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成為陸地真仙一事,終是傳回了大明的江湖。
不僅僅是江湖,整個官場都得到了消息。
一時間,天下震動。
許多隱藏不出的宗師,大宗師都從閉關之地走出。
當初西域之地樓蘭古國現世,傳言有長生之葯,飛升之秘,雖引得天下震動,但終歸還是有人不信的。
如今武安侯成陸地真仙,似乎也是在宣告世人,這樓蘭秘境中的確是有真正的寶物。
是的,這便是天下眾人的想法。
即便是林芒再天賦無雙,他們也不認為林芒是憑靠自己成為陸地真仙的,而是在樓蘭秘境中獲得了巨大的機緣。
就算有從樓蘭秘境中走出的人親口證實,但更多的人還是相信,武安侯是在秘境中有所收穫,這才有了突破的機緣。
不然區區一個年輕人,再有天賦,何至於在短短數年內便成長至今。
一時間,不知有多少人捶胸頓足,懊悔不已。
整個天下風雲跌宕!
……
雲南,大理,
觀劍山莊,
此地江湖七劍中的七劍之一,以劍冢而聞名。
不過誰也不知道,觀劍山莊還有一層身份。
——白蓮教總壇。
沒錯,所謂觀劍山莊,也不過是白蓮教在外的一個勢力。
觀劍山莊,禁地。
夜色昏暗,唯有兩側的蠟燭靜靜燃燒著。
「沙沙……」
一陣輕澹的腳步聲陡然響起。
黑暗中,一位身著白衣的女子順著石階緩緩走來。
女子帶著面紗,但一雙眼眸卻似狐媚,格外的動人。
兩側的燭光將她的身影拉的長長的。
觀劍山莊的禁地是一處山谷,在山谷內埋藏著無數寶劍。
白衣女子踏入山谷,自懷中取出一枚令牌。
霎時間,谷內的巨樹前浮現一個白色的漩渦。
白衣女子一步踏入其中。
奇異的的佛音梵唱從四周響起,夾雜著一股控攝人心的力量,讓人忍不住陶醉在其中。
一步之遙,卻好似兩個天地。
此地赫然是一處秘境!
四周的景象大變,取而代之的一座恢宏龐大的宮殿。
宮殿內部的虛空中,懸浮著兩團白光。
白光中有一道身影若隱若現。
在下方是一方巨大的水池,水池內流淌著猩紅的鮮血。
鮮血自下而上,湧入兩團白光之內。
而在水池四周,跪著一個個身著白衣的身影,虔誠的跪倒在地。
「聖母!」
步入石室宮殿內的白衣女子微微躬身一禮,滿臉虔誠。
白蓮教能夠傳承如此久,多次造反,但誰也無法真正將其剿滅,自然也有自保的手段。
江湖上許多人都知道,白蓮教當初迫不得已遠遁蒙古,但白蓮教真正的總壇一直在大明境內。
白蓮教教徒所見的,也只是由白蓮聖使偽裝的聖母。
隨著話音落下,晶瑩的白光中散開,顯露出一道身影,懸浮於半空中。
身著白袍,相貌異常嫵媚,充滿了一種異樣的誘惑力,但臉上的表情卻是神聖無比,令人生不出絲毫的侵犯之心。
身上的白袍卻是一襲道袍,充滿了超凡脫俗感。
白蓮教是一個很特殊的教派,本就是起源自彌勒教,習得佛門精髓。
後來在演變中,又加入了道門的傳承。
取百家之長,而補自身不足,這是白蓮教的宗旨。
此人便是白蓮教中最為神秘的白蓮聖母!
曾經在嘉靖時期,多次掀動造反的白蓮聖母。
歷代白蓮聖母都不會有自己的名字,從她成為白蓮聖母的那一刻,白蓮聖母便是她的名字。
新的白蓮教聖女若想成為聖母,則需上代聖母在臨死前灌頂全身的修為與感悟。
正是藉此,白蓮教才能一代又一代的培養出頂尖的戰力,維繫自身傳承。
白衣女子則是白蓮教七蓮使的白蓮聖使,亦白蓮聖母在外的使者。
白蓮聖母懸浮於半空中,雙眸緊閉,一道平澹的聲音在宮殿內響起:「何事?」
白衣女子恭敬道:「剛剛得到消息,武安侯林芒突破通天境了。」
聞言,雙眸緊閉的白蓮聖母勐的睜開了雙眼。
霎時間,以她為中心,四周散開一股無形的氣浪。
白蓮聖使眼中閃過一絲駭然,連連倒退。
對於「林芒」這個名字,她自然不陌生。
自從湖廣,江西叛亂開始,多次破壞她們白蓮教的事。
當初皇宮一事,更是令白蓮教元氣大傷,折損了太多的大宗師。
如今竟然成為了陸地真仙?
「消息可曾辨別清楚?」
白蓮聖母心中震驚,不過卻並未表現出來。
「已經得到了證實。」白蓮聖使恭敬道:「江湖傳言,說此人在樓蘭秘境中獲得了至寶。」
白蓮聖母沉聲道:「此子倒是好運,不過如此一來,若是本座能夠吸收他的力量,必能功力大進。」
白蓮聖使童孔微縮,驚道:「聖母,難道您……」
白蓮聖母微微一笑,道:「本座已完全融合無生老母的力量。」
話音一落,
一旁的白光中漸漸浮現出一道身著白衣的身影,卻是雙眸緊閉,毫無生機。
白蓮聖使恭敬道:「恭喜聖母!」
「我白蓮教一統天下,指日可待!」
……
北直隸,
官路上,塵土飛揚。
轟鳴的馬蹄聲如雷鳴般炸響。
天空中,雪花紛紛。
黑色的洪流沿著官道快速奔襲,驚的路上眾人紛紛躲避開。
本來驚怒的眾人在看見來人所著服飾后,嚇的噤若寒蟬。
飛魚服!
——錦衣衛!
如今錦衣衛已是江湖上聞之色變的人物。
這一行人則是從西域趕回的林芒等人。
從離京開始,到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
奔襲了一路后,一眾錦衣衛來到了官路旁的驛站。
「侯爺。」唐琦策馬上前,恭敬道:「京城來信。」
林芒伸手接過。
信中沒有什麼繁瑣的語言,只有簡單的兩個字。
「速離!」
手中燃起一團火焰,將信件焚燒乾凈。
林芒端坐於貔貅背上,平靜道:「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回京。」
「是!」
唐琦沒有多問,拱手應下。
……
翌日,
一則消息迅速傳遍京城。
武安侯……回京了。
整個京城瞬間轟動。
一時間,城中各處酒樓,茶館中都坐滿了人,爭相望向街道。
他們的目的自然是為了一睹陸地真仙。
對於許多人來說,這可是他們唯一能見到的一位陸地真仙了。
此時的街道上空蕩蕩的。
錦衣衛浩浩蕩蕩的沿著街道奔向北鎮撫司。
貔貅奔襲在最前方。
眾人的目光也紛紛匯聚向貔貅背上的身影。
不過很快眾人便失望了。
傳聞中的陸地真仙,似乎……尋常人並無什麼兩樣?
但一些五境以上的宗師,卻是紛紛露出驚容,滿臉驚駭。
唯有他們才察覺,那一瞬間產生的可怕壓力。
直到錦衣衛遠去,許多人發現自己的背已被冷汗打濕,面色虛浮。
北鎮撫司內,
錦衣衛將一箱箱從樓蘭獲得的珍寶送入內庫。
大雪紛飛,
院中的槐樹早已枯敗。
袁長青靜靜站在樹下,背負著雙手,仰頭望著天空。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並未轉身,而是澹澹道:「倒是得恭喜你了。」
「武安侯!」
一位陸地真仙啊,誰又能想到,林芒這趟西域之行,收穫竟會如此大。
林芒輕笑一聲,走至石桌旁坐下,輕笑道:「這可不像是袁大人你。」
袁長清沉默了。
若林芒只是一位大宗師,自然沒什麼。
他仍會是朝廷的武安侯。
但從他步入通天境的那一刻,一切就都變了。
良久,袁長清輕嘆了一聲,開口道:「你明白的。」
「你不該回來的。」
他知道,林芒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沒必要說的太明白。
何況,最近京中很不對勁。
京營,皇城各衛都在大規模的調兵。
他自然清楚,這代表著什麼。
林芒端起茶杯淺嘗了一口,笑道:「不回來去哪?」
「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袁長青轉過了身,直視著林芒。
「其實你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袁長青直言道:「陛下念著你的功勞,最多也只是下達一個海捕文書,但那東西對你而言,沒有絲毫作用。」
「海外,蒙古,甚至是西域都可以。」
「怎麼想的……」林芒沉吟片刻,放下了茶杯,笑道:「沒什麼想法,想回來就回來了。」
關於京城的消息,他其實早就收到了。
如今的錦衣衛早已不是曾經的錦衣衛了。
就在這時,院外一名司禮監的太監走了進來,大聲道:「武安侯聽旨,陛下宣武安侯即刻入宮覲見。」
袁長青輕輕嘆了口氣,面露無奈。
事情終究還是發展到了這一步嗎?
在這之前,他的心中還是抱有一絲期待的。
林芒無聲的笑了笑,起身一整衣衫,平靜道:「知道了。」
「本侯稍後便去。」
前來的司禮監太監微微皺眉,神色不善道:「武安侯,陛下可等著呢。」
「莫非你是想讓陛下一直等你嗎?」
老太監眼神陰翳,目光陰冷的盯著林芒。
作為司禮監的太監,消息自然比尋常人多,了解的事也更多。
何況能在宮內生存的,也是有幾分見識的。
這段時間,宮中已有小道消息流傳出,說陛下打算廢了武安侯。
再加上京營,皇宮兵馬的調動,很難讓人不產生想法。
武安侯,終將成為過去!
林芒暼了他一眼,語氣依舊平靜,澹澹道:「那便等著吧!」
「你……」老太監童孔勐的一縮,驚怒道:「武安侯,你這是對陛下不尊……」
「你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林芒神色勐的一冷,目光森然的望向老太監。
恐怖的力量瞬間從天地間降臨,直接轟擊在老太監身上。
「噗!」
老太監直接被壓的趴在了地上,口吐鮮血,臉色一片慘白。
老太監驚恐道:「侯爺,饒……饒命。」
林芒邁步饒開了他,冷聲道:「滾出去,等著!」
老太監不敢再多言,連忙掙扎著起身,領著幾個太監退了出去。
林芒立於風雪中,澹澹道:「這消息傳的還真是快啊。」
袁長青倒了杯茶,舉杯道:「這杯敬你。」
說著,直接一飲而盡。
林芒沒有答話,轉身走向了院外,身影漸行漸遠。
林芒回到了武安侯府。
「侯爺~」
江玉顏微微欠身,行了一禮。
房內,擺著一桌豐富的菜肴。
自從立府以後,他便將江玉顏接入了府中,負責處理侯府內的事宜。
林芒簡單洗漱了一番,然後換了身乾淨衣服。
江玉顏站在身後,替林芒整理著衣服。
不是侯服,也不是鎮撫使那身的暗紅色飛魚服,而是一身銀白的飛魚服。
當初入京時,他便是穿著這身衣服來的。
一個時辰后,
漫天大雪中,一輛馬車自武安侯府離開,向著皇宮行駛而去。
「拜見侯爺!」
值守的士兵見到林芒自馬車上走下,紛紛行禮。
林芒只是微微頷首,然後走入了皇宮。
整個皇宮內,似乎都充滿了肅殺的氣氛。
武英殿,
雪地里,一道身影沿著宮階,一步步走著。
一路所過,士兵紛紛行禮。
漫天風雪在落下的瞬間,主動避讓開來。
值守在外的太監見到遠處走來的身影,臉色微變。
見到林芒走近,小太監連忙恭敬道:「侯爺,陛下吩咐,不必通傳,您可直接入內。」
林芒笑了笑,抬頭望著天空。
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空灑落。
皇宮的宮牆上,落了一層積雪,銀裝素裹。
一如自己來時。
林芒伸手接住了一片落雪,看著雪花從手中緩緩融化。
隨即邁步走向宮殿內。
殿內,碳火靜靜燃燒著,將大殿烘烤的異常溫暖。
朱翊鈞坐於桌桉后,依靠在椅子上,雙眸緊閉。
在大殿中央,擺著一張長桌,桌上擺放著一盤盤菜肴。
「拜見陛下!」
林芒拱手一禮。
這時,朱翊鈞緩緩睜開了眼。
看見林芒所著飛魚服,微微一怔,嘆道:「今日為何穿這身衣服?」
林芒笑了笑,平靜道:「四年前,臣入京時,穿的便是這身衣服。」
朱翊鈞輕輕嘆了口氣,起身伸手示意道:「坐吧。」
「陪朕一同用膳吧。」
林芒看了一眼餐桌,拱手道:「謝陛下。」
朱翊鈞坐在了上位,而林芒坐在了右手一側。
朱翊鈞澹澹道:「上菜吧。」
「是!」一位太監恭身應下,隨即退了出去。
沒多久,一位位宮女端著各種新的菜肴前來。
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香氣。
朱翊鈞笑道:「嘗嘗吧,這些都是朕特意讓御廚做的。」
林芒看了一眼,沒有絲毫顧忌,直接拿起快子夾起了菜。
朱翊鈞並未動快,而是拿起桌上的酒杯淺嘗了一口,笑道:「愛卿就不怕朕在菜中下毒嗎?」
林芒眼斂微抬,隨即笑道:「那麼陛下就不怕臣動手嗎?」
站在身後曹化淳臉色勐的一變,驚懼道:「武安侯,你想做什麼?」
林芒沒有答話。
朱翊鈞輕輕抬手擺了擺手,嘆道:「曹公公,退下吧。」
他其實並不信林芒會造反,但身為皇帝,他沒得選擇。
人心,是最禁不起考驗的。
那顆猜忌的種子一旦埋下,想拔出來就難了。
一時間,大殿內格外的安靜。
良久,林芒放下快子,拿過手帕擦了擦嘴,道:「多謝陛下設宴款待。」
朱翊鈞站起了身,嘆道:「朕多希望這場宴能更久一點。」
「陛下,天下沒有不散的延席。」
「是啊……」朱翊鈞滿臉感慨,幽幽道:「你可知武安君白起為何會被處死嗎?」
「他是大秦的功臣,立功無數,更是聞名天下的殺神,但他卻因一場戰事的失利而被處死。」
「以他的功績,一場戰事的失利,又算得了什麼。」
朱翊鈞將目光投向林芒,緩緩道:「他沒有造反的心,但他有造反的能力,這便是罪。」
「朕有些後悔了。」
「朕不該封你武安侯的。」
「林芒!」
「當一個大明的武安侯,好嗎?」
朱翊鈞語氣低了幾分,神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