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家父子剛走上五樓，迎面一個團臉高瘦的男人走了過來。盧昌華站在樓梯口高聲打招呼：「王書記。」「哎，哎。」王書記冒蒙的打着招呼，從盧昌華的身邊走過。老盧和盧昌華都有點尷尬，人家都沒認出來。王書記走下樓梯，突然停住腳步。「那個，那個，你是小盧吧？」盧昌華笑着說道：「王書記，我是盧昌華，特等獎，住院的那個，還在這兒買過冰鞋呢。」盧昌華趕緊給他提示。「哦！我想起來了。」王書記返身走了回來。「小盧啊，你這是」「我們見「哦，是有這事，這事具體歸辦公室管。」王書記用手指了指走廊的盡頭。「最裏頭，門上有牌子。」兩人正說着，走廊裏頭走出兩個人來。「呵呵，正好，黃主任來了。」「王書記，有事啊？」黃主任三十齣頭，帶着一個大號眼鏡，一看就很乾練，是領導的貼心助手。「小黃，這是小盧，這位是？」王書記這才注意到旁邊的老盧。「這是我爸，盧再高。」盧昌華這才有機會給他倆介紹。「哦，是老盧啊！你兒子我叫小盧，你，我就叫老盧了！」「王書記客氣了，叫我老盧就行。」老盧和王書記握了下手。「他們父子想要了解庫房出租的事，你就具體辦吧，我還要去局裏開個會。」王書記交代了一聲，就和盧家父子打了招呼走了。黃主任讓另一人先去辦事，自己熱情的招呼兩人去辦公室談。辦公室在走廊的盡頭。裏面極為簡樸，一張老式辦公桌已經掉漆了，一張木製茶几圍着大半圈的布藝老式沙發。一進去，黃主任熱情的讓兩人先坐。忙前忙后的要給他倆沏茶。沙發是彈黃的，已經失去了彈性，盧昌華一屁股坐下去，都有點硌得慌。「主任，您太客氣了，您別忙，我們不渴。」老盧客氣起來。「誒，來者都是客嘛，這茶還是我出差時廠家送的，嘗嘗。」不大一會兒，房間里就飄蕩起茉莉花香味了。兩杯綠油油的茶水上，飄着幾顆白色的花骨朵。沒一會兒，就變成了花瓣，靜靜的漂浮着。「嗯，好茶。」老盧抱着茶杯捂着手，低頭仔細的聞了聞，高聲讚歎道。他是老喝茉莉花茶的人，好壞自然知道。「哈哈，老盧同志是個行家啊！」黃主任也給自己沏上一杯，有滋有味的喝了一口。咂咂嘴，閉目回味了一下，這才睜眼說道：「正宗！」盧昌華也輕輕喝了一口。茉莉花茶他只能喝出香來，其他的都不懂。聊完了茶，黃主任推推眼鏡問道：「老盧同志，你們對「咳咳。」老盧咳嗽一聲，沒有說話。盧昌華這才介面說道：「黃主任，三間六十平方，這租金確實太高了，能不能商量商量？」「租金嘛，這是公司領導的決定，我還真沒法。」黃主任喝了口茶問道：「你們打算用來做什麼？」「咱們還有限制？」盧昌華反問道。「那倒沒有。」「我們打算開個飯店，不知道行不行？」老盧笑呵呵的看着黃主任。「開飯店啊？」黃主任的眉頭皺了皺。「倒不是不行。只是」他略一沉吟說道：「水電需要改造，下水也得連進市政，工程量有點大啊。」「所以啊，我們後期的投入太大了，這才問在租金上能不能優惠。」老盧的腦子轉的也很快。「嘖。」黃主任嘬嘬牙花子，很無奈的說道：「租金是真沒辦法，如果能降，我早就降了，這庫房還用等到現在？！」盧昌華和老爸對視一眼，都沒說話。說實話，這年頭八百租金真是天價，尤其是在這四五線的小縣城。見盧家父子面露失望之色，黃主任估計也是急了。你想想，
領導交辦的差事，從年前忙到年後都沒辦成，他能不急嗎？！「要不這樣，咱們折中一下。」他略一沉吟，繼續說道：「你們不是嫌面積太小嗎？我把後面的空地給你們一部分，你可以自己搭建嘛。這樣行不行？」「還要搭建？」老盧有點不願意，那要多大的成本啊？「您能給我們多大的地方？」盧昌華卻是眼前一亮。「一百個平方吧，咋樣？夠了嗎？」「呵呵，主任啊，一百太少了。您知道，開飯店就是要個氣勢，地方太小，真沒法干。」「那兩百？」黃主任也是沒法了。租金都上了黨委會，這是進了決議的，誰也不敢改。他為了完成這個棘手的任務，只能豁出去了。黨委會他是沒資格進，不過聽說當時會上爭執的很厲害。王書記要公開對社會租賃，而總經理要內部出租。最後爭執的結果就是定下了離譜的租金。王書記也只能硬著頭皮同意了。這就是政治鬥爭的結果。「主任，您這塊場地都給我得了。」「啊？你要這麼大幹啥？」「停車啊。客人來了都沒地方停車，誰願意來吃飯啊？！」「這事我還做不了主，請示下王書記吧。」雙方初步達成協議，八百塊的年租金，租賃臨街三間庫房，連帶着庫房后的兩百平方空地，可搭建臨時建築物。租期二十年。前十年租金不變，從第十一年起，年遞增5。盧昌華看了協議，提出增加三條。一，空地免費使用，可在合同期內搭建必要的建築物。二，允許承租方在合同期內轉讓轉租鋪面和臨時搭建的建築物，租賃方無條件配合。三，如承租的庫房和空地要公開對外轉讓產權時，承租方在同等條件下，有優先購買權。黃主任對第一條第二條基本認可。至於第三條，他就笑了。「老盧啊，你兒子想的倒是長遠。」老盧咧咧嘴，沒有說話。黃主任心想，產權轉讓？說胡話呢？這都是國家的，轉給誰去？再說了，誰要啊？！這個草擬的協議就先放在辦公室了，要等王書記認可之後再簽。老盧爺倆先回去了。雙方約定三天之後，再來一趟。在回去的路上，老盧問兒子。「昌華，你提的這兩條有啥用啊？」「爸，先說停車場的事，你說咱要不要？」「有倒是方便，不過沒有也沒什麼問題啊。」這會兒車輛本就不多，有沒有停車場並不影響。「爸，咱們要簽的是二十年的長租約，不考慮以後怎麼行？」盧昌華繼續說道：「如果十年後，我說的是如果。允許私人買車了，大家都有錢了，來吃飯能不開着車嗎？咱要是連個停車的地方都沒有，到時候就得抓瞎。」「這」老盧哪裏能想到十年之後的事。可兒子這麼說，他也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就點點頭。「那優先購買權是咋回事？」「爸，都說了十年後大家都有錢了，車都能買了，房子應該也沒問題了。咱們在這兒經營了十年，在北寧的名氣肯定很大了，如果他們真要是對外轉讓產權，要把房子和地皮賣了，你說，咱家買不買？難道咱們搬出去？！」「嘶」老盧抽了口涼氣。他覺得自己兒子的想法太超前了，需要想的這麼遠嗎？！「如果咱幹個兩三年，你們不想幹了，可以把店轉出去，省得砸在手裏，所以轉租轉讓的條款也是要的。」盧昌華繼續解釋道。他看看兒子還有些稚嫩的臉頰，兒子還是那個兒子，可是腦子裏的想法卻已天差地別了。兒子以前沒有什麼明確的目標和想法，現在卻是目標明確，做事乾淨利落，這是個大人了。此時的盧再高，才真正的重新定位自己的兒子。盧昌華被老盧認定為家裏的話事人了，以後家裏的大事都得找兒子商量。三天後，爺倆再次出現在黃主任的辦公室。「哎呀，老盧同志啊，你們可算是來了。坐坐。」待爺倆坐下，黃主任拿出了協議說道：「王書記說了，就按協議辦。不過」他這個轉折，讓盧家爺倆心裏一驚。「王書記還答應把北面的庫房也給你們兩間，到時候你們可以存放食材。」「啊？這是好事啊。謝謝王書記，謝謝黃主任。」盧昌華心裏高興。「不過有個條件，不知道你們能不能辦到。」「什麼條件？」老盧心裏有點打鼓。「十年的租金能不能一次性付清？」「啊？」老盧的眼珠子都瞪圓了，一次性付清，那可是八千塊啊！黃主任也面露難色。「我知道你們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錢，可是單位急需這筆錢。如果你們能拿出來，我可以做主，北面的庫房再多給你們兩間，咋樣？」「主任啊，你給再多的庫房也沒用，再說了，我要那麼多庫房幹嘛？我又沒貨存。」老盧是真不願意了。八千塊啊，這還只是租金，想想後期的改造成本，他現在都頭疼了。兒子給的那些錢怕是幾下就折騰沒了。「主任，一共有多少庫房啊？」「十八間，都是六米乘六米的房子。」「要不這樣吧，我每年租金再增加200塊，湊齊1000，十年租金1萬塊一次性付清，你這十八間庫房都給我，行不行？」「啊？真的？我給王書記彙報一下。」「不用彙報了，我同意了。」王書記走了進來。「王書記。」「王書記。」「都坐。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同意小盧的建議，把這十八間庫房也交給他吧，這塊空地也給他用。」王書記哈哈大笑着對黃主任說道：「小黃啊，就按剛才說的，重新擬個協議。」「好，我馬上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