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亮像一趟列車穿過烏雲組成的橋洞，等月光列車駛過。小李從這個「美夢」中驚坐起來，將頭上的設備摘下扔在桌面上，喘著粗氣，等到氣息勻稱了些時小李的眼淚像一串扯斷的手珠控制不住地掉下來。

不知道坐了多久，天空開始泛著青白，這會兒已是拂曉時分，「美夢」讓小李感到一直在運作的大腦幾乎要將水分都蒸發了。

這時門鎖發出了動靜，小李木訥的轉過頭看向門的方向，原來是羅斯，看到羅斯小李像是想起什麼了一樣，僵硬的肩膀一下子放鬆下來，這時窗外的天已經完全亮起來了

羅斯看到精神狀態不佳的小李就說道：「我來看看你的情況，有沒有完成『深海』。」

羅斯走了進來接了一杯水，把水放在桌上小李回過神才問到：「現在幾點了？」

「現在是8：30。」

「好累啊。」小李應該不滿意自己才休息了2、3個小時，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跳都沒有平時有活力。

「你在那裏經歷了些什麼？還有第一次用，有什麼感受嗎。」單看羅斯積極的樣子，也許「深海」系統對小李的影響是羅斯很想觀察的事情。

雖然現在小李最希望能好好的睡一個沒有任何夢的覺，但是羅斯把如此重要的機會讓給小李，小李也不好意思拒絕了，而且現在離出結果的時間只有兩個小時，就強打精神開始對羅斯講述自己虛擬的人生故事：

「在生成的『深海』世界的時間背景和我的『先導』世界背景差不多，那裏的競技體育氛圍非常濃厚。

我生活在一個貧瘠的家庭，剛開始還可以去上學，真的讓我非常興奮，對我來說能重新成為學生真是一件我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不過重新去學校並不着急結識什麼人，不單單因為他們是NPC，好像就是沒有那種興趣，上課也並沒有覺得無聊。

雖然有些知識已經忘記，但我聽得很認真，也沒了曾經上學時那種玩鬧的心情。我儼然成為了『別人家的孩子』，成績優異。

後來家庭情況沒有辦法讓我繼續上學。那個階段還沒忘記自己在深海世界裏，於是我決定重拾以前的運動員夢想——踢球。

我輟學之後我明白足球已經是我唯一的出路，除了完成每天的工作，我都在練習球技，直到沒有人比我的基本功更紮實。即使一開始沒有球隊願意給我一個機會，也付不起天價的『上場費』，同時有人又勸我現實一點，但這次最後我選擇放棄其他一切，沒有萬事俱備，沒有糧草先行，我瘋狂地將責任、感情、尊嚴都視為雜念。

即使是每天洗8個小時盤子也沒關係，但在最低級的球場我認真吃准每個觸球的部位，我太想站在那個10萬人的場地里奔跑了，而當我摒棄所有雜念去做我想做的事情，自己就像是一把刀，因為太鋒利所有事情都迎刃而解。最終我替補出現在頂級聯賽的賽場上，那時我26歲幾乎已經忘記自己是在模擬的世界中。」說到這裏小李笑了笑。

看小李停下，羅斯問。「然後呢？」

「然後是一個老套的故事，我安頓好了周圍所有的人，開始向一座冠軍獎盃進發。一場比賽里中當我跳起來和人爭頂時，突然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沒了。然後居然被系統告知故事結束了。」說到這裏小李有些生氣，抱怨到：「你們都是這樣突然就結束嗎？」

「大多數時候如果學習的時間到了就會退出，比較特殊的是有時『深海』認為已經達成預定的目標也是會自動退出的，

也許它認為你已經掌握出神入化的球技了。」

「踢球沒有用這幅軀體嘗試過，不知道現實中是什麼樣。但我看到以前的自己僅僅只是踮起腳尖輕輕地跳了一下，明明沒有為它衝刺過，卻說自己努力過了。真是可笑！」小李自嘲著。

「原來那陣子是在後悔自己的人生啊。」羅斯看出了進門時小李沮喪的原因，想活躍一下氣氛就略帶提調侃的說。

小李反問羅斯：「你就沒有後悔的事情嗎？」

「當然有啊。」羅斯開朗的說。

嗡嗡嗡...

小李還沒來的及問羅斯是什麼事，昨天評估完發給小李的手環震動起來，小李舉起來打算看看是什麼消息，一張三維地圖投射在半空中。

嚇得小李往後一縮頭躲開這光束，手環同時發出聲音：「請等待結果的人員，到信號塔負一層集合。我們將於上午十時整進行評估最終流程。」是知道最終結果的時候了。

小李對羅斯說：「看來該下去了，你不是要觀察我嗎？不陪我一起下去嗎？」

「雖然我很想陪你去，結果宣佈和後續的各種事項都是由『查派』負責的，除了你們『新人』不允許有其他人在場，吉安也只能在辦公區等你。」

小李只得點了點頭說道：「那你的往事就等以後我再來發現吧。」

羅斯灑脫的大笑並說：「好，沒問題。」

「哦，還有一件事情要拜託你一件事，我的行李就先放這裏吧，等從辦公區出來我再來取。」

「好，等我結束工作也去看看你的新家。」

看羅斯答應后，小李強撐著自己穿好衣服出門，走到門口的小李回頭看着羅斯正坐在窗邊，說再見又顯得有點正式，於是就說：「這次是足球，等有了自己的意識頭盔一定好好要學習其他的技能！感受過不一樣的世界就能和你們好好交流了。」說完轉過頭開門。

看着小李那個稚嫩的背影，羅斯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一邊喊小李等一下，一邊在抽屜里翻找什麼東西，小李一頭霧水時。

羅斯遞上一個小東西說：「這是你先導世界的拷貝，因為你直接醒來所以它也停用了，因為需要研究它有什麼問題，所以有很多備份，這個就送給你做個紀念吧。」

小李很感激羅斯的這個禮物，這時羅斯又從公文包里取出一條紅色的尼龍繩，穿過先導載體，做成了條項鏈，因為感覺像是自己以前工牌的繩子似的。

所以小李開始並不願意戴，但握著這個口紅一樣的大小的東西小李感覺很奇妙，因為自己的手中正捏著的著以前的二十六年。加上羅斯強調雖然是備份但也是級別很高的物資，小李最終才戴在脖子上出發。

兩個人出門，羅斯往先導中心的方向走，小李則跟着地圖的游標坐上另外的一部電梯下到負一層。

出了電梯小李順手從休息處的貨架上取了一袋麵包和一瓶飲料，一邊吃一邊走，發現這裏已經聚集了相當多的人。

不光是剛才的電梯，往旁邊看去還有其他的幾部電梯和扶梯都可以通向這裏，地下的空間十分寬廣，就像是坦克車的停車場，如果不是各式各樣的人在這裏聚集的緣故，迴音可能需要幾秒才能傳遞迴來。

地下沒有窗戶牆上都是展櫃，裏面有的是水族箱游著各式魚兒，有的則是雨林箱濕漉漉的苔蘚上一隻小小的樹蛙跳進了樹洞，甚至是陳列著各種藝術作品，好看極了，感覺自己好像在一個展覽館中。

隨着人越來越多，小李被簇擁著到了稍微中間的位置，雖然都是信號塔的一部分，但不同於樓上，這兒幾乎沒有什麼裝飾，抹平的水泥地和牆面中規則的鑲嵌著照明燈帶，頭頂通風管道交錯著。

約定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場地里人的像是這裏的展櫃一樣風格迥異，有的互相寒暄著，有的單獨坐在角落，有人輕鬆地看着牆上的展覽，也有人故作輕鬆。

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小李有些懊惱自己怎麼沒有問問莫妮卡他們通知評估結果的具體流程，明明自己有比眼前這些人更好的機會的。

這時剛才走來的方向出現了一些騷亂，往那邊看去發現是一些人形的機械人排著整齊的隊列從入口處走了下來，機械人每次落地，在近處的人們可以聽到整齊的步調，大部分機械人都的胸甲和腿部都是淡綠色。

他們進門后沿着邊緣分散，只有六七個黃色的機械人向中間走來，將人群分開形成一小塊空地，走近觀察小李發現所有機械人不但和普通人一樣高，而且雖說都是金屬構成，但是機械人的每個關節都和每塊肌肉運動方式幾乎和人體一致。

終於這次不用請教別人，小李的美術功底就能解釋為什麼這些機械人的動作能如此協調。如果給金屬骨骼外套上衣服，單憑藉動作很難看出這是一副機械軀體。

最後一個男人從隊伍末尾站了出來，手拿一個像是遙控器的裝置，走到了那片空地當中，開始對着手中的裝置說話。

這時所有人的手環都響了起來，大家的手環其實只發出了一點聲音，但四周的聲音彙集起來就十分清晰。

渾厚的聲音即使遠處看不見的人也能聽出是一個身材健碩的大漢在講話：「各位洛泰的新人朋友們請注意，我是查派第九行動隊隊長傑斯上尉，從現在起由我們來維護這裏的秩序，首先各位安靜下來。」

整塊場地頓時停下注視着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看到安靜下來上尉又打量了一圈周圍繼續說：「現在在場的各位，你們的評估結果已經確定了。

通過的人將會到樓上的辦公區領取所有物資，沒有通過的人們將會去洛泰外的基地進行二次適應學習，等學習結束后將重新回到信號塔，進入辦公區和已經通過的人們走一樣的程序。」

聽到這裏有些人馬上開始和認識的人討論起來，看着討論聲越來越大，傑斯沒有任何錶情，依然是那個聲調說到：「二次學習結束不會再有測評，這部分人將會直接回到洛泰或者其他城市的信號塔辦公區和已經通過評估的人一樣領取自己的終端開始生活。」

此話一出議論的聲音小了很多，上尉沒有過多停頓接着說道：「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知道自己的結果，請大家先觀察我們所在的場地。這裏是一個地下場館，只有兩側的設有進出口，我身後的是入口而在對側的那些門便是出口。」

上尉像是魔術師一樣，大家都隨着上尉手指的方向望去，小李看到另一邊原來拱形的牆面發生了變化，十幾座大理石浮雕背後都出現一條縫隙，凸出十多公分然後向上滑開。

機關運轉完畢，形成了十幾個向上的通道，每個通道里的扶梯都下來一台和剛才一樣的綠色查派，等到機械人在門口站定，通道里的扶梯倒轉開始往上傳送。

看着這一切結束上尉繼續說道：「大家應該都看到出口了，每個出口處都會有燈帶，每當通道變成綠色離通道最近的那個人就需要走進去，在扶梯上行過程中，識別系統會對大家的生物特徵和大家手環中的密碼信息進行識別。

如果之前測評的結果通過那麼扶梯將會把你送到樓上的辦公區，如果富集AI或評估人認為大家沒有達到要求，那麼也請不要灰心，扶梯將會送大家去下一層的鳳凰列車上，這趟地下列車將會帶大家去二次學習的地點，接下來開始請站在前面的人有序地進入通道！」

可能因為這個問題是現在最敏感的，所有人聽的異常仔細，大家都明白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傑斯上尉說完看了眼手上遙控器的按鍵，將手放下按了中間的鍵，出口處的綠燈亮起來，機械人就開始指引附近的人進入通道。

一開始出口附近只有幾個人灑脫地走進那扇充滿未知的門，有人進去後會有十幾秒出口的燈變成紅色，當再次變成綠色時有人互相謙讓，或者裝作看身後的展櫃不敢上前，門口的機械人便直接叫出最近那人的名字將他送進通道，沒有什麼理由可以拖延大家也一個接一個的跟上。

由於出口很多，而且大家習慣后也不需要機械人催促，所有人都自覺地走進去，隨着大家的效率越來越高，整個隊伍移動的也越來越快。

小李在擁擠中回頭看到每往前移動一些，一開始緊在入口牆壁的查派們也跟在後面。這兒很像是一台巨型絞肉機，所有人開始都是一塊鮮肉，然後被擠壓着穿過模具，滾過鉸刀，誰也不知道自己將會被壓成什麼模樣。

負責「擠壓」的查派身後已經騰出一大片的空地，只剩傑斯上尉一個人站在那裏，注視着場地里的一舉一動。這時小李就快到出口附近，已經有多一半的人走進了通道，身後的燈入口開始一盞一盞地熄滅，上尉只是望着這邊沒有移動，隨着光線的消失在黑暗裏，只剩身上穿戴着的不知名的光學裝備發出綠色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