自己夢囈般的狀態。萬般糾結下，我拋開所有的顧慮，就這樣撥通了她的電話。

「喂，你好，我是XX機械的孫傑。」我先做了自我介紹，耳環提示我心率已達105BPM。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可能沒有想到那麼快我就會主動聯繫她。

「你是不是有什麼病？」女生固有的那種生氣的語氣從耳環中傳來。

「嗯......是的，我確實是有病。」我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完全沒有感受到她的諷刺和挖苦。這確實是我的真心話，我也覺得那天的行為舉止，已經不屬於正常人的範疇，說話的語氣有點沮喪和沒落。。

又是沉默，我想我的回答，她一定始料未及，尤其是我說話的語氣讓她產生了誤解，她的語氣一下子柔和了下來，略帶着一絲的憐憫。

「孫先生，您......您真的病了嗎？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真的......嚴重嗎？我沒有想到您是出於這樣的原因。」

我也沉默了。我該怎麼回答？告訴她理解錯了？再被她數落一番？還是就這樣將錯就錯？我還來不及思索回答，蘇潤遙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可能我的沉默讓她覺得她再一次戳中了我的傷疤。

「孫先生，實在不好意思，我還沒有了解清楚情況，就.....給您的公司寫了投訴郵件。我真沒有想到您......我就是這樣欠考慮......」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屬實讓我措手不及，我語無倫次回答說：「您不用道歉......投訴換成誰都不會舒服的......該道歉的應該是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表達什麼。

「那......明天，我到您公司再給您講解一下吧，順便當面給您道歉。」

我又斷片了。

之後的時間，我只覺得我面部表情僵硬，始終保持着一幅怪笑。就連回家路上，計程車AI系統和我打招呼時第一句也像在調侃：「先生，今天心情看起來很不錯啊！」

就這樣，又一次我失去了思考能力，腦子被清空，所有的東西都被我拋出了身體之外，只留下她的眼睛和她的聲音。

我傻傻地笑着睡著了。

......

85

我只感覺我的臉部肌肉有點僵硬和酸痛，但不知為何心情卻很愉快，有一種期待地興奮始終在心中縈繞。

我又看到了那雙眼睛，一閃而過，印象深刻。

系統的身體掃描還在繼續，而我已沒有心思去看那些圖像。這一定有什麼關聯，我一遍遍地暗示著自己，到底是什麼呢？

就在我思索著，挖掘著記憶時，腦中閃過一片森林，灑滿陽光夢境般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