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無色的光，但似乎又是極為刺眼的光，在那瞬間，彷彿將岩石龍捲形成的風暴都遮蓋在了一片陰影之中。

緊接着，無聲光暈化作了無形的精神壓迫，就在岩石裂口的核心之中綻放。

撕裂天地的岩石巨獸在這一刻，就像是遇到了天敵一般，出現了瞬間的崩塌。停歇的風暴之後，一個人影閃了出來，縱身一個翻越，拉開了和余連的距離。

那自然是莫雷準將了。他手裏依然提着兩柄巨大的重劍，腳步似乎有了一個瞬間的踉蹌，但很快就重新站穩了，於是方才的哪一個瞬間的變化很容易被人看做是錯覺。他的面色似乎更白了，更顯得陰氣沉沉，目中帶着一絲震驚乃至駭然。不過，很快的，這一點點失態的神色再一次被陰戾的煞氣所取代。

他的雙目黑白分明。黑的宛若深淵，看不見什麼神光和焦距；白的卻矇著一層讓人極為不適的灰敗之氣，彷彿屍骸的表皮。

余連饒有興緻地再次打量了對方一下，近距離直視着對方的雙目。在那個瞬間，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腦中有了一絲刺痛，趕緊收回了目光。

果然，這確實是腦幹里被鼻涕蟲寄生了的效果。當然了，被這種稀少的小生物寄生，有可能是會是共生的雙贏，但也有可能和那個脆弱的小東西一起，淪為幕後操縱者的玩物。看現在的樣子，明顯會是後者。

余連為莫雷準將的處境而象徵性地表達了一下同情，隨即又再次化作了深刻的鄙夷。

呵，居然被這幫污穢的東西所支配，這難道不是你自己的問題嗎？弗蘭西斯·莫雷，我原本對你還有那麼一點點惋惜呢。

對方的臉上依然掛着陰戾的笑容，一副局勢盡在掌握的樣子：「真了不起……以你的年紀，以你現有的，有這樣的精神能力，完全算得上是個天才啊！真是可惜啊，我居然要斷絕一個天才的未來！一個屬於地球的天才的未來！」

這種三把刀的心理戰忽悠誰呢？余連不但沒有受到動搖甚至還有點小心，忍不住就挖了挖耳朵：「行了，都是千年王八你跟誰晃脖子啊？你剛才用的不就是裂石流斬首劍第七式嗎？它的破綻其實就在劍勢撕咬的剎那間……在這個瞬間，你的意識中超凡力量殺氣騰騰，激昂澎湃。在這一刻，你的靈魂是最強力的，卻也是最脆弱的！而且，很遺憾，莫雷，您的靈魂當真是貧弱得讓人嘆為觀止了。」

莫雷再也掛不住笑容了，換上了一張陰氣沉沉的撲克臉。

「心靈鞭笞是不可能有這樣的威力的？念劍？還是碎魂衝擊？」他問道。

另外，就算是自己的裂石流劍路有破綻，也絕不應該是一個覺醒半年的菜鳥能把握住的。你這傢伙，居然這麼熟練，各種高烈度的超凡作戰經驗到底是有過多少次了啊？可若是真的這樣，你又憑什麼是個靈能者新丁？

莫雷準將想不通，他背後那個存在似乎也想不通。

想不通便是未知，未知便必然會帶來恐懼。

「別猜了！破心念劍我有個朋友就會，你要不等一等，我這就可以請她過來和你一起玩。」余連一邊冷笑着，一邊延伸著自己的念力，讓小小的念動魔眼貼在了地面上，彷彿水滴一樣黏在了地板的縫隙中。

這件法符爾龍人在數百年前留下的靈能寶具，可以當做一個無聲無息的飛刀板磚，也可以充當靈能效果的衍生，甚至連心靈鞭笞這樣的精神攻擊的效果都能擴大和強化。

他們這群煉金大師有這樣的手藝，可是人口稀少又沒有強大的政治實體，卻又不願意徹底成為帝國或聯盟的附庸，這當然會讓人類好生為難的，果然便只好請他們去死了啊！

經過了法符爾龍眼的加成，二環心靈鞭笞的效果，瞬間便突破了其技能強度的上限，瞬間就形成了更高環的打擊效果，直接給了莫雷準將一個迎頭痛擊。

當然了，莫雷準將畢竟是身經百戰的實戰型高手，本身的精神防線其實並不像余連說得那樣貧弱，明明已經被余連抓住了百分之一秒間隙中的破綻，被轟了個措手不及，但在千鈞一髮之際，他甚至寧願撤掉自己的攻擊，也總算是保住了精神的穩定。其受到了的靈魂衝擊總算是維持在了可以接受範圍之內。

然而，衝擊和傷害畢竟是存在了。一個身經百戰的四環高手，和一個覺醒半年多的新人生死決鬥，第一回合交手下來，吃大虧的竟然是前者。

莫雷準將，不得不慎重了。

當然，瞧他現在這陰晴不定的樣子，到底是其自己在慎重，還是別的什麼呢？

想到這裏，余連便充滿惡趣味的，又補充了一句：「我覺醒了才半年。」

這句話似乎只是單純在嘲諷，但似乎有話裏有話地包含着許多奇特的情緒。這已經足可以讓對方，以及對方背後的什麼東西浮想聯翩了。

莫雷臉色一僵，隨即擠出了一個帶着血腥味的猙獰笑容，然後再一次揮劍撲了過來。

他這一次倒是沒有玩什麼花里胡哨的大招了，提着劍就這麼以一個平平無奇的方式斬了過來，一邊劈向了余連的腦門，一邊則橫掃向了他的腰腹。

這是非常沒創意的選擇，當然也是非常正確的選擇，正確到余連都想要喝一個彩了。

當對方在神秘學方面的造詣「深不可測」的時候，就不要想着速戰速決了。用劍，用自己的基本功，用自己千錘百鍊的硬實力，總是能擊敗對手的。

「呵……我堵你右手的虛招！靈能的重心其實全部在左手！」余連卻忽然笑道。

莫雷的劍勢似乎是有了一瞬間的猶疑，但卻快到讓大多數人根本反應不過來。他沒有被余連徹底唬住，還是按照原計劃發動了攻擊，左手的劍繼續橫掃過來，斬殺而至的軌道依舊鋒利而平順。

粉碎的石材再次被靈能的波紋帶了起來，環繞着劍路呼嘯而至。每一粒石子似乎都足可以打穿鋼鐵，切割身體。

這個空隙，對很多三環四環的高手來說，都來不及把握，但對余連來說卻永遠都是足夠的。

他知道的，自己現在的問題是身體跟不上戰鬥意識。好在，他同樣也知道，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就在意，人總是會使用工具的。

已經躲在石頭縫隙之中的念動魔眼忽然跳了起來，瞬間攀爬到了莫雷準將的背後，再次凝結成球。

緊接着，彈珠大小的銀色金屬球光芒一閃，沖着莫雷背後的脊髓放出了一道靈能脈衝。

這隻不過是很基礎的遠程念動攻擊了，可以打穿地面移動要塞的裝甲和護盾，卻不可能對一個四環高手造成致命傷。按理說，如果莫雷真的是那個鐵血軍人的性子，就算是拼着挨上一發狠得也應該繼續攻擊。以傷換死，對軍人來說可真不算什麼事。

然而，為共同體的秘密警察和超凡犯罪打擊事業，披荊斬棘二十年的莫雷準將，卻以幾乎慌亂的動作回過身，撥動巨劍擋住了這一下靈能脈衝。

可就算是這樣，他居然還記得將右手的虛招扭成了真正的斬殺，當頭便是一下勢大力沉的力劈華山。

這倒總算是有點鐵血秘密警察頭子的范兒了。

要余連真的是普通的菜鳥，怕依然擋不住這一下，但他卻早有了預料，僅僅只是輕描淡寫地讓開了一點點，便踩着「靈性步伐」從巨劍的直擊中讓開了一步，手中的彎刀以一個詭異的方式環繞着對方的劍柄呼嘯而上。

一連串的金鐵爭鳴之後，余連的彎刀居然真的在對方的手腕上拉出了一道傷口。他見好就收，在對方隨後踩踏出來的地陷困住自己之前，便已經迅速撤開了。

第二個回合，純粹的武技較量，莫雷準將再次輸給了一招。

可是，他已經顧不得惱羞成怒了，扭曲的臉色中擠出了一個帶着驚懼的森然喝問：「你知道了什麼？」

「你們這些人，總是覺得1+1一定等於2。可是，在高手交鋒的世界中，從來就沒有那麼一目了然的好事啊！」

是的，余連可以肯定，如果是單獨面對莫雷一個人，自己絕不會這麼輕鬆的。同樣是越兩級挑戰，莫雷準將和那個母橘貓可不一樣，戰鬥經驗可豐富得很。

「你到底知道了些什麼？」對方又大聲重複道，言語中終於多了一絲氣急敗壞。

可最大的問題在於，既然他那麼一副暴跳如雷隨時都要發飆的樣子，卻始終是沒有再次發動攻擊。

這一次，余連是親眼看到了莫雷表情上扭曲，一邊是戰鬥到死的決意，一邊卻是一種夾雜着猶豫和退縮的壓抑。

莫雷準將倒是還想繼續戰鬥下去，但是它腦袋裏的另外一個東西，卻真的在怕了。

這個浩瀚銀河的漫長歷史上，花了半年世家就從菜鳥變成高環高手的例子，雖然很傳奇，但的確是存在的。而他們無一都是那個時代的風雲人物，無一不是宇宙之靈的寵兒！

越級反殺的例子，在這些傳說的故事中，其實是存在的。

現在，正在控制這個軀體的主要意志，應該就不是莫雷了吧？真可憐。

余連在心中搖了搖頭，為那位面癱的秘密警察頭子蕩然無存的逼格默哀。

明明之前擺着一張撲克臉走陰沉低氣壓黑暗風，還是很有范兒的啊！

不過，對方既然想問，余連當然也很樂意回答了。他一直是個好為人師的熱心人啊！

向宇宙之靈保證，方才那麼幾個回合，為了保證對一個四環高手的絕對輸出，余連現在可是疲憊得緊啊！如果用遊戲的說法來說，就是藍條快見底了。

要不是靈脈循環能讓他的藍條回得快一點，這戰其實都不用打了。

「你想知道什麼？為什麼從方才開始，每一回合都在吃癟？裂石斬首劍是共鳴武技的一種，除了本身也是千軍辟易的戰爭劍術之外，還可以通過靈能，和周圍的泥土和岩石形成共振，相當於是在用自己的精神調動岩石。你之所以把戰場選擇在這裏，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你一個堂堂的四環高手，對我這個才覺醒了半年多的「菜鳥」，還在用盤外招。

「另外，類空間跳躍的靈能技，配合共振武學的玩法倒是挺新穎的。無論是對軍的群攻，還是在浩瀚的聲勢中隱藏致命的一擊，都是非常有想法的戰術……以後用在兩軍衝突的時候，說不定能夠當場將敵軍的首腦和靈能者當場陣斬。這是您作為藍色衛隊的副司令官，給大家編製的新戰術嗎？嗯，真的很有創意！」余連又道。

余連敢向宇宙之靈保證，他現在真的是在誠心誠意地誇獎對方的。

要知道，這一套利用類跳躍技能和破陣武技結合起來的突擊戰術，在成熟之後，便成為了相當一部分地球靈能高手的標配。在未來的懸臂戰爭，百日戰爭，義勇軍時代，乃至於後來的第二次獨立運動時代，都有過開戰瞬間斬將破敵的例子，也很大程度上成就了地球靈能者們的威名。

在官方的編碼中，這一套姑且算是靈能和武技的組合技，有着「超凡突擊戰術13型」這樣一聽就特別科學特別好記錄的名稱。

余連自己就是13型戰術的研習者，只不過以他（目前）的實力，倒是還使不出來。

當然了，使不出來，不代表不能指點一二嘛。理論知識難道就不是知識嗎？

「所以，這是你開發的？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余連一副高人風範的模樣點了點頭，隨後又語重心長地指點道：

「不過，我的建議，這套戰法最好不要再過於寬闊的環境中實用。這樣的靈能者的精神力和控制力要求太高，而且很容易受到對方干擾。不過，在狹窄的空間通道中，這一定是能起到奇效的，但跳幫戰中會很有效。不過，這對現有紋章機的性能又是個挑戰了。所以，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這應該都只會停留在鎮壓超能犯罪上吧？」

莫雷準將下意識地又退後了幾步，臉上的陰沉彷彿都要凝結成不詳的黑暗物質了。

那樣子，就像是有個剛進入法拉第時代的古代海星科學家，得意洋洋地正準備向世界宣揚，自己終於明白了雷電的本質，卻有個異星來客衝天而降，正準備抓他去當生物電池。

緊接着，莫雷那陰沉的扭曲表情瞬間抽搐了一下，又重新切換成了一個相對來說正常了不少的表情，那是一張壓抑著憤怒的表情，大聲道：「這本應該是屬於我國的靈能機密戰術！」

所以呢？余連不明所以。

「余連準尉，你是地球人吧？你是地球人吧？」

他憤怒地咆哮著，像是一個癲狂的瘋狗。陰戾化作了狂暴，那逼格可就半點不剩了。

這是太空蛞蝓蟲正在失控的前兆。

余連的眼眶收縮了一下，有些頭疼的嘖了下嘴。這玩意已經寄生在靈能者的身上了，吸飽了靈性的血液和細胞，一旦失去控制當場boom，莫雷準將自然是活不成了，但會蹦躂出來個什麼玩意，余連還真的確定不了呢。

可是，就在這一刻，莫雷發出了低沉的吼叫聲，宛若受傷的野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