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笑，那就一個百花燦爛，絢麗璀璨，宛若夢幻。可那一笑，卻又彷彿深淵地凝望，繁星隕落，吞噬天地。余連覺得自己的意志和靈魂，在那忽然綻放的笑容面前，便像是面對著天地浩劫的螻蟻，便是連隨波逐流都完全做不到。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隨時都有可能在這樣的衝擊中灰飛煙滅。

可是，就在那個剎那間，早已經習慣了突發事件的靈魂，也在感應到危險的瞬間，展開了心靈要塞。

或者說，在那璀璨的笑容形成的壓迫化作鋪天蓋地的威壓嘶天裂地而來之前，他的防禦便已經開始了。

我要不是知道自己有這種能力，怎麼敢見縫就鑽呢？余連想。

這是屬於在虛境中晉陞的靈能者獨有的能力，名為「危機預感」的靈能技法。當然，說是「技法」，其實更接近於一種篆刻在了靈魂之上的被動天賦。預知危險、感應危險、隨後便是靈能比意識更快地做出應對危險的反應。此外，在虛境之中踏入四環的境界，余連也是真的在近距離感受到了超凡之力對生命精神的侵蝕，也因此擁有了更堅固的靈魂防線。

在超越了時間和空間的衝擊之中，余連彷彿再一次陷入了無盡的混沌之中，思維、情感乃至於感知，都陷入了停滯之中。然而，他卻總算是把握住了一絲微妙的清明，咬牙承受著無窮無盡的壓迫。

然後，卻又過了不知道多久，他再次醒了過來，心中卻已經多了一絲對超凡的明悟。

在他內世界的星環之中，代表「心靈要塞」的那顆星位比以往要明亮了許多，彷彿從肉眼幾乎要捕捉不到的6等星化作了璀璨的1等星。通過對其的感應，余連知道，它現在的能力，被稱之為「白銀龍息」。

……嗯，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啊！

雖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余連知道，在啟明者留下的傳承中，祂們用銀色的空想之龍，來代表精神、虛無、幻想和靈魂的領域。這是各大國的研究者們，對啟明者遺迹多年的解密工作之後，少數可以確定的情況之一。

雖然還不知道這一招的威力如何，但只憑這名字，聽起來就很厲害啊！

此外，在第四環的空白星位上，也多了一個「靈子風暴」。

這玩意余連倒是聽說過，說的直接一點，和靈能衝擊、靈能脈衝等類似，都是直接用純粹的靈能操作，模擬出來的一種攻擊咒術，倒也算得上一脈相承。

因為是通過星環覺醒，從靈魂中的內宇宙中提煉出來的「先天」能力，和那些需要後天研習的各種靈能咒法相比，它們的優點是純粹，泛用性自然更勝一籌。缺點則是失去了屬性的加成，缺乏針對性，威力有限，只能勉強算是差強人意。

在余連到了四環之後，所面對的敵人，就已經不是靈能脈衝這種威力上限及其有限的能力所能應付的了。於是乎，他便也從堂堂的「魔武雙修」的萬能水桶號，生生把自己作成了扛著榔頭往前莽的野蠻人。

然而，「靈子風暴」是不一樣的。

它雖然也是無屬性的「先天靈能技」，但威力卻近乎是無上限的。

上輩子，余連是真的見過那樣壯闊的名場面。來自虛靈聖殿，外表平平無奇甚至有點丑萌丑萌的，長得像個焉茄子一樣的大長老，用字面意義上遮蔽了太陽光的「靈子風暴」，生生把上百萬半機械的改造怪獸一擊全滅。一同被他埋葬的，還包括了兩位蛇首。

也就是說，未來那位虛靈聖殿第一雙紅紅棍壓箱底大絕，很有可能就是從這頭烏龜這裡弄來的？我這是搶了別人的氣運？

……不，應該不是。老紫茄子在壯年時期就學會「靈子風暴」了，參悟了大半輩子，到了晚年才將其融會貫通出神入化，自己也就化身為偽裝成紫茄子的靈性飆風了。

這麼說起來，那個焉了的老紫茄子是個稀少的長生種族，自然壽命是人類的三倍以上。所以現在已經是個老茄子了，但應該沒有突破進入九環，有空的話倒是可以去找他老人家交流一下心得。

有一說一，虛靈聖殿的多數大佬，要麼是神叨叨的神棍，要麼是酸溜溜的學究，再就是古板的訓導主任，雖然總體而言三觀還算端正，但余連表示自己和他們真不是一路人，也就那個老紫茄子看得順眼一點了。

當然，現在並不不是考慮老茄子的時候了！關鍵的問題在於，這兩招大絕，怎麼想都和方才的那個啟明者有關啊！

從常識來判斷，祂應該是通過那個大烏龜，給後人留下了一些靈能傳承。只不過，這其中蘊含的信息量極為龐大，相對平庸一點，實力不濟的超凡者，很有可能瞬間就被這些超凡的知識衝垮靈魂，就算是能僥倖活下來也會變成植物人的。

實際上，那隻大烏龜明顯不是第一次這麼玩了，分明就是把那個啟明者在它精神中留下的信息，當作是了一種武器。

怪不得這傢伙的精神世界那麼容易敞開呢，區區一直大烏龜可沒有什麼隱私概念，一點都不覺得把自己的記憶暴露給別人看有什麼問題。

呵，怪不得這隻大烏龜的精神意識那麼容易出現空隙。我原本以為它是想要開放記憶和本人交流一下，卻萬萬沒想到，區區一隻烏龜，也都知道誘敵深入了。

不過，這姑且也是因禍得福吧。那位啟明者中的神級大佬，將一些能力傳承留在大烏龜的記憶中，留待未來的後繼者們開啟，然後便正好便宜了余連這個「後人」。

可是，以剛才那精神衝擊的威力，還真不是普通的四環所能抵擋的，就算是到了五環六環，一不留神之下也會吃個大虧。到時候，忙著重建被衝擊得搖搖欲墜的精神防線，自然也是來不及提取那些信息洪流之中的有效消息的。

而到了更高等級的半神階段，真遇到這頭大烏龜，直接硬刷便是了，哪還會想著用精神力小心試探。

也就是說，這個啟明者留給後人的傳承，便是專門給那些強，但是又不那麼強的人……是嗎？

余連越想覺得極恐，再仔細思索一下那個啟明者的外貌，卻只記得那是一張美若夢幻的容顏，擁有一種超越了性別乃至於種族的神性，亦或者魔性的美麗。可再想一想，具體的卻完全記不起來了，頓時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宇宙之大！未解之謎還真如過江之卿，找都找不過來！可異常現象已經出現在那裡了，要是不探個究竟，實在是太難為強迫症了。

余連覺得，自己應該是到這頭金剛龍鬼的老家去探個講究的，可那裡是帝國在新大陸的殖民地，要去的話總是得做些充分準備的。

他決定把這個支線劇情姑且擱置，還是先解決眼前的事再說吧。

這時候，金剛龍龜似乎再次感受到了余連的情緒，陷入了迷惑之中。它當然能夠感受到，這個不速之客的情緒依然是穩定的，這和它以往的幾次經歷完全不一樣。

十拿九穩的偷襲居然落了空，大烏龜的情緒中多出了一絲煩悶。它低吼了一聲，將身體一蜷，再次趴在海底化作了「山岩」，便連眼睛都閉上來，情緒波動漸漸停止，便是生命的波動都微弱到了幾乎察覺不到的地步，似乎再次進入沉睡狀態。

它似乎是篤定了自己身處深海，余連拿自己沒辦法，便準備繼續把自己偽裝成一塊石頭坨子了。

……真是一隻穩健的大烏龜啊！

「喂！醒醒啊！別睡了，起來high啊！」

余連試圖讓自己的精神力撩撥著對方，但卻沒什麼反應。於是便再次使用了心靈鞭笞，也確實再次和對方的精神完成了溝通，卻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這才是這隻金剛龍龜正常的實力啊！

「喂，出來啊，大烏龜，我們討論一下那個神人小姐姐的三圍如何？」

「你好歹也是自己家鄉的星球霸主，就不想再這顆星球上也當個霸主嗎？我知道和你同級的那些巨型幻獸的位置和能力，你就和我一起去，殺他個昏天暗地如何？喂，你在聽我說話嗎？烏龜兄？」

金剛龍龜在自己精神中打了一個沉重的呵欠，留個余連一個鄙視的情緒。

它的氣息越來越微弱，這次是真的即將進入沉睡階段了。

要是真讓這傢伙又這麼睡過去，便有點麻煩了，只能啟動planb。

余連是真的準備了b方案的。根據他從共享基金會那裡得到的消息，離這裡往北的大海走上一千多公里的群島，藏著一頭脾性暴躁的九頭海鬣龍。顧名思義，一種擁有九個頭的爬行類幻獸，也是能影響自然環境的星球級幻獸。

大概是因為有九個頭精神分裂的緣故，這傢伙的脾氣相當暴躁，而且時常會攻擊比自己還強大的對手，堪稱幻獸界的平頭哥。

余連的b計劃，就是在海邊搓一條快艇，把那隻九頭鬼畜引過來，和金剛龍龜來上一場大戰。

反正兵工廠他都搓出來了，再搓艘快艇也是很合理的嘛。

只不過，真這麼搞，時間就拖得太久了。超出了時限，若沒有完成擊殺太牢的任務，就算是拿到了mvp也握著燙手，這支戰神祭便絕不能算是完美的。

所以，試試看這個勞什子「白銀龍息」？

……這玩意有什麼都不知道，真用了翻車可怎麼辦？

好在，為了應付面前的這一幕，余連早已經有了準備。他繼續保持著和金剛龍龜的聯繫，選取了一段十八歲那年的記憶，給對方發了過去。

那個時候，自己和菲菲已經月面軍校錄取，成為了當地的大新聞，已經全錦城孩子們的噩夢。

舅舅表示，老劉家已經有幾輩子沒有出過這種秀才了，必須要好生慶祝一下，於是便弄來了一頭帕多斯獠牙龜。這是來自聯盟帕多斯星球的一種珍品，外表和地球上的加拉帕戈斯象龜有幾分相似，但通體卻是雪白的，而且長了兩根彷彿劍齒虎一樣的獠牙。

將這頭獠牙龜最危險的牙齒拔掉，然後放到了一個大瓮裡面，再倒入了豬大骨、鮑魚、山藥和各種菌類熬制了數天的高湯，小火慢燉了三個小時之後，又倒入了兩罐上好的狀元紅，最後便是舅舅親自熬制的醬料。

酒香、高湯和醬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香飄整個釜街十里的撲鼻香氣。

釜中的帕多斯獠牙龜在熱量中感受到了口渴，自然會大口大口地喝著香濃撲鼻的湯汁，五臟六腑便也自然的浸入了讓人心醉的香氣。

等到湯汁幾乎收盡，獠牙龜也燉熟了，通體都變成了晶瑩剔透的瑪瑙色。

頂級的食材，頂級的調料，以及頂級的烹飪手段，便化為了這道被舅舅命名為「鴻運當頭」的名菜。

只可惜，帕多斯獠牙龜不好弄，想起當初那宛若瑪瑙一樣，入口即化的龜肉，余連的口水差點就下來了。

當然了，這種烹飪方法大概是會大大地得罪小動保，並且也一定會大大地得罪金剛龍龜。因為獠牙龜除了個頭是正常海龜的大小而且通體雪白，外形各方面其實都和金剛龍龜有八九分的相似。

望著最後被燉熟的獠牙龜那殘念的表情，金剛龍龜大約是想到了自己上半輩子被各種天敵支配的記憶，情緒就像是被壓制了許久的火山似的，開始發酵，沸騰，噴發。

於是，就在余連開始咽口水的瞬間，他終於感受到了無窮的憤怒。

「如果當初帝國用的不是震暈彈而是激光束，你現在的造型和它差不多的。」余連得意洋洋地留下了這個含義，迅速將自己的精神收了回來。

瞬息之間，他的精神便越過了上百公里的海洋，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他睜開了眼睛，第一眼便見到了璐博先生迷惑的表情。

「成了？」他問道。

「快，你們趕緊撤！」余連大聲道：「按照原計劃行事！」

璐博先生還想問兩句，可沒等到他說什麼，遠處的海洋便忽然掀起了如同山巒一樣的海嘯。巨浪之下，遮天蔽日的龐大陰影終於顯出了崢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