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布羅陀β星港的一地雞毛終於得到了妥善的解決。兩個小時之後，余連和楊希夷抵達了外環艦隊的旗艦亥伯龍號，準備向派里斯上將報告。

之所以會如此的順利，自然是因為霍恩少校非常配合，彷彿已經打定主意去洗心革面去當個好人了。

按理說，間諜罪在哪裏都是重罪，按照共同體的法律，被抓獲的間諜基本也都是死路一條。可前提是，霍恩少校是個普通人。

「他畢竟是靈能者。你知道的，按照《覺醒者保護法》，只要不是當場死亡，或者犯下銀河文明會議訂下的反文明罪，便不會判處死刑。甚至還可以通過自己的超凡力量做點貢獻，申請減刑呢，沒幾年就可以出獄了。到時候找個民間企業上班，賺的說不定比你我還多呢。呵~~沒辦法，帝國有紋章院和星界騎士團，聯盟有超凡管理局和游擊士總會，總有能裁決超凡犯罪的強力機構……可我們沒有，便只能遵守國際公約啦。」

「可是，同樣按照國際公約，如果他不投降，我便能向其發動榮譽決鬥，就算當場把他打殺了，卻也是符合法理的。畢竟是他先動的手，是這樣吧？」余連問道。

「就是這個原因啦。」楊希夷滿臉嘆服：「……靈能者可真不愧是宇宙之靈的寵兒啊！」

「……我雖然覺得您是諷刺我，但也沒證據！」余連聳肩。

「根據他的供詞，他很早以前就是敏感者了，只是自己一直都沒法確認，更沒什麼覺醒的門路。一直到樂園都市公費旅遊的時候……」

「等等，為什麼軍人會組團去樂園都市旅遊啊？那地方不全是賭場和青樓嗎？」

「地方軍的事情，我怎麼說得清楚。」楊希夷理直氣壯地道：「總之，那傢伙是在樂園都市公費旅遊的時候，遇到了凱泰人的使者，以及，據他自己說的……帝國那邊某位大貴族的代表。他們幫助霍恩少校覺醒了靈能，開啟了『擁靈』的星盤。」

「擁靈」和「純凈」分屬陰陽兩面，第一環都是「信徒」。後者注重治療和凈化，而霍恩少校所在的「擁靈」，在着重於精神領域的專註，感知和強化，到後期是則有可能發展成強大的祈願和降神者。

幻術並非其最擅長的領域。可就算是不專精，也是100分和80分的區別，至少比余連這個六邊形要厲害多了。就算霍恩只是一環，在靈能的修行上也談不上努力，卻依然能把同級別靈能者的余連拉入幻境之中。

要不是余連早就見識過太多更誇張的場面了，危機四伏災厄遍佈的靈魂國度都攻略過，恐怕精神早就被擊穿直接死成植物人了。

「他現在還說，他的幻境迷宮是經過那位帝國來的高手調教過的，等閑四五個一環的靈能者都能被他悄無聲息地弄死，還說你一定是我國培養的靈能特工之類的，否則絕不可能逃過他的幻境咒殺。那麼，余連，你是嗎？」

「共同體有靈能特工這種編製嗎？」

「據我所知，還沒有……」楊希夷嘆了口氣，忽然停下了腳步：「另外，抱歉，余連。」

「幹什麼？」

「我剛才的安排，可是把你當做誘餌了哦。當然，你若是真的危險了，我會提前行動的。可你們靈能者，若是受到了精神層面的打擊，創傷是會相伴終生的吧？」

倒也不至於，找個牛掰的醫生就可以了。不過對大部分沒門路的「普通」靈能者來說，確實是終生傷害就是了。

「然而，就算如此，我也不會放棄這個計劃的。想要嘲笑我就嘲笑我吧，余連，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已經是個現實主義的無能油膩大叔了啊！」

余連看着一臉坦然的對方，開口道：「如果我不是知情者，那我現在確實有資格向你的鼻子來上一拳。可是，你不是通知我了嗎？」

「……」

「您都快把手裏的酒杯轉成陀螺了，我要是還看不懂就那得多遲鈍啊？然後，我給您斟滿酒後又轉上360度，這是您讓我保持警覺。呵，難道不是幾年前就訂好的暗號嗎？」

楊希夷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釋然的笑：「成長得很快啊！你這小子……」

「不過，如果霍恩少校沒有出手，您怎麼辦呢？」

「那就繼續盯着，總有他露出了馬腳的時候。至於司令官這邊，我當然也準備好了另外一套說辭來說服他。有霍恩少校為證，只是錦上添花，沒有他，我也準備好了別的證據。」

「您……也真是老奸巨猾了啊！」

「一個優秀的參謀可是得準備好好幾套計劃的。不過，得到你的誇獎還真不容易。」

「不過我還是會告訴小璇、小雍和小彌，他們的爸爸已經變成這樣的大人啦！」

「所以啊，我以為今天這一幕已經過了啦！」

「是啊，所以這是為了報復您上次贏我的那20塊。」

「那可是用星牌堂堂正正一決勝負的啊！牌在手，命在天，輸贏生死各安天命！說好了事後不能打擊報復的！」

「可是這也改變不了你居然買通了我的對家作弊的事實啊！我相當於是三打一而且其中一個還偽裝成了自己人啊！」

「誰叫你要和三個男人打牌啊？過來的要是學會生的小姑娘不就沒這回事咯。你都對自己的人緣沒數，難道還要怪我了唆？這怎麼能叫作弊，乃是堂堂正正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啊！」

他們一邊交換著這樣沒啥意義的爛話，來到了艦橋的大門口。

楊希夷道：「你也見到了，老兵出生的司令官閣下不喜歡精英官僚，更不喜歡月球人。所以，一會兒，司令官沒有問到你，你就千萬別說話。」

你不也是精英官僚組加月球人嗎？

「我不一樣，畢竟也和他共事一段時間了，而且性情溫和人畜無害。」

是的，至少這傢伙在司令部的人設是這樣的。

經過了例行的問話，兩人便在自稱格林上尉的副官帶領下，進入了亥伯龍號的艦橋。

這艘在過去，以及未來都立下了赫赫戰功的英雄艦，其艦橋的裝潢其實非常樸素簡約，氛圍剛硬堅毅得讓人能聯想到重型機械廠，卻唯獨沒什麼勞什子的神聖莊嚴的儀式感。另外，余連也實在沒心思打量這裏的裝修，要知道，他們剛一進指揮大廳，派里斯上將冷峻的目光便掃了過來。

余連覺得，這時候自己哪怕是行禮慢了半拍，衣領上有褶皺，亦或是軍帽帶歪了半公分，都會被這脾氣暴躁的老爺子罵得頭都抬不起來吧，又怎麼還敢四處張望呢。

好在，他這一次的軍容站姿和行禮都完美無缺，老將軍應該是挑不出來什麼來。

果然，老人家掃了余連一眼，見挑不出什麼毛病，便冷哼了一聲轉開了視線。

可另外一邊，一位中將軍銜的南亞裔中年人，卻直接沖着楊希夷噴上了：「楊上校，你到底在搞什麼鬼？我是讓你去檢查我們新購入的4萬噸高爆粉塵，不是讓你去星港里胡來的！追車？爆炸？槍戰？你以為你是在拍電影嗎？直布羅陀被β每天的人流量有多少你不知道嗎？我最近已經夠頭疼的了！你當我每天睡在船上是因為這裏舒服啊？我就不想回去睡我那張兩米還配了諾德絨墊的大床啊？還不就因為記者天天都在圍我嗎？現在好了！我都能想到勞資那狗窩門口蹲了多少人？你到底要怎麼樣？是要我吞槍自盡才滿足嗎？」

余連猜測，這個皮膚黝黑說話卻很絮叨的阿三中將，應該是艦隊參謀長沙魯克·拉帕什中將。

「那個，其實我們是封鎖了街區的。」楊希夷陪着笑臉道。

「封鎖了個屁！」中將怒道，然後隨手一擺，便將一個憑空出現的「光幕」扔在了兩人面前。

光幕上化格出了四個圖像，一看就是新聞畫面，而且都是之前的追車時的場面。

余連認出來，那四家都是相當有影響力的媒體，其中有一家甚至還來自聯盟。

「在號稱國家最強大的外環艦隊的保護之下，這座星門的入口，這座關係着全銀河利益的星港中轉站居然出現了這樣的惡性事件。我們有理由提出這樣的質問，外環艦隊還沒有能力保護市民的合法禮儀，還有沒有資格繼續浪費納稅人寶貴的稅金？」

說這番話的是一個戴着「gnn」標誌的男性記者。樣貌周正，道貌岸然，巧舌如簧，但必須要承認，卻也是個風度翩翩說話很有感染力的傢伙。

「聯盟的也就罷了，連gnn的人都發現啦！這幫傢伙都是屬牛皮糖的你不知道嗎？」

楊希夷點了點頭，再次立正行禮：「是的，都是下官的失誤！」

他擺出了一副躺平任嘲的樣子，卻讓中將更是暴跳如雷：「好，好，好，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否則我一定把你綁在質子魚雷的腚眼上，再添上一噸重的高爆粉塵，一起發射到黑洞裏去！」

「霍恩少校是凱泰人的間諜。」

「其實是帝國人的間諜……」余連很想補充一句，但想了想還是作罷了。

「可笑的話。霍恩少校一直勤懇敬業，穩重踏實。楊上校，你要指責他，是要講究證據的！」中將冷笑道。

「……他自己已經承認了。很快，柴門上校就會把他的供詞送上！」

「嗯，我以前就覺得了，那個胖子看似寬厚，卻一直有點心術不正。現在果然暴露了！」拉帕什中將義正言辭地道：「怎麼樣，他是不是有什麼可怕的大陰謀啊？」

「參謀長大人明見萬里！」楊希夷非常自然地派了一個馬屁，繼續道：「方才他已經告知，前方凱泰王國的艦隊集結，並不僅僅只是演習。他們的第一和第三艦隊，準備通過演習麻痹我們，然後等到王家艦隊抵達的時候，再發動突然襲擊，擊退我們之後，再一舉攻佔直布羅陀星港！那個時候，作為後勤主任的霍恩少校，會在合適的時機想辦法關閉星港的要塞防衛系統，迎接凱泰人的陸戰部隊入港！」

從方才開始就一言不發的派里斯上將，表情終於有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