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們都知道，理論上軌道炮是不存在射程問題的。然而，理論和實際要這麼容易能得到統一，虐貓狂人薛定諤在20世紀初都能夠批量製造量子幽靈了。

現在，大家雖然已經能通過射電望遠鏡，將那個銀色的古代艦船攬入眼底，但雙方的距離依然在半個標準天文單位以上。在這個距離從他開火，就相當於是排隊槍斃的時代，對著出現在地平線上的敵人開火一樣。

……不過，這要是打准了，不得顯得我槍法好嗎？

余連如此想到，隨即便沉聲道：「全艦，前主炮開始填充！4到6號主炮炮彈上膛！1到3號主炮開始預熱！希里卡少校，做好射擊準備！我們只能用射電望遠鏡瞄準！」

那就不能叫瞄準，只能叫看著。伊娜忍不住道：「長官，到目前為止，軌道炮的命中記錄是834萬公里。」

「我知道，不過那是打得移動目標嘛。規定目標的記錄就多了起了，都沒有正式記錄。」

狙擊手小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按了按太陽穴，準備硬著頭皮上了。

余連又向雙胞胎少女們使了一個眼色，她們便很有默契地進入了艦橋第三層的陽台上，啟動了早已經繪製好的靈能陣列。這算是比較「大眾」的白銀意志陣列，可是，通過梅師叔的改良之後，又多出了許多變化。通過幹將和莫邪這兩個極有默契的小姐妹地運轉，原本只是用於加成意志和精神力的陣列，卻大大地提升了伊娜的感知。

而在同一時刻，伊娜那雙紅色的眸子中也多出了一絲生動的色彩，就彷彿是驟然燃起了火焰。她啟動了「鷹眼」。不過，或許是因為背後陣列給自己的加成，這位狙擊手小姐卻覺得自己覺醒地卻哪裡僅僅只是眼睛而已。

自己的感知已經衍生了出去，將周圍廣袤的星河完全分解成了最簡單的用線和點組合而成的幾何結構。當這一切反饋到了視線中的時候，便只剩下了無法攻擊的「線」，以及可以攻擊的「點」了。

可是，她的目標畢竟是在半個天文單位之外。一旦被拉到了這個距離，自己需要攻擊的點就太多了。

伊娜屏住呼吸，凝神聚氣，將手按在了扳機上，一點點調整著前端4號主炮的射界。她知道，第一次炮擊將會成為後續炮擊的引導者。此時的自己，就像是古代戰場上手持鳴鏑的射鵰手。

「……不是很應景嗎？」伊娜舔了舔嘴唇，將眼睛從射電望遠鏡上挪開了一些，用力地擦了擦，然後又貼了上去。

這個時候，狙擊手小姐的視線依然是由點和線構成的立體幾何圖，但在視線的盡頭，有一個點卻依稀正在發亮。

伊娜微微一怔。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鷹眼」還有這樣的功能。

「這一炮，就當是我們一起開的。」余連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通過靈能陣列的家臣，他短時間讓伊娜和自己共享了「宇宙知覺」的領域。

這話依然有x騷擾的嫌疑。伊娜翻了個白眼。如果對方不是長官而且現在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她說不定早就扭頭比劃個中指過去了。

於是，她便帶著笑，用輕鬆的動作扣動了扳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她，居然一點壓力都沒有。

第一發特種穿甲彈從前端的炮膛呼嘯而出，周身還纏繞著跳動的電磁，在大家的視線中直接拉成了一道熾烈的紅光。

瞬息之後，大家都分明看到了那流淌著銀光的「月球」，有了一個瞬間的漣漪。

「咦，呵，居然擊中了？」小灰的聲音中頗有些意外。

嗯，本人的槍法就是好啊……等等，照你這個說法，一開始就沒指望我打中是吧？

當然，開炮的是伊娜，上buff的是雙胞胎，開船的是孔大副，但本人才是艦長啊！艦員們打得，當然也就是艦長打得，沒毛病！

緊接著，另外幾門主炮也開始了射擊，炮彈按照第一次攻擊時的軌道呼嘯而去。只不過，連續三輪的十八次攻擊，除了伊娜開的第一炮，總共也只有2發炮彈。沒辦法，在這個距離上，就算是採用相同的射擊諸元，也難免會出現極大的誤差。

至於那艘號稱是科考船的半球橢圓體，在連續中了三發炮彈之後，依然安靜地蟄伏在那裡，就彷彿是一隻還在呼呼大睡的巨龜。砸在厚實龜甲上的小石子，根本不會影響它的好夢。

只不過，余連卻已經隱約感覺到了什麼。

這頭正在沉睡中的巨獸，其實已經聞到了入侵者進入了自己的勢力範圍，準備蘇醒了。

余連扭頭看了看艦橋，卻發現師父不知道何時已經不見了身影。至於黑月伯爵也站在艦橋邊，向余連比了一個手勢，隨即便不見了身影。

「馬上切換到第一攻擊速度。」余連道。

這是戰艦在艦隊決戰中走位、切割和包抄敵方艦隊，以及最後全力追擊時的速度模式。如果真是在面對敵國的戰艦，現在就這麼做，其實是早了一點。

不過，孔大副卻馬上把命令傳達了下去，同時又問道：「是否開啟護盾？」

「開啟反應護盾！」余連馬上道：「不用在意船體負擔！把輪機往最高點開就是了。」

大副頓時露出了肉痛的表情，雖然如此，但複述命令的時候卻沒有半點猶豫。

於是乎，千錘百鍊的輪機團隊，只花了半分鐘不到，就把字面意義上千錘百鍊的能量反應堆和引擎效率升高到了極致。

猩紅王座號拖拽著巨大的身軀忽然來了一個迅猛的加速，整艘船一瞬間就像是衝出了殘影似的。

而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對面的那艘晶瑩剔透的「月球」的攻擊也接踵而至。大家只覺得眼前一閃，一道光帶就從銀色的半球船體的頜下掃了出來，彷彿就像是能量構成的利刃似的，瞬息之間便越過了半個天文單位的距離，斬在了王座號的殘像上。

如果剛才晚了一步，王座號很有可能已經被擊中了。可饒是如此，光帶掃蕩在了虛無的空間上，卻依舊造成了反應護盾的劇烈反應，船體也有了一陣劇烈的顫動。

「反應護盾下降到百分之45！」艦橋上有人報告道。這位軍官應該已經是在試圖冷靜了，但語氣中的顫抖是怎麼都抑制不住的。

他的崩潰其實也是很好理解的。要知道，僅僅只是被擦掛了一下，就把護盾轟掉了將近一半，挨上一發泰坦艦主炮的直擊，也不至於如此啊！

更重要的是，無論是動能炮還是離子炮，都絕不可能在瞬息間跨過如此遙遠的距離。

「空間摺疊？」余連倏然一驚，低聲「自言自語」道。

「還到不了這個程度。」小灰在他的耳麥中道：「這是一種重力的應用。把它從行星的引力範圍之內拉出去就行了。」

難道聽到的是正經建議而不是「禁止事項」，這讓余連頓時覺得有些感動，隨即又差點沒忍住給自己一耳光，覺得自己妥妥是快要被pua成功了。

「右35，下15，保持速度1，護盾重新充能！」大副吼道。他的表情依然堅毅，聲音依然洪亮，但音量比平時更高了八度，顯然也沒表面那麼淡定。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沒失去冷靜，能繼續指揮戰艦，就已經足夠了。

這不，艦體在保持著高速的情況下降低了一個相對高度，同時還完成了一個平滑的轉向。這一次，那不會知道從哪裡拉出來的光帶又斬了過來，但卻完全撲了空，就連反應護盾也只下降了3個點。

「左舷12到24，炎輪6型導彈齊射！」余連道。

「左舷12到24號副炮位，炎輪6型導彈齊射！」大副再次露出了肉痛的表情，但還是毫不猶豫地喝令道。

所謂的炎輪6型導彈，乃是帝國天火設計局開發的一種「外貿型」遠距離戰略導彈，射程都在一個天文單位以上。我們都知道，所謂的「外貿型」，說白了就是閹割之後的猴版，而這種炎輪6型，也正是帝國的聖火x型的閹割版。可饒是如此，它也依然是王座號們裝備的性能最好，威力最大的遠程導彈了。

現在，王座號上一共裝備144枚炎輪6型導彈，都是在榮耀之門從帝國手裡薅的羊毛。在之前的新旅順之戰中，王座號和掠奪者的艦隊鏖戰一個對時，也才用了12枚。可這一次，他們第一輪就轟出去24枚。

這樣的火力足可以讓一艘戰巡當場趴窩。可是，當那些能夠跟蹤目標，還懂得規避敵人防空火力的導彈，在撲到了距離那銀傘巨船不過萬餘公里的地方似，卻被無形的冷光籠罩住了。它們就像是被突然抽走了時間似的，當場凍結在了空中。在停滯了數秒之後，隨即當場爆炸。

爆炸火光瞬間將這艘光潔剔透的銀色巨船映成了煞氣的火紅色。

緊接著，那巨船終於脫離了原本駐足的近地軌道，像是被激怒了熊一樣從自己的洞穴中鑽了出來，撲向了王座號。

可這時候，這艘不講武德的偷襲者卻早已經拉開了距離，前進軌跡依然拉開了一個巨大的圓形弧度。咋一看，就宛若是在海上搶t位似的。

當然了，她一邊兜著圓，一邊還不忘了繼續攻擊。於是乎，宇宙時代的戰場，生生被賦予了一點風帆時代的浪漫。

余連最開始還有些擔心。要知道，對面這艘」科考船」攻擊的時候快得彷彿是用了空間摺疊，誰知道自己過來的時候會不會也摺疊一番呢。好在，對方撲過來的航速不但沒有瞬息，甚至顯得還有些笨拙。

「我還以為她biu的一下就會竄到我身旁呢。」余連說。

「那你絕對沒有任何勝利的機會，甚至聚集一支你們所謂的滅國艦隊，也絕沒有勝利的機會。」小灰說：「你剛才所謂的空間摺疊就是一種對引力的應有。然而，越大質量的物體，所消耗的能量就越大。」

確實，摺疊一個攻擊用的能量團是一回事，摺疊這麼大一艘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況且，這艘船存在都已經不知道經歷多少億年了，就算是在現今，內里的能量也是需要省著一點用的了。

當然，所謂的笨拙其實只是一個相對概念。如此龐大的艦身，其前進速度其實已經接近突擊艦了。她如果出現在銀河本土列國的艦隊決戰上，一定是會被帝國和聯盟當做是所向披靡的神獸了。

可是，只要想到剛才那瞬息而至的光帶，以及啟明者遺產的高大上濾鏡，這點高速似乎便不算什麼了。

「保持速度1！」余連道：「隨時做好進入衝鋒速度的準備。」

這樣下去，船一定是會被燒掉的。孔中校可是已經當了三個多月的大副了，甚至還當了一個月的代理艦長，早已經把這艘可愛的無畏艦當做了自己的親閨女。可這個時候，他除了在臉上擠出了一個悲憤傷感的表情，下令的時候依然沒有半點猶豫。

「這保持速度1。輪機長，開始預熱第二號反應堆！隨時做好提速準備！」

在那個瞬間，他忽然有了一種把自己的親閨女親手賣個隔壁村李地主家的感覺，一時間悲憤欲絕。

還是那句話，以掠奪者綠皮船的性能，如此長時間保持戰鬥速度，反應堆到輸能管線甚至到後面的引擎噴口，都有可能燒掉。如果沒有小灰的話，怕是早已經燒了。

所以，甭管小灰說上多少次讓人血壓升高的「禁止事項」，余連也得承她這個人情的。

就這樣，猩紅王座號便採用且戰且退的風箏戰術，一步步地把對方從蔚藍的類地星球軌道拉到了那個黃色帶點綠的荒漠星球的軌道上。值得慶幸的是，這個星球已經公轉到了恆星的另外一邊，留出了一個相當空曠的戰場。

在這裡，對方發射出來的，宛如利刃般的光帶終於沒辦法瞬移了。而值得慶幸的是，那艘船或許真的是所謂的科考船，只有這麼一種攻擊模式。

於是，乘著這個機會，王座號又開始了幾輪攻擊。除了六門軌道炮，陽電子主炮也完成了一次射擊。

事實證明，小灰的提醒是對的。那道足可以融化鋼鐵，蒸發行星大氣層的能量光束，在命中銀色的船體之前，便像是捲入了無形的絕緣體材料，開始不斷地衰減，離散，最後消弭無蹤。

「……果然，大力出奇迹才是永遠的神啊！」余連嘆息道。

「可不就是是嗎？窮人想要彎道超車，就把這玩意做到極致便行啦！」小灰說。

好在，依然有一發炮彈轟到了對面的船體上。那流光溢彩的銀芒似乎正在一點點暗淡了下來。

不過，如果要真的打破對方的外壁，這樣的命中率肯定是不夠的。

那麼，要冒險貼近目標嗎？余連一時間有些猶豫。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了部下的提醒：「船長，本艦11點鐘方向，有亞光速引擎信號！是帝國艦隊！」

「嘖，終於來了，堂堂宇宙第一的銀河帝國，居然這麼磨磨蹭蹭的，實在是太沒有精神了。」余連鬆了鬆手腕，從艦長的位置上站了起來。

在他身後映出的光幕上，十餘艘艦影，正從那個土黃色帶點綠的星球背後拐了出來，隨即加快速度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