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天氣很冷，火藥陰乾的很慢，劉襄不敢作死的生火烘烤，只能耐心的等待。

昨天晚上城內又一次騷亂，未央宮的位置還起了火，比白天那會混亂得多，可他還是下令按兵不動。

城牆上的守軍可一點都沒亂，涼州兵的軍紀很差，作惡不少，但戰力一點都不弱，強攻的損失太大了。

有黑火藥打底，攻破城門的把握極大，誰會想着讓麾下的士卒去城牆上送死呢？是吧？

「主公對那兩架撞車的信心很足，吾百思不得其解。」郭嘉幽怨的看着劉襄，對他賣關子的行為，表達了控訴，太折磨人了。

好奇心無法得到滿足，是對心神的摧殘，一整晚都沒睡好，滿心都是對那兩輛撞車的猜測。

接受摧殘的不止是郭嘉，城裏的公卿大臣們，才是真的被摧殘得夠嗆。

天剛亮的時候，他們就被要求寫勸進表奏，敢拒絕的當場就被砍頭。

這還是幸運的。

不幸的是那些被剁手斬腳的人，哀嚎慘呼，屎尿齊流，被生生的疼死，或者流血而死。

這些都是當着所有人的面，在未央宮的前殿中施行，不給李傕上表勸進，便會被折磨致死。

從早上到中午，怒罵、哀嚎之聲就沒停過，連原本是涼州軍長史，現在的宗正劉艾都沒放過，被亂棍打死，這屬於私仇，樊稠親自動的手。

給亂臣賊子寫勸進表，不但家族蒙羞，以後肯定還會被清算，最輕也是個附逆，性命照樣保不住，重的會被夷三族。

沒人會覺得涼州人能勝。

太尉楊彪被斬首。

司馬馬日磾被斬首。

司空張喜被斬首。

尚書王隆哀嚎致死。

光祿勛劉淵流血斃命。

衛尉士孫瑞、太僕韓融、廷尉宣璠、大鴻臚榮郃、大司農朱俊、將作大匠梁邵、屯騎校尉姜宣，皆死。

一個上午，朝廷公卿三十七人被殺。

算上反攻長安之時被當街斬首的司徒王允，三公被殺了一個遍，九卿一大半被弄死。

侍中伏完，御史大夫郗慮，長水校尉種輯，昭信將軍王子服，議郎吳碩，議郎趙彥等人屈服。

得勸進表四十八封。

宮中的受禪台還在搭建，李傕、郭汜等人約段煨、胡軫、李蒙、王方四人在北宮飲宴，要商議大事。

長安城內五宮，皇帝、皇后居住和處理朝政的未央宮被李傕佔據，太后居住的長樂宮被郭汜佔據，安置宮人的明光宮被樊稠佔據。這三個宮殿，段煨等人是不會去的，進去容易出來難呀。

所以，嬪妃居住的桂宮和供皇帝遊樂的北宮，成了相約會盟的選擇，但桂宮在西牆邊上，是張濟的勢力範圍。

北宮成了最好的與會之地。

幾人要在那裏斬殺烏牛、白馬，歃血為盟。

但是啊，李傕四人當初只是中郎將牛輔手下的校尉，奪取長安之後，四人報團陞官發財搶好處，吃得滿嘴流油。

可原本就是中郎將的段煨、胡軫，現在還是中郎將，他們也是反攻長安的參與者，被人排擠，心裏能高興？

功勞最大的叟兵校尉李蒙，僅僅只是提了個中郎將，要知道破城當夜，叟兵在城內孤軍作戰，奪下雍門，可是真拼了命的，傷亡不小啊。

就因為剩下的戰力不足，被排擠得夠嗆，他能甘心？

「李傕四人搶奪好處的時候，可沒想着分潤給咱們，現在闖了潑天大禍，想拉着咱們墊背，憑什麼？

天下沒有這個道理。」

段煨覺得賈詡的話沒毛病，李傕幾人的吃相太難看了。

為什麼賈詡能跟段煨說上話呢？

他們兩個是武威同鄉，

當初說服老段反攻長安，也是因為這個關係。

最重要的是，計策是賈文和出的，可好處一點沒撈著，以前是校尉，現在還是校尉，所以，老段把他當成自己人。

雖然不想陞官進爵是賈詡自己的選擇，可老段不知道啊。

同樣被段煨當成自己人的還有胡軫。

不報團不行啊，被欺壓了唄，所以曾經一起投降朝廷，又一起反悔，還一起被排擠的胡軫，自然是最好的拉攏對象。

同是天涯淪落人嘛。

共同的經歷讓他們走到了一起，要結盟應對李傕等人的欺壓。

一拍即合啊。

長安城中就這樣形成了三個勢力，李傕四人一夥，兵力最強，戰力最盛；段煨、胡軫兵力將近三萬，戰力次之；李蒙和王方沒得選，兩人總共一萬來兵，只能報團取暖。

至於賈詡，遊走在各個勢力之間，他只有千把人，全靠智謀左右逢源，表面上要捏合眾軍，共抗外敵，可實際上…誰也沒懷疑他有別的心思，很受尊敬，也被各方信任。

畢竟，涼州這地方，能打的遍地都是，有腦子的鳳毛麟角。

北宮飲宴是在傍晚開席的，落日的餘暉，映照着席捲半天的金紅色晚霞，壯闊而又凄涼，賈詡坐在涼亭里，欣賞著如此的美景，被冬日的寒風，吹得心中冰冷。

「涼州要落幕了，希望劉驃騎沒有欺騙於我。」他在心中自語。

今天，他要親手埋葬涼州軍，親手結束那個曾經被自己期許，有希望讓涼州人崛起的軍事集團。

他已經對這些人絕望了。

至於韓遂、馬騰等等十幾路叛賊，那些人只會讓涼州更加貧瘠。

總要找條出路呀，生於斯，長於斯，怎能忍心捨棄呢？

城中守軍八萬有餘，真要好好打，說不定能夠擊退劉驃騎，可擊退之後呢？除了一遍又一遍的劫掠搜刮，那幾個帶兵的將校什麼都不會，最終只能走向滅亡。

沒必要再打下去了。

希望開通西域商路的承諾，不是在誆騙自己，哪怕只是讓自己看到努力也行，他知道這事有多難，不敢奢望短期內能成功。

「校尉，各處佈置已經完成，北宮已被掌控。」

賈詡的思緒的被屬下打斷，那八個人誰也信不過對方，所以北宮的防務與宴會的佈置，全是他的人。

被人這麼信任，他感覺受寵若驚，所以佈置的格外嚴密，為了怕當場火併，前來赴宴的八人，都不能帶進來大批的親衛，這事所有人都同意。

誰都不想宴會喋血呀。

可惜，吾要辜負爾等的信任了。

他當然不會殺掉所有人，總要留下幾個約束大軍的，也不好意思弄死真正的盟友。

「校尉，宴會已經開席，李將軍等人在尋你。」

「知道了，吾這就過去。」

有人着急找死，他不介意提前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