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越罵越氣，最後坐在床上開始踢加爾的小腿，但它沒有實體，每一腳也只能穿過加爾的身體，並沒有造成什麼傷害，只是讓燈火更氣了。

「你罵她又有什麼用呢，我不還是個廢物，詩魔法也只有一小段能用，還是防禦性魔法。」加爾把腦袋埋在枕頭裡，瓮聲瓮氣地抱怨。

「不行，我過不去這個氣，啊啊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燈火躺在加爾背後亂滾，「不就是魔法，吟遊詩人也有能用的魔法，我教給你吟遊詩人的魔法！讓那個女的看看什麼叫真正的吟遊詩人！」

「那也沒用啊，我看過書上寫過吟遊詩人魔法的記載，」加爾聲音悶悶的，「基本都是什麼提振士氣啊驅散恐懼這一類的輔助魔法，我要怎麼去讓她『看看』？我看她的士氣也不用提振，更沒什麼恐懼了。」

「蠢貨！」燈火恨鐵不成鋼地敲打他的腦袋，「你知道吟遊詩人是什麼嗎？吟遊詩人可是神代最強的魔法大師職業，最強的戰鬥法師，擁有最強的攻擊魔法和最強的增幅魔法，一個吟遊詩人小隊是可以和神抗衡的！什麼提振士氣驅散恐懼，那都是隨便一揮手就能做到的事情！」

加爾有氣無力地趴在枕頭裡，像條死魚：「我不信，我又不懂吟遊詩人，我也不是從神代來的人，而且神代離現在都好幾萬年過去了，連以太的混合結構都已經不同了，就算有魔法，那還能用嗎？」

「那得看你想不想學。」燈火也像條死魚一樣趴在加爾背後哼哼，「你不懂正常，我可是很懂的，現在這個時代，我說我是第二懂吟遊詩人的存在，就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了，你要是跟著我學吟遊詩人的魔法，肯定打遍天下無敵手。」

「那我還要傳承幹什麼？乾脆老老實實當個廢物吟遊詩人算了。」加爾咕咕囔囔。

燈火被他噎了一下，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現在讓我靜靜吧，我要想想往後到底怎麼走。」小少年哼哼唧唧地發著牢騷，「我現在煩得很，說不定煩著煩著就想學你的魔法了。再說了，只學魔法有什麼用？我還是要跟著卡琳娜學習戰鬥的技巧才行啊，不然只是個會彈彈琴的花架子，那跟她說的廢物真的就沒區別了。」

燈火哼了一聲：「那你慢慢想吧，看看你現在這樣子，被人欺負了都沒脾氣，那我也沒辦法了，你自生自滅去吧。學什麼戰鬥技巧啊，直接用魔法把他們都轟碎不就好了。」

加爾嘟囔：「那不行，都到緋色走廊來了，不學戰鬥技巧那不是浪費資源嘛。」

「那你想學什麼？」

加爾翻了個身，一頭金髮散在粗劣的枕頭上：「我想學弓術，學成媽媽那樣精湛的弓術之後，就算不用魔法也能保護自己，保護家人吧。」

「還有呢？」燈火穿過他的身體坐起來，「光學弓術怎麼夠呢，你還要學劍術學槍術學這學那，你是武器之神你這麼厲害？一輩子能精於一道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手上拿著全世界人都想要的傳承，你還想學會大師級的弓術，做夢吧你。」

加爾悶悶地笑了一聲。

燈火又哼了一聲，轉身鑽回了他的身體，接著門就被推開了，薩爾切納爾維奇打著飽嗝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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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過午休，上完一下午的戰略戰術課程，加爾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捧著暈暈乎乎的腦袋跟著人群往食堂走的時候，迎面卻遇上了面無表情的卡琳娜。

「給你二十分鐘吃飯時間，吃完飯跟我去見團長。」她冷冷地擋住了加爾的去路。

小男孩兩眼迷茫：「啊？哦。」

卡琳娜皺起眉頭：「你怎麼了？」

「我沒怎麼，我就是有點累。」加爾搖搖頭，想把那種暈眩的感覺趕出腦袋，卻原地轉了個圈，差點摔倒。

卡琳娜伸手扶住他：「小心點，走吧，先吃飯，然後我帶你去團長那邊。」

加爾嗯了一聲，木木然跟著卡琳娜朝著餐廳走去。

卡琳娜的手依然搭在他肩膀上，推著他前進。女戰士的手有些粗糙，但那股溫暖和堅定和她表面的冷漠不同，是真實存在的。

或許和她相處得久了，那道外殼也會裂開一條縫，上午見到的那抹微笑也會出現在他面前吧？

加爾腦袋裡胡思亂想，食不甘味地吃完了晚飯。

他們從食堂出去準備前往軍團長辦公室時，卻迎面遇上了他那個一大早就給他找了一堆麻煩的室友，薩爾切納爾維奇。這傢伙看見卡琳娜之後眼睛都亮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女戰士面前，擺了個自覺很帥的造型，甚至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支花來叼在嘴裡：「喲，卡琳娜，幾天不見你更漂亮……」

然後他的臉就和那支花一起被卡琳娜順手按進了路邊的花池裡。

吃了一嘴土的薩爾在花池裡掙扎著，嘴裡嗚里嗚囔地不知在叫些什麼，卡琳娜身上卻散發出了加爾從沒見過的氣勢，這個總是一臉冰霜的女人咬牙切齒地在薩爾上方出聲：「薩爾少尉，我說過吧，你再靠近我半米範圍內，我就把你種到地里，讓你自己和自己繁殖去。」

「啊，呸，你說過嗎？」薩爾艱難地轉過頭，被折騰到黑一塊白一塊的帥臉上還露出一個慘兮兮的笑容，把嘴裡的土吐了出去，「您看，上次您打我的時候說的什麼我真的不記得了，您看您大人有大量，我不知者無罪嘛。」

卡琳娜手上一使勁，又把他按回了土裡，還用力碾了兩下，薩爾切納爾維奇的四肢一陣折騰，停下不動了。

加爾看得目瞪口呆：「死，死了？」

「這東西的生命力比蟑螂還強大，頂多是窒息暈過去了而已。」卡琳娜直起腰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土，恢復了一臉面無表情的狀態，「走了，去見團長。」

加爾一邊跟著卡琳娜往前走，一邊扭頭去看被「種」進土裡的室友，心裡默默替他向母神蓋亞祈禱了一下，希望下次他別被卡琳娜治的這麼慘了。

兩人來到另一棵巨樹三樓的軍團長辦公室門前時，門沒有關上，只是虛掩著，裡面隱隱傳來談話聲，似乎是菲斯德和另一個他不認識的人，他們似乎在討論什麼重要的事情，語速很快，菲斯德的聲音也不像是早上那樣溫厚裡帶著些笑意，而是冷意如冰，剛硬如鐵。

卡琳娜伸手敲門，聲音不高不低，加爾聽到裡面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菲斯德團長，人帶到了。」女戰士朗聲報告。

「進來吧。」房間里傳出菲斯德的聲音。

卡琳娜推門而入，加爾跟在卡琳娜後面，邁著忐忑的腳步走了進去。

房間里除了菲斯德和他的幾個副官，還站著另一個人，那人穿著一件灰色的大衣，還戴著禮帽，個子在精靈族裡不算很高，大衣也不是精靈族的款式，領子高高豎起，帽檐壓的很低，帽檐的陰影遮擋著半張面孔，只能從下半張臉的胡茬看出來，他大概不是精靈族。

「團長。」卡琳娜行了個軍禮。

菲斯德抬起手揮了揮：「沒你的事情了，休息吧，等下我送這孩子回去。」

「是，團長。」卡琳娜又行了個禮，轉身走出了房間，留下加爾一個人面對一房間的陌生人，小男孩手心裡又默默的冒出了汗水。

「加爾，來，見見你以後的武技教官，瓦利亞·布蘭登。」菲斯德伸手將加爾攬到身邊，又對那灰衣男子揮手示意，「瓦利亞你也把你那帽子摘下來，這裡大家都知道你的身份，沒必要遮遮掩掩。」

「我只是不喜歡惹人注目的感覺。」被稱作瓦利亞的灰衣男子用深重的聲音嘆息，卻也從善如流地摘下帽子，露出一張頗有風霜的臉。這個男人高鼻樑、高顴骨，一雙灰眼睛深深地斂在眼窩深處，一頭黑髮剃得很短，胡茬則像是新近長出來的模樣，最惹人注意的是他那對耳朵，比純血精靈要短了一半，卻一樣尖尖的從頭髮里伸直出來。

這是個半精靈。

「我知道，那不是你做影舞者的職業病嘛，這裡又沒有什麼讓你潛入破壞的任務，以真面目示人沒什麼不好。」菲斯德又把加爾往前推了推，「認識一下，我兒子，以後你的武技教官，至於稱呼嘛，看你願意叫他瓦利亞大哥還是布蘭登教官了。」

「兒子？！」加爾驚呼出聲。

也不怪他大驚失色，菲斯德的模樣仍然像個年輕人，他總覺得這個人的年紀比自己哥哥大不了很多，而這個半精靈的模樣比他看起來蒼老很多，一時間他很難把這兩個人以父子關係聯繫到一起。

「本來打算明天讓你們倆見面的，既然今晚他已經到了，就不如直接介紹給你認識。」菲斯德並沒追究加爾的失態，微微一笑，又恢復了那種令人如沐春風的聲音，「我也很多年沒見過他了，有十年了吧，對半精靈而言還是不短的一段時間的。明明戰爭結束了，他看起來卻比以前滄桑多了，比我這個緋色走廊軍團長更像個軍人的模樣，真是不好意思。」

「我也不是軍人，你別往我臉上貼金。只是你說了給我找了個好徒弟，我才回到卡拉諾爾的。」瓦利亞淡淡地掃了眼加爾，「這小傢伙就是你給我找的徒弟？」

「沒錯，手腳利落，心思敏捷，心性也足夠堅強，剩下的無非是交給時間和你的訓練了。」菲斯德拍了拍加爾的腦袋，「除了長得不夠普通以外，簡直就是天生的影舞者，不在你手下長大簡直是暴殄天物。」

「小子，你自己呢？」瓦利亞看著加爾的眼睛，「你想做影舞者嗎？」

加爾沉默片刻，搖搖頭。

瓦利亞對著菲斯德雙手一攤：「你看，人家沒有這個意願，我是沒辦法的。」

「為什麼？」菲斯德皺起眉頭，「如果成為影舞者你絕對會成為卡拉諾爾，乃至整個長老林輻射範圍的影之秩序，而你的面前是精靈族出身的最強的影舞者，你卻拒絕了？」

加爾的目光一一掃過房間里的眾人，澄澈的綠眼睛看著菲斯德：「團長，有些事，我不想讓別人聽到。」

菲斯德愣了一下，揮揮手示意那些副官和助手離開房間。

最後一個人退出房間之後，加爾絞著雙手，低下了頭。

「團長應該知道，我不到兩個月之前覺醒成了守護者。」他聲音低低的，卻清晰地傳到兩人的耳朵里，「而我覺醒的傳承，叫作『吟遊詩人』。所以，我的使命註定要讓我成為吟遊詩人，而不是你們希望的影舞者。」

菲斯德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這樣啊，原來是這樣啊，我以為多大的事情呢，這個傻孩子啊！」

反而是瓦利亞露出了無奈的神情，伸手扶住自己的額頭：「你別笑了，你把這孩子笑糊塗了。」

「行行，這倒是我的問題了，沒說清楚就來問。」菲斯德收住笑聲，臉上卻還帶著笑意，「加爾，我並也不是要笑話你，你知道傳承和職業的關係嗎？」

加爾一臉疑問：「得到的傳承不就決定了守護者以後的職業？這還用說嗎？」

「不不，並不是這樣的。」菲斯德擺擺手，「固然有些守護者得到的傳承是和職業密切相關的，比如得到了火魔法的傳承，這個人自然就會成為一名主要使用火系魔法的魔法師，但更多的傳承和職業並不是完全一致的，比如第二世代著名海盜王的傳承很有可能是『風暴』，而他並沒有成為風系法師。

「簡單來說，傳承是死的，人是活的，它只是一種手段，而你使用傳承去做什麼事情是要你自己去決定的，一個人可以用『風暴』傳承去劫掠商船，卻也可以用它平定大海，給船隊帶來一條安全的海路。

「你的傳承叫作吟遊詩人，但這不代表你一定要去成為一名吟遊詩人。你可以使用吟遊詩人的魔法，可以使用吟遊詩人的身份當著影舞者，但學到手上的本事也是你自己的，你也可以做一個擁有影舞者本領的吟遊詩人，至於你到底是吟遊詩人還是影舞者，這件事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你想做什麼，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菲斯德交叉手指，淡紫色的眸子盯著加爾：「現在，你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