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兩個世代？」加爾坐在地上，難以置信地重複了一次。

燈火冷靜地點了點頭。

「那麼久！」小孩嗷的一嗓子喊了出來。

「可能比那更久。」燈火仍然很平靜，「我攜帶的傳承非常需要天賦，雖然『吟遊詩人』傳承能夠在某種程度上提升擁有者的音樂天賦，但本身具有的天賦更加重要，因為『吟遊詩人』的詩魔法是要繼承者自己創造的。如果太久沒有新的魔法被創造，舊有的魔法就會因為音樂的消失被慢慢遺忘，最終就是你現在看到的樣子。」

「可是我不覺得我特別有音樂天賦。」加爾從地上拍著灰塵站了起來，為了平復一下心情慢慢散起步來，「雖然我從小喜歡音樂，但怎麼說也到不了自己創造詩魔法的程度吧？而且我從來沒有使用過普通的魔法，創造魔法這件事本身對我而言就很不可思議了。」

「我的能力不能讓音痴變成樂聖，但能讓一個普通人變成天才。」燈火得意洋洋地把手背在腦後，「你又比普通人多那麼一點天分，我當然能讓你變成一個超級天才，所以創造詩魔法不用擔心，你自然而然就會了。」

「說得輕巧。」加爾皺起鼻子，「我又不會作曲寫詞，怎麼會寫歌啊。」

燈火在空中一圈一圈地悠然飛翔：「詩魔法是從內心釋放的魔法，所有的詩魔法創造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且你現在還小，不需要創造什麼詩魔法，我覺醒的現在，你應該可以使用基礎魔法了，我會幫你構建以太術式，你只要激發它就行了，現在要不要試試看？」

加爾聞言抬起手，右手拇指與無名指相合指向自己，口中念出古精靈語「潔凈」。

一陣柔和的以太從他頭頂輕撫到腳踝，剛才粘上的灰塵瞬間離開了他的身體，衣服也煥然一新。

「真的誒！」小男孩興奮得蹦了起來。

燈火的鼻子快翹到天上了：「那是，我可是最古的妖精，光明妖精的力量是你們凡人無法想像的。」

加爾壓抑住自己的興奮，兩眼發光地看着燈火：「那這個傳承還有什麼需要我注意的地方沒有？我印象里傳承都是很麻煩的東西，哪有這麼簡單的好事啊。」

「嗯……我想想，你需要收集『追隨者』，建立你的軍隊，不然就難以完成你的使命了。」燈火一隻手摩挲著下巴。

「啊，來了，使命。」加爾的長耳朵耷拉下來，「就是那個完成之後就會死的東西吧？我能一輩子都不完成嗎？」

「會有讓你不得不去完成的時候的。」燈火熔金般的眼睛平靜地看着加爾的綠眼睛，「再者，你是想要庸庸碌碌的一千年，還是比神更加輝煌的一百年？」

加爾一愣。

「小孩，我跟你說，使命這個東西，很多人接受之後都不想去完成，但他們最後都自願去完成它們了。」燈火盤腿坐在空中，八片翅膀在背後輕輕振動，「為什麼呢？因為他們遇到了不得不完成的情況。就拿凜冬之戰來說吧，這場戰爭在我看來只是你們歷史中一朵小小的浪花，對於實際參戰的人而言，那就是一輩子。你說，當他們得到傳承，知道自己的使命就是結束戰爭，保護中庭的和平，那該怎麼辦呢？逃避嗎？喊着我不幹不幹藏在被窩裏面嗎？顯然不會吧。換了你，你又要怎麼做？」

加爾思考了一陣，點點頭：「如果是要保護中庭的話，我覺得我會願意接受這個使命。」

「那就是了。

」燈火一拍手，「那些繼承者，你們叫守護者的人中間，也有不少是矮人啊精靈這種長生種，就算是人類也少不了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你覺得他們是想要活夠一百歲，還是想在這有限的時間裏把自己的生命綻放出最炫麗的光輝？」

「但是凜冬之戰的時間很長，對人類來說他們也能活不短的時間呢。」加爾撓了撓頭。

「傻蛋，他們得到傳承的時候會知道那場戰爭會打多久嗎？」燈火恨鐵不成鋼地在小孩腦袋上敲了一記，「他們會因為想要多活幾天就故意拖延時間，讓能夠迅速到來的勝利再多晚來幾天嗎？他們哪一個人不是為了中庭的命運在儘力戰鬥，又有多少繼承者沒能完成使命就死在了戰場上，小孩你知道嗎？」

加爾搖搖頭，又盯着燈火看：「可是現在又沒有戰爭了，我又有什麼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呢？你倒是告訴我我的使命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燈火坦然。

加爾傻眼了：「你都不知道那我怎麼能知道啊！」

「也許尋找使命也是你的使命之一吧，傳承的事情很複雜的，就算我們光明妖精也沒辦法全部說清楚。」燈火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模樣，乾脆一屁股坐在加爾頭頂，「傳承是完全的能量體，也就是說關於它的一切都是唯心的，能夠干涉到實物的力量都來自於我們光明妖精，也許某一天你會知道自己的使命到底是什麼，到那時候你就會義無反顧的去完成使命了。」

加爾嘆氣：「那好吧，先不說使命，追隨者又是什麼？我還要收小弟？」

「嗯，就是收小弟。」燈火玩著加爾的一縷頭髮，「追隨者可以使用一部分傳承的力量，也就是說他們也能使用你的詩魔法，你甚至可以讓他們幫忙創造詩魔法，這樣傳承恢復的速度也會變快，你所付出的不過是一點以太而已，你現在最不缺的就是以太了。」

「那我該怎麼找到追隨者啊？你看我只是個小孩而已。」加爾把手背在背後，一邊走一邊踢着地上的石子。

妖精嘻嘻一笑：「現在你就是小孩啦，之前不是怎麼都不肯承認自己還是小孩嗎？」

「你話再多我就永遠都不用傳承的力量，讓吟遊詩人這個傳承永遠消失。」加爾齜牙咧嘴。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可以吧？」燈火高舉雙手投降，「尋找追隨者也不急於一時，你要有領導者的心理準備才行，不然也不會有人自願追隨你的。總不會你振臂一呼我是守護者跟我干就真的有一群傻子跟着你跑吧？」

加爾想像了一下，覺得這妖精這次說得有道理，就點點頭繼續下一個話題：「既然吟遊詩人傳承是基於音樂和詩魔法的傳承，那我是不是應該先練習一種樂器才行？想要樂器的話我只有這一個月能找人製作了，等到進了軍營我就變成囚犯了。」

「嗯……就從最簡單的曼陀鈴開始吧。」燈火輕輕敲著自己的臉頰思考，「對你現在的天賦而言，過耳不忘應該不是難事，到時候我唱你彈，問題應該不大。」

「你單純就是想唱歌吧？」加爾酸酸的。

「那怎麼了？作為吟遊詩人的妖精，我喜歡唱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燈火理直氣壯，「你不喜歡唱歌嗎？不喜歡彈琴嗎？帶着我的傳承，你敢說你不喜歡有關音樂的一切嗎？既然喜歡就大膽的面對它，喜歡的事情也是一樣，喜歡的女孩子也是一樣——說起來，你有喜歡的女孩嗎？」

「……看不出來你這妖精還挺八卦。」加爾覺得自己眼角在跳，「先不說那個跟你有關係沒有，我才二十歲，還沒到年紀呢。」

「嚯，還是個小假正經。」燈火吹了個口哨，「沒關係，你早晚會知道的，我的繼承者們人人都有好多段風流韻事，你以後身邊估計缺不了漂亮小姑娘。」

加爾臉紅到了耳朵根：「你是不是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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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吵吵嚷嚷走到泰爾沙和第谷的營地時，已經快中午了。加爾穿過一片樹林，出現在泰爾沙面前的時候，明顯看到這個古精靈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這麼快你就覺醒了？」泰爾沙看看加爾的頭頂，又看看加爾本人，「你有沒有生病或者不舒服？這年紀也太小了，你這個妖精怎麼想的，這麼着急幹什麼？」

「我，我還好……你能看到燈火？」加爾瞪大眼睛。

「他叫燈火？挺好的。」泰爾沙點點頭，「我能看到妖精，這可能是我的某種特殊能力吧。」

「如果我不着急他就死了。」燈火指指自己屁股下面坐着的小精靈，「你們覺醒的時候不都有些緊急狀況嗎？那時候就是緊急狀況，具體的你就別問了，屬於這孩子的私隱了。」

泰爾沙又瞟了一眼燈火，似乎對這個妖精有些無語。

「算了，妖精也各有各的性格，你遇上這麼一個也是緣分。」他重新坐下分割着手裏的獵物，這次他獵到的是兩隻草雞，其中一隻的腳還在抽搐，看起來確實很新鮮，「來都來了，吃頓飯再走？」

加爾欣然坐下。他先是沉默著看了一會正在拔雞毛的古精靈，還是把實話說了出來：「今天來是跟你告別的，我犯錯誤啦，要被抓進軍營里當大頭兵了。」

「你犯了什麼錯誤？」泰爾沙很沉靜，「會把你這麼小的孩子罰去服兵役，那一定是很嚴重的錯誤了。」

「我，攻擊了長老會的人。」加爾又縮成了一團。

「不能說完全是錯誤，倒是很離經叛道的行為就是了。」泰爾沙用小刀挽了個刀花，開始掏出草雞的內臟，「我倒是很好奇，你攻擊了長老會的人他們還能容許你繼續在這裏存在，你肯定有什麼背景，說說看。」

加爾撓著自己的鼻子：「非要說，我攻擊的長老中有一個是我媽。」

「我猜猜，你爸也是長老吧？」泰爾沙墨綠色的眼睛盯着手上的活計，「看在他們的面子上，和你覺醒成繼承者的面子上，他們沒能把你驅逐出去，就用半流放的方式把你塞進了軍隊。」

「具體的情況我是不太清楚，但應該就是這樣子了。不過泰爾沙大哥，」加爾剛回過味兒來，覺得有點不對勁，「你早就知道我會覺醒成守護者？」

泰爾沙瞥了他一眼：「你們叫繼承者是守護者？也是，肩負傳承的人就是守護世界的人，這個稱呼倒也沒錯。我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帶着妖精，從一開始你不就是身負精靈的孩子嗎？」

「身負精靈原來指的是這個啊！」加爾恍然大悟，「你怎麼看出來的？」

泰爾沙指指自己的眼睛：「每人都有點秘密的。怎麼，往後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乖乖聽話，爭取減刑，努力早日出獄唄。」加爾隨手從地上揪了一根甜草在嘴裏嚼著，「往後估計就沒有這麼悠閑的日子了，我的生活大概會被訓練佔滿吧。」

「對你來說也不能說是完全的壞事。」泰爾沙把處理乾淨的草雞串了起來，架在火上開始烤，雞皮很快變得焦黃起來，「你不是想去精靈王庭嗎？你現在的力量絕對不夠支撐你找到虹橋的，說不定訓練上一段時間你就有了出去冒險的本錢，到時候會比現在順利得多也說不定。」

「如果是那樣就好了，不過我也得到了我哥的信息，」加爾心情莫名變得好起來，「我哥沒事，我暫時也放心了，可以專心訓練，可能這才是神明安排給我的試煉吧。」

「第谷，你要不要替他占卜一下？」泰爾沙看向一言不發的半鹿人少女，「他還小，未來的路長得很，幫他看看。」

第谷緩緩搖頭，玫瑰色的眸子裏全是迷茫：「我看不到，我看不到加爾的未來，他的未來……隱沒在光明中。他的路，也許只能他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