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機中的聲音停頓了片刻，又道：「下一次的任務，你也可能會遇到菜鳥新手，開導開導他們，不要胡思亂想，完成任務就好。」

「這只是一份很正常的工作。雖然環境黑暗，但並沒什麼危險，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我在牆壁上看到了一行字……」王昊道，「上面寫了……」

還沒等話說完，收音機便回復道：「總是有一些敵人會搞破壞，不要相信上面的任何一句話。」

「你可以用地上的煤炭，劃掉那些文字。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惑，但這是國家級的保密項目，地底隱藏的礦物價值，超出你的想象。比黃金的價值還要大。這是我唯一能夠對你說的。」

「你沒辦法知道太多，我也不能透露太多，甚至我也不知道太多。你應該能夠理解：總有一些特務在搗亂。」

對方用堅定嚴肅的語氣道：「好了，現在請繼續向前走。你得儘快完成自己的任務，一般情況下，一個小時就能搞定了。如果沒有那麼多的問題，你只要半個小時。」

王昊無法分辨內容的真假，但不管怎麼樣，他也沒什麼特別的辦法。

除了向前，就是後退，要麼鑽到某些只能容納一個人的小道當中……

最後他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走去。

前方的道路，慢慢變得狹窄了。

最後僅僅只能容納一個人通過，真可謂正兒八經的「羊腸小道」。

這場景讓他想起了名山大川的「一線天」景觀。

唯一不同的是，所謂的「一線天」，被埋在了地底下，沒有任何一絲的亮光，給人帶來前所未有的心理壓力。

四面八方黑暗濃郁的快要將人吞沒，但這種黑暗又好像是心理反應，在探照燈的照射下，依然能夠看見周邊的環境。

突然間，一隻慘白的手掌從黑暗中伸了出來！

王昊立刻停止了腳步，噤若寒蟬。

等他定神細看，發現那手掌又突兀地消失了。

緊接著，身後傳來了「嘻嘻」，「嘻嘻」的尖銳小聲，等他轉過頭，這聲音也同樣消失。

「沃德發！這場景做的真好！」

「要是突然看見身後有個人影，那反倒不美妙。持續的精神壓力，卻不知道為什麼，才帶來更大的恐懼。」

王昊自詡藝高人膽大，也情不自禁地產生了一種輕微的焦慮感，這種壓力如同溺水般，幾乎堵住了他的鼻子，就連呼吸都情不自禁地屏住。

他調撥到了頻道2，裡邊傳來雪花點的雜音，這個區域的信號似乎中斷了。

再向前走了幾步，牆壁上寫著密密麻麻的文字。

密密麻麻，一眼望去，簡直讓人產生密集恐懼症！

【你以為背包中有什麼？那是自己的心臟！！不能再向前了！！】

【只是用我們的生命，祭祀一個邪神罷了！打開你的背包看看，那到底是什麼？】

【謊言重複一千遍，也不會成為真實！謊言謊言謊言！瘋了，世界已經瘋了！我也瘋了，所有人都瘋了！這裡不是真實！】

【不要再向前了，你會死！】

【鑽進右邊的小道當中，能夠逃過一劫。】

【死死死死死死（可能有幾百個『死』字）】

字跡各不相同，但普遍歪歪扭扭，橫七豎八，有些凌亂。

王昊看到，右邊確實有一條小道，黑洞洞的，不知道通向那裡。

刻板而又嚴肅的聲音，

再一次從收音機中傳出來：「（雜音）這一段路不好走，你可能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文字。（尖銳的雜音）那些人想讓你打開身後的背包，我奉勸你不要這樣做。」

「因為裡邊不僅僅又生活用品，還有一些開採礦石的特殊化學物品。打開背包后，這些物質會與空氣氧化，產生爆炸。到時候你會沒命。就算你活下來了，也面臨巨額賠償。」

這個理由找的好啊。

王昊咧了咧嘴，幸虧我是來體驗劇本的遊客，要是真實的人類……簡直不知道有多絕望。

「你還可能聽到一些奇怪的……」

就在收音機的音調突然變化了：「（陰沉的聲音）右邊有條小道，你能夠看見這條小道，鑽進去。哈……哈……你想活下去，對吧？」

「不想死，就鑽進去。哈……哈哈。」

低語與笑聲從收音機中傳來。

播音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開始隱隱發笑。

哈。

哈哈。

嘻嘻。

這笑聲一浪接著一浪，一開始只是輕微低啞的笑聲，但後來越來越響亮，變成了狂笑。

這狂笑彷彿由百上千人的聲音組成，鑽入王昊的耳朵當中，聽得他頭皮發麻。

「真是惡墮……」

王昊硬著頭皮，將收音機關閉了。

笑聲消失了，一片靜謐。

他看到了右邊確實有一個小洞，不知道通往何方。

更不敢鑽進去。

用礦燈帽照了照裡邊，無法看透濃濃的黑暗。

王昊一點一點，從一線天夾縫中慢吞吞地挪移。

將頻道撥到3號頻道。

暴躁老哥在線怒罵：「我真是操了，什麼狗地方，這狗屁組織，不安裝幾盞電燈，也不會找個機器人送東西，非得依靠人力在這裡搬運。（沙沙的聲音。）」

聽到屬於人類的聲音，王昊輕輕鬆了一口氣。

「又是你，看來你很害怕啊，小夥子。你可能在那個狹窄地帶掙扎吧？」

「那裡確實很奇怪。小道可不能亂鑽，你的選擇很正確。」

「（雜音）……哦，你聽到笑聲了嗎？那你可能……」暴躁老哥停頓了一下，「頻道被劫持了吧，這片區域可通行的頻道就這麼幾個，相互爭奪很激烈。只能這樣想了，還能有什麼其他的辦法？」

「想多了只會自己嚇唬自己。」

收音機中傳來了打火機的聲音，「咔嚓」一聲輕響，暴躁老哥美滋滋地吸了一口煙：「聽從你的指揮官，別想太多，這是國家機密，別好奇。送了東西后，領取你的報酬。」

「你還會回來的，來錢太快了，簡直比犯罪還要快！」

「半個小時一萬塊啊，幹個幾年，一套房子就有了，還不是美滋滋？這年代，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連討個老婆都費勁。」

兩人嘮嗑了一陣子，事實上，這位老哥的壓力也蠻大。

王昊豁然發現，這位老哥所在的世界，並不是地球世界，而是一個世界觀類似的平行世界。

因為這位老哥自稱是「大東國人」，而地球根本就沒什麼大東國，只有一個大夏國。

當然了，除了名稱不太一樣外，其餘的設定基本一樣，就連文化都差不多……

王昊沉默了片刻，問道：「我再問個問題……老哥，你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老哥愣了一下：「我……我叫什麼名字？我……記不起來了，據那個指導員所說，得記憶清除掉一些東西，才能來送快遞。不知道自己是誰反倒更加安全。」

「我甚至不知道怎麼來到這裡的，好像只是一個恍惚，睡了一覺，就來到這裡了。身上背著一個背包……」

對方停頓了一下，又道：「其實我和其他的快遞員也聊過這個問題，他們也不知道，總覺得這個地方有古怪。」

「但我知道，能夠領錢，一萬塊不少了，我記得這件事。他們付錢也挺爽快的，沒什麼猶豫。」

王昊問道：「那我們送完快遞后，怎麼出去呢？連出口都不知道。」

「怎麼出去？我也不知道……沒這個記憶。怎麼進來的怎麼出去唄。」

「算了，別想太多，完成了任務后，不僅能領錢，還能順帶著罵一頓躲在後邊的聯絡員。（聲音勃然變大）到時候惡狠狠地罵她一頓，也是好的！」

老哥又問：「你的聯絡員是男的還是女的。」

王昊道：「男的，一個刻板嚴肅的聲音，聽起來四五十歲的樣子。」

對方道：「我的聯絡員是個女孩子，只有二十多歲。我只要吼得比她還要凶，她就唯唯諾諾，被我嚇到了的樣子，非常有趣！但有時候她也是為了我好吧……」

「馬上我就要抵達目的地了，等會我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再見，我要去領我的那筆錢了，說不定下次還能再聊。」

「啊……再見！」

沙沙的信號聲再一次響起，這位老哥切斷了頻道，對話中斷了。

王昊深吸了幾口氣，腦海中整理著已有的線索，繼續向前。

聊了這麼一會兒，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不得不承認，人是一種社交生物，哪怕再死宅的人也不可能脫離整個群體。

腳下路面不太平整，變得坑坑窪窪，碎石頭頗多。兩面牆壁也同樣凹凸不平，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穿越這一段羊腸隧道。

1號頻道突然間響了起來。

「（笑）剛剛好像又有人被那一段笑聲給嚇到了，實在是對不起，各位膽小鬼。」

「下面我來一段優雅的文字，描寫天堂的美好生活。」

「那裡枝婭鶯啼燕語，山澗溪水潺潺。日出晨光燦爛，落日餘暉浪漫，盛夏林間綠意盎然，深秋麥浪金黃。頑皮的小孩跨過田埂打鬧，垂垂老矣的人卻也安然，或許民風淳樸而溫暖。而外面的世界卻也不那樣美好，物慾橫流，骯髒……（雜音）」

「但，誰也不曾想到，天堂只不過是……（雜音雜音嘻嘻的笑聲）」

王昊等待了半天，發現後面沒有了。

這個作家確實神經質，總是在訴說一些矛盾的東西。

「他可能隱晦地指代著什麼……」想了半天也沒有搞懂。

只能切換到了2號頻道。

嚴肅而又古板的聲音，依舊在指示他：「剛剛我們的頻道被敵特劫持了，希望你沒有受到影響。」

「很好，穿過那一道夾縫，你馬上就要接近目的地了。」

「很簡單是吧？只要你不猶豫，抓緊時間，其實也花不了幾分鐘。」

王昊剛剛想問一些問題，卻被對方給強行阻止了。

「事到如今，你肯定有很多問題要問，但是，我能告訴你的是，只需要完成你的任務，什麼都不要去多想。」

「等會你會看到一扇門，那便是我們的地下基地大門。」

「但是你的身份，無法進入地下基地，明白吧？再重複一次，你沒有許可權進入，一進入，就會被基地中的安保機器人開槍殺死。」

「所以，看到那一扇古樸的門，將身上的包裹取下，用力地往門裡丟。」

「確認包裹丟進門中，不管發出什麼聲音，轉身回頭，原路返回。」

「在這個過程中，你可能會看見一些奇怪的東西，聽到一些聲音。無視就好，那是敵特偽裝出來的，我們很難清理乾淨國外的敵人。你必須聽我的（雜音）（重重的一聲警報聲——「滴」）。」

那奇怪的笑聲，再一次響起來了。

哈哈。

嘻嘻。

咯咯咯的笑聲，一浪接著一浪，聽的人雞皮疙瘩止不住地往下掉。

頻道3，暴躁老哥的頻道，只是一片靜謐。

無奈之下，王昊只能暫時關閉收音機，繼續向前走。

豁然間！

他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確實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一具……

屍體！

穿著和他一模一樣的雨衣，似乎是全新的雨衣，沒有用太久。

但屍體只剩下骨頭了。

甚至連骨頭都是碎裂的，其身體的血肉不知道被什麼給啃食了。

屍體身上的背包，也消失不見了。

身經百戰的老王，自然不會被這麼簡單地嚇到，一句普普通通的骷髏罷了。

但不知道為何，一層層的雞皮疙瘩，正在皮膚湧向。

現在正在體驗的劇本，似乎到了關鍵節點。

他只有一條命。

這一副本，相當特殊，不能復活。

在屍體旁邊，有一個小小的收音機，一根點燃了一半的香煙，被滴下來的水珠給澆滅了。

「操！」王昊回想起了，曾經和自己聊過天的暴躁老哥，在中途，點燃過一根香煙。

打開這個收音機的開關。

頻道1，還是那個撲街作家的頻道。

但這一次，似乎變得機械起來，來回不停地重複同一句話：「犧牲是在所難免的（雜音）」

「犧牲是在所難免的（雜音）」

「犧牲是在所難免的（吱——巨大而又尖銳的聲音）」

我就知道這該死的作家不靠譜，到最後的關頭開始搞事情。

王昊腦海急轉。

他整個人都開始出汗了。

又將這個收音機跳轉到了頻道2，由於收音機的主人是這一具屍體，故而是一個女性的聲音，她似乎顯得有些愧疚：「對不起。你的脾氣雖然不好，但我能夠理解，在那種環境下的壓力，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承受的。」

「對不起。再見，永別了。」

「你的任務完成了……再見。」

一陣沙沙的聲音。

該頻道處於靜謐狀態，對方斷開了連接。

頻道3也同樣處於靜謐狀態。

王昊打開自己的收音機，調到頻道3，說了一聲。

「喂？」

另一個收音機，也就是屍體的那個，也同樣發出了「喂」的一聲。

在這一瞬間，瞳孔放大。

彷彿有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從尾椎骨直直地竄上了天靈蓋！

老王咽了一口唾沫，似乎有點分辨出，到底怎麼回事了。

暴躁老哥……他死了？

這這……這真的是一星難度？！

身經百戰的老王也不由得心臟狂跳，產生了一種茫然之感。

「他為什麼在我前面？」

「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事實的真相超出了他的想象，彷彿有一個恐怖的陰影，阻攔在了真相之上。

他開始調試錄音機中的頻道，不是「哈哈」、「嘻嘻」的笑聲，就是靜謐的聲音，偶爾傳來一陣陣的噪音。

至於後面幾個空白的頻道，也同樣「嘻嘻」笑了起來。

再往前，他看到了一扇門。

一扇由某種黑色石頭雕刻而成的大門，上面繪畫著古樸的花紋雕飾，這一次任務最終的目的地。

地下挖礦基地？

當然不是。

門是開著的。

門的另一側，一輪夕陽掛在高天之上，有微風拂面而來。

那裡枝婭鶯啼燕語，山澗溪水潺潺。日出晨光燦爛，落日餘暉浪漫，盛夏林間綠意盎然，深秋麥浪金黃。頑皮的小孩跨過田埂打鬧，垂垂老矣的人卻也安然，或許民風淳樸而溫暖。而外面的世界卻也不那樣美好，物慾橫流，骯髒……

門的另一側……

就是……

就是地面？！

看到門外的那一輪夕陽，陽光播撒在地面，王昊愣了一下。

漆黑的地底，安無光照的地底，門對面居然是陽光？

但他不敢輕舉妄動，他的思維有點凌亂。

因為他回想起了撲街作家的后一句話：「但，誰也不曾想到，天堂只不過是……」

天堂只不過是什麼，不太好猜，但想必不是什麼太好的東西。

「首先假設，這個撲街作家是中立性質的，他可能被某個東西操控，所以只能說一些隱晦的提示。」

「至於頻道2與頻道3，均只是有限的信息。」

「至於牆壁上的文字……真真假假，難以辨認。」

王昊產生了一點冥冥中的靈感，很可能是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的矛盾，導致出現了牆壁上的這些文字。

「也就是送了這個包裹之後，會給我個人帶來不好的事情嗎？送命？祭祀邪神？」

他吐出胸前中的這一口濁氣，開始調撥自己的收音機。

頻道1依舊在重複同一句話：「犧牲是在所難免的（雜音）」

「犧牲是在所難免的（隱隱地想要發笑）」

頻道2……又好像恢復正常了。

古板嚴肅的聲音：「你在原地停滯了很長一段時間，你可能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但前方已經是目的地了，將你的包裹丟到門外，然後轉身離開，原路返回。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王昊問道：「頻道1所說，犧牲是在所難免的……又什麼意思？」

對方道：「那只是一些胡話罷了，這裡的信號並不好，有時候會竄進來一些匪夷所思的內容。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是為了阻止你，運送這個包裹。」

王昊又問：「我在這裡發現了一具屍體，可能是頻道3的那一位同行。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死？」

對方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你可以認為是敵特為了干擾活動。你看到的，你聽到的，都有可能是某種偽裝。」

「你聯繫上的那一位，其實已經成功返回了。而這一具屍體，其實是他們想讓你看到，併產生遲疑的一些東西。」

「雖然我這樣說，你也不一定會相信。我也知道你不信任我，但還是希望你完成任務，並或者回來。」

王昊倒也沒有太過激動，低沉地說道：「門外就是地表，我為什麼不回到地表，而是選擇原路返回？你所說的地下基地呢？又在哪裡？」

收音機對面的聲音沉默了片刻，道：「你沒必要彙報你看到的，聽到的東西。因為，你每次看到的，都有可能不一樣。」

他輕輕感嘆了一聲：「有些東西吧，大家都意會到了一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情。」

「但為什麼還是這樣做，必然是有深層原因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就算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任何答案。」

「現在你要做的，只是將包裹丟進門內，然後轉身離開。」

「但如果，我像這個同行一樣死了，怎麼辦？」王昊的聲音大了起來，「他就死在我的前面！而門外就是地表，還有陽光！我為什麼不通過地表直接返回？」

「他沒有死，他成功回來了。但是他無法和你直接對話，這是規則條例！」

「而且我說了，你不能進門！否則你會死！」

「我見過太多你這樣自作聰明的人了……你應該能感覺到，我是這裡唯一能夠和你對話的人，是正常的人類。難道你想原路返回？在送達包裹前，你不能回頭，否則會遇到更加恐怖的東西。」

「完成你的任務，將包裹丟進門內，這是最簡單的方式！」

門對面的陽光正好，微風吹拂，鳥兒歡快翱翔於天際……

門的內側，氣氛冰冷，黑暗如同深淵地獄。

……

（ps：二合一章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