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怎麼了?怎麼來迴轉圈,這一頭汗的,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兒了?」
「對了,還有瞻域,你不是說送他去新學堂了嗎,怎麼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我聽說他們可是有休沐的,這都走了快兩個月了,怎麼一天都沒回來過。」
漢王府中,漢王妃韋氏一邊打量著從商鋪中剛買來的新玩意,一邊好奇詢問著不停來迴轉圈的漢王朱高煦。
「你玩你的球吧,操這麼多閑心幹嘛!」
朱高煦瞪了其一眼,背着手又轉起了圈。
「殿下,殿下…」
一個管事快步的跑了進來。
「怎麼樣?有沒有消息?」
朱高煦一把抓住了管事,低聲快速的詢問。
管事看了一眼,側着耳朵偷聽的漢王妃韋氏,在朱高煦耳邊小聲的稟報道。
「小人已經打聽過了,馬車確實出城了,但出城沒多久就不知去向,南邊那邊也打聽了,倭寇巢穴那邊沒有發現其他人。」
「混蛋,人到底去哪了!」
朱高煦氣的低罵一聲,隨後又詢問道:「趙王那邊怎麼說?」
管事回道。
「趙王那邊說他把人送出城后,還派幾個人保護著,結果出城沒多久,他那邊也斷了聯繫。」
「他懷疑是被太孫殿下老丈人那邊的人抓走了,這兩天他還去打探了一番,結果那邊嘴巴嚴的很,什麼都沒打探到,他讓您再等等!」
「等個屁!」
「這還用打探,肯定是被那小王八蛋老丈人抓走了。」
「混蛋,竟然敢抓我的人和我兒子,真是找死,以為有個小王八蛋罩着就可以為所欲為。」
「等著吧,我不弄死你,我他娘的就姓狗!」
聽到自己的兒子和手下,可能被朱瞻圭的老丈人給抓走了,朱高煦氣得破口大罵。
當然了,更多的是心慌。
自己跟倭寇聯合坑害自己侄子,更是把自己兒子當為人質的事,要是讓老爺子知道了,自己絕對沒好果子吃。
至於手下和兒子的生死,他卻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手下多的是,兒子也有好幾個,沒了就沒了,大不了再招點手下,自己辛苦辛苦多生幾個兒子。
「漢王殿下,陛下宣您入宮!」
就在朱高煦破口大罵的時候,一個太監走了進來,對朱高煦行了一禮,宣佈了老爺子要召見他的消息。
一聽到老爺子要召見,朱高煦心頭一慌,走上前從懷中摸出了一把金豆子,塞到了小太監手中。
「這…」
小太監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接。
「拿着吧,這是給你的辛苦錢!」
朱高煦笑着,將金豆子放到了對方袖子裏。
感受着袖中的重量,小太監看了看左右,低聲道:「皇上的心情好像並不太好,早上的時候把小殿下送回了東宮,從那以後到現在一直沒有笑臉,您小心點。」
「還有,不但通知您了,趙王殿下也被叫過去了。」
小太監說完,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呼呼!」
得知老爺子心情不好,而且還把他的開心寶送回了東宮,朱高煦心中慌亂地怦怦亂跳,重重喘了幾口氣才平復了下來。
最後一咬牙跺了跺腳。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腦袋掉了碗大的疤,我就不信他真的會殺我。」
給自己打了打氣,朱高煦沒搭理後面呼喊的漢王妃韋氏,換了件衣服取了匹快馬,快速的往皇宮而去。
到了皇宮他詢問了一下,確認朱高燧沒進去后,也沒着急進去,便在門口等了起來。
不一會兒朱高燧也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
「二哥!」
跳下馬的朱高燧,打了聲招呼。
朱高煦看了看守門官,拉着朱高燧走到了角落。
「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人在哪!」
朱高燧也是一臉慌張。
「人我確實送出去了,但出去以後就不見了,我也不知道啊。」
「自打南邊消息傳過來以後,我這幾天都瘋了,不停的派人去找,可是任何線索都查不到。」
「整個京師能做到這種地步的,除了紀剛就是那小崽子的老丈人了。」
「錦衣衛那邊我有耳目,如果是紀剛抓的人,我肯定會收到消息。可如今我半點線索查不到,那就說明人不在錦衣衛,而是在別的地方,很可能是在那小崽子老丈人那裏。」
「畢竟只有那裏,我沒有耳目!」
朱高煦聽完咬着牙,來回徘回了許久。
「那你知道老爺子喊我們過去幹嘛嗎?」
朱高燧攤了攤手。
「你要是讓我查別人,我還能查出一點,你讓我在老爺子身邊安排人,我有那個膽子嗎?」
朱高煦氣得指了指朱高燧,最後一甩袖子往皇宮而去。
看着氣沖沖,有些凌亂的背影,朱高燧嘴角露出了看戲的笑容。
老爺子這個時候叫他們過去,除了那件事之外還有什麼事?
南邊現在已經擺平了,該清算的人該抓的人都弄完了,現在老爺子已經騰出手,可以收拾自家人了。
想到老爺子發怒的樣子,朱高燧在心中提醒自己。
今天可千萬不能犯湖塗。
這事本來跟自己沒關係,如果要是犯湖塗,被老爺子遷怒,那就是純屬倒霉了。
二人各懷心事,快速的走向了老爺子所在的尚書房。
可一到地方,朱高煦心中又是一慌。
以往尚書房門口,值班的都是錦衣衛和太監或者是宮女。
可今天門口卻是站了一隊披甲護衛。
「呼呼!」
連續深呼了幾口氣,朱高煦看了一眼那些披甲護衛,又看了看旁邊同樣看着那些護衛的朱高燧。
「要不要把老大喊過來,有他在興許能保住咱倆的命!」
注意到朱高煦的眼神,朱高燧提出了把老大叫過來的建議。
「哼!我不稀罕他救命,大不了被老爺子砍了。」
「二位殿下,您二位要是說好了就進去吧,皇上正在裏面等著呢!」
在門口等待的小鼻涕,見二人來到以後在那裏滴咕個不停,就是不敢邁步進來,小聲的提醒了一聲。
二人穩了穩心神,雙腿如灌了鉛,艱難的往屋中走去。
一進入尚書房,二人一眼就看到了,正抱着刀冷冷看着門口的老爺子。
老爺子眼神冷漠,臉更是冷的能刮下一層霜。
「咕冬!」
朱高煦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腳下的步伐也不知不覺的停了下來。
「爹!」
二人看着一臉冷意的老爺子,聲音小的跟蚊子一樣打了聲招呼。
作為兒子,他們是最了解老爺子的。
老爺子如果一上來就又打又罵,那這事兒絕對不嚴重,挨一頓打挨一頓罵就過去了。
可老爺子如果一聲不吭,那這事兒就小不了了。
「呵呵,還知道我是你爹。」
老爺子一聲冷笑。
兩人身體又哆嗦了一下。
「曾!」
寒刀出鞘。
朱高燧和朱高煦撲通跪倒在地,腦袋頂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次啦…次啦…」
鋒利的刀刃,將名貴的地毯割出了一個個口子。
聽着那地毯被割破的聲音,二人額頭上的冷汗大顆大顆的墜落。
走到二人面前,老爺子手拄著刀看着跪地的二人。
「既然來了,那就說說吧,自己幹了什麼事。」
伸手將刀架在了朱高煦的脖子上。
「老二,你先說!」
「我…我…我…」
感受到脖間那冰冷的刀鋒,朱高煦嘴巴張了幾次,都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等了一會兒,見朱高煦一直沒有說出完整的話,老爺子的表情更冷了。
「既然你說不出來,我替你說吧!」
「老二,你現在長本事了,竟然跟倭寇勾結謀害自家人,還拿自己的兒子去做人質。」
老爺子這些話說出來,朱高煦身體一軟,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
沒搭理貪軟的朱高煦,老爺子拎起刀拍在了朱高燧的腦門上。
「還有你…」
朱高燧心中有些茫然。
自己怎麼了,自己什麼事都沒幹,那些事都是老二乾的,自己還向老爺子稟報了,難道這也有罪?
老爺子手中的刀輕輕的拍打着朱高燧的腦袋。
「正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他不管做了什麼,但他終究是你二哥。」
「可你呢,兩面三刀,表面上一套,背後卻是狠狠的捅了他一刀。」
「老三啊,相比於老二,你更讓我氣憤。」
朱高煦勐地抬起了頭,瞪着眼睛看向旁邊,已經整個人趴在地上的朱高燧。
朱高煦是徹底明白了。
難怪自己每一次計劃都失敗,敢情他一直相信的老三是個二五仔啊。
如果朱高燧知道朱高煦這麼想,一定會大呼冤枉。
後面兩次雖然是我出賣的你,但你前面失敗的事情,是你自己真的蠢不關我的事兒啊。
「老大軟弱無能,老二坑害一家人,老三兩面三刀!」
看着跪在地上的兩個兒子,老爺子凄涼一笑。
「我朱棣不但皇帝沒有當好,連教育孩子方面都失敗如此,我愧對列祖列宗啊!」
兩人不敢吭聲,跪在地上聽着老爺子的自嘲。
「來人!」
老爺子一聲大喝。
在門口等待的披甲護衛,大步的走了進來。
老爺子表情冷漠指著面前的朱高燧和朱高煦。
「把他二人給朕抓起來關進詔獄。」
士兵大步的走上前壓住了二人。
兩人也不敢反抗,任憑護衛們把他們給抬了起來。
「爹!兒子知道錯了,給兒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朱高燧大聲的呼喊,祈求這老爺子。
以前老二受罰他只是挨頓罵,現在倒好,直接被牽連入獄了。
更重要的是,看老爺子這樣子,肯定要對二人重罰。
朱高煦倒是沒求饒。
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再說什麼都沒用。
老頭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大不了這條命不要了,18年以後又是一條好漢。
再說了,還是那句話。
他真不信老爺子會殺他。
沒搭理求饒的朱高燧,老爺子看着朱高煦道。
「瞻域我已經讓人送回去了,以後回老家好好的種田,努力養活一家人吧!」
朱高煦臉色瞬間一片慘白。
老爺子這話已經明擺着了,要削他的王位貶他為庶人,讓他回鳳陽老家種田務農。
老頭子要殺他可以,但讓他去種地不行。
不是受不了這罪,而是受不了這屈辱。
他不想像狗一樣被人監視着活一輩子。
「我不服!」
朱高煦用力的掙開了護衛的拉扯,看着老爺子憤怒吼道。
「憑什麼,我為你南征北戰這麼多年,流的血都不止一斗。」
抬手指著東宮的方向。
「可他的,什麼功勞都沒有,就佔個老大的位置,你什麼都給他。」
「靖難的時候我多次救你脫離危險,沒有我你早就死在戰場上了,哪還有當皇帝的機會。」
「可我付出了這麼多,你給了我什麼,就他娘的一個破王爵的位置。」
「當年你告訴我,老大身體不行讓我努力,我聽你話了,每場戰鬥我都衝鋒在前,每場廝殺我都是取得最大的戰果。」
「可你呢,一次又一次的否定自己的話。」
「既然你不想給我,那你還為什麼承諾這些。」
「你把自己標榜為李世民,可你乾的事情,跟李淵有什麼區別。」
「我不服,我不服!」
朱高煦的一番怒吼,把一旁的朱高燧都聽傻了。
老二真他娘的勇。
被噴的老爺子,抓着刀的那個手抖個不停,氣的臉色鐵青,眼圈都紅了。
手中的刀下意識的抬起,又微微的落下。
跪在旁邊的小鼻涕,見此一幕明白不能讓漢王再說下去了,連忙用力的捅著站在他前面的護衛將軍的靴子。
同樣也被嚇傻的護衛將軍,被小鼻涕這一捅,瞬間明白了過來,連忙衝上前,抓住用力掙扎的朱高煦,不顧朱高煦的掙扎踢打,和幾個護衛拖着他就往外走。
一旁的朱高燧早就被嚇傻了,不用護衛拉扯,他自己就扯著護衛往外跑了。
現在老爹就是一個火爐,誰敢觸碰就會被燒死炸死。
當務之急還是能躲就躲。
現在別說錦衣衛詔獄了,哪怕關茅房裏他都願意。
「哈哈哈…」
看着被拖走的兩個兒子,聽着老二那不甘的怒吼,老爺子仰天凄涼的大笑了出來。
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想讓家庭和睦,子孫後代不要為了皇位互相廝殺。
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越想他心中越難過。
他覺得他這一生很失敗。
或許這就是他大逆不道,老天對他的處罰吧。
看着身體踉踉蹌蹌,凄涼大笑的老爺子。
小鼻涕嚇的渾身顫抖,幾次想上前奪下刀,怕老爺子誤傷到自己,可都被老爺子揮刀趕走。
「你們看着陛下,千萬不要讓他傷到自己,我去找太子爺!」
奪了幾次都沒有奪下刀,小鼻涕吩咐了一聲,撒腿就往東宮跑。
東宮。
今天老爺子好不容易把孫子還回來,朱胖胖高興的不得了。
在小院中抱着孫子,不停的晃來晃去,一會兒讓小孫子看看花,一會兒又拿個水果逗弄小傢伙。
看着玩的非常開心的爺孫倆,聽着孫子那被逗的咯咯直笑的笑聲,張氏心裏十分滿足。
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她現在多麼希望這一幕,能夠永遠的持續下去。
可惜畫面沒持續多久,就被小鼻涕給打破了。
「太子爺,太子爺,您在哪,出事了,出事了!」
正拿着水果逗弄小孫子的朱胖胖,聽着聲音是老爺子身邊的小鼻涕,心裏沒由來的一慌,連忙把孫子交給張氏,急忙的迎了上去。
「怎麼回事,是不是發生什麼了?」
小鼻涕跑的滿頭大汗,顧不得擦拭,抓着朱胖胖就要往皇宮跑。
「皇上被漢王和趙王惹怒了,二人被皇上下令關進錦衣衛詔獄了,皇上也氣的傷了神,正在失心大笑,拿着刀在尚書房裏亂砍,還要剝奪了漢王的王位把他貶為庶人。」
「哎呀,這個老二啊,真是不讓人省心。」
一聽到老爺子被氣的夠嗆,把老二老三都關了起來,還要剝奪漢王的王位,甚至現在都在發瘋的亂砍亂噼了,氣的跺了跺腳。
朱胖胖擔心老爺子被氣的出了意外,顧不得罵老二老三,急急忙忙的就要往皇宮趕。
但剛走出門,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了,甩開了小鼻涕轉身又跑到了東宮。
「殿下,你怎麼又回去了?情況緊急呀。」
小鼻涕急的直跳腳,對着朱胖胖的身影大聲喊。
「你先過去,我帶個護身符!」
朱胖胖回了一句,跑到了也站起來的張氏身邊,抱起正啃着手指頭的孫子就往外跑。
看到這一幕小鼻涕才明白,原來這個護身符,是小殿下呀。
隨即他就明白了朱胖胖的意思。
老爺子最寵這個小傢伙了。
如果有小傢伙過去,老爺子的情緒也能快速的穩定下來。
「喂喂喂,你可看好了,可別老爺子生氣傷到了孫子!」
張氏有些擔心,連忙在後面叮囑。
「放心,老爺子就是打我也不會傷到咱孫子。」
朱胖胖頭也不回的回了一句,抱着以為是帶他玩,樂的笑呵呵的小傢伙,急步的就往皇宮裏奔。
一路在小傢伙歡樂的笑聲中,朱胖胖跑到了尚書房。
剛到尚書房,朱胖胖就聽到了裏面一陣乒乒乓乓砸東西的聲音,同時還有老爺子的大笑和怒吼。
「爹…爹,您的開心果來了!」
聽着老爺子那凄涼的大笑和憤怒的嘶吼,朱胖胖心裏慌的不行,抱着咯咯大笑的小傢伙,就衝進了尚書房。
尚書房內一片凌亂。
服侍的太監宮女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屋中的擺件以及各種瓷器被摔的滿地都是。
奏章書本什麼的,更是被撕的七零八落。
老爺子頭髮凌亂,身上的衣袍都被扯開扔到了地上,此時正光着膀子,拿着刀用力的砍著御桉。
「咯咯咯…」
被朱胖胖抱着衝進來的小傢伙,一看到朱棣這副打扮噼砍御桉的樣子。
還以為這位太爺爺又在逗他玩,頓時樂的咯咯直笑,小手不停的用力拍,為老爺子鼓掌加油。
正氣的發瘋,用力砍桌子的老爺子,聽到這如同仙音的笑聲,手一下子停了下來。
臉上原本憤怒鐵青臉色瞬間消失,丟掉手中的刀,露出慈愛的笑容,幾步走上前,一把抱起了還在咯咯直笑的小傢伙。
「我的乖重孫呀,他們都氣太爺爺,你以後可要聽太爺爺的話,不能像你幾個爺爺和你爹那樣,天天氣我!」
還不會說話的小傢伙,哪能明白老爺子的意思。
他現在對老爺子披散的頭髮,和掛在耳邊的發箍非常感興趣,伸出白嫩的小手,努力的想要抓住老爺子的發箍。
「呵呵,你個混小子!」
被小傢伙抓的直痒痒的老爺子,哈哈大笑的摘下了發箍遞給了小傢伙,隨後連看都沒看在旁邊的朱胖胖,抱着小傢伙,走出了尚書房回了寢宮。
「呼!」
目送老爺子離開,朱胖胖和小鼻涕對望了一眼,齊齊的鬆了口氣。
看了一眼凌亂的尚書房,想着剛才他剛進來,老爺子那如同受傷的獅子的模樣。
以及見到重孫子突然的笑容。
朱胖胖內心忍不住感慨。
朱瞻圭他一直都不滿意,覺得朱瞻圭做事情的時候不符合禮法,有些胡鬧。
不過今天看來,朱瞻圭還是幹了一件非常有用的事,那就是生了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