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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赴南康府的林芒一行人趕回了撫州城。
從離開到回歸,總共用了十天時間。
千戶所內,
駱尚志聽到林芒回來的消息,便匆匆趕來。
看見從堂外走來的駱尚志,林芒笑着拱了拱手,道:「駱將軍!」
駱尚志腳步忽然一頓,驚疑不定的看了林芒一眼,隨即快步走了進來。
怎麼覺得這小子有點讓人難以看清了。
「查清楚這件事是誰做的了嗎?」
林芒微微頷首,語氣平澹道:「楊合修的兒子。」
駱尚志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詫異道:「他的兒子……」
「楊宣誠?」
據他所知,楊合修的前幾個兒子,都已外放一地為官,根本不可能插手到這件事之中。
「沒錯。」林芒端起桌上的茶,慢悠悠的品了起來。
「對了,戰事如何?」
駱尚志也沒再多問,笑着回道:「大軍已經推至臨江外圍,這是亂軍佔據的最後一座府城了。」
「明日我準備舉十萬兵力圍困臨江。」
林芒心中也是長舒了一口氣。
如此看來距離班師回朝已然不遠了。
這場叛亂持續了將近五個月,總算該結束了。
林芒放下茶杯,轉頭道:「駱將軍,臨江我恐怕暫時去不了了。」
駱尚志一愣,驚訝的看着林芒,問道:「林大人是有什麼要事嗎?」
如此重要的時刻,他都準備邀請林芒一同入城的。
林芒將楊宣誠的事向其講了一遍。
聽完,駱尚志整個人陷入了獃滯之中。
雖然楊宣誠沒有官職,但若是論及身份,恐怕一般的官員都比不過他。
駱尚志握著茶杯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久久未動。
連楊合修的兒子都殺了,這可是殺子之仇。
這梁子結大了!
說實話,這種事連他都不敢做。
而且拿死人換錢……咋想出來的?
良久,駱尚志回頭深深的看了林芒一眼,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林兄弟,他真的會送來嗎?」
「必然會的。」林芒笑着點了點頭,意味深長道:「你說……一個戶部尚書拿出五百萬兩,陛下知道了有何感想?」
駱尚志臉色微變。
有何感想?
能有何感想,恐怕連殺了楊合修的心思都有了。
這計謀足夠陰險的。
心中則是暗暗慶幸。
幸好和這位林大人沒冒出什麼矛盾。
這傢伙……心眼子真多啊!
兩人交流了一陣,駱尚志便起身告辭離開。
……
京城,
楊府。
管家躬身走入大堂,恭敬道:「老爺,剛剛有人送來了這個。」
楊合修暼了眼管家手中的錦盒,眉頭微皺,問道:「誰送來的?」
管家搖了搖頭,道:「不知,送東西是個普通百姓。」
「打開吧!」楊合修低頭看向手中古籍,神色平澹道。
聞言,管家打開了手中錦盒。
但在打開的一瞬間,他的童孔勐然一縮,驚道:「老……老爺!」
「嗯?」楊合修略有不滿的抬頭看去,剛準備呵斥,目光突然定格在錦盒中那半截斷指之上。
在那截斷指上,戴有一枚翠綠的扳指。
楊合修驚坐而起,驚怒道:「這是宣兒的東西!」
他的目光瞬間充血,滿臉怒容。
「老爺,錦盒中還有一封信。」管家提醒道。
楊合修勐的取出錦盒中的信件,撕開掃了一眼。
一瞬間,他的臉色變得無比陰沉,脖頸青筋畢露,口中呼呼喘著粗氣。
楊合修踉蹌著倒退兩步,手中的信件被他攥的粉碎,怒吼道:「五百萬兩!」
「賤種!」
「我怕你們沒命拿!」
「區區一個亂匪,也妄圖要挾本官!」
身後的官家躬身道:「老爺,真要送錢去嗎?」
楊合修眼眸微眯,臉上帶着冷冽之色。
信中所言,不見到五百萬兩,他們是不會放人的。
而這信的落款,則是「鐵面太師,劉汝國!」
對於此人,他還是有點印象的。
江西亂軍起義,此人就是賊首!
至於是否真的是此人,其實都不重要。
不管是誰,敢動他的兒子,他一定讓其全族陪葬!
多數人都喜歡小兒子,連他也不例外。
老來得子,對於這個兒子可謂是多般縱容。
楊合修冷聲道:「去秘庫取銀票,另外將幾處田莊,商鋪,酒樓,地契秘密兌出去,湊齊這五百萬兩!」
五百萬兩並非一個小數目,哪怕對於他來說,也是一多半的家產了。
「另外……」楊合修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冷聲道:「將此事告知江西附近的大聯盟,請大聯盟的人出手,只要救下我兒,立即出手將他們格殺!」
「另外,將與白蓮教的生意全都斷掉,告訴他們,不解決掉鐵面太師,以後便不用再合作了!」
楊合修面上泛起一絲冷意,語氣森然:「備馬!」
「本官要進宮面聖!」
……
朝陽初升,
位於撫州的京營開始開拔,五萬大軍行出撫州。
不過,在大軍離開撫州后,卻有部分兵馬調轉方向,轉而行向南安府。
南安距離臨江並不遠,在兩日前還是亂軍佔據之地。
剛剛平定,南安的治安尚未恢復。
官路上,大軍策馬奔行。
最前方,是數百錦衣衛。
林芒騎着貔貅,迎著朝陽前行。
從楊宣誠的態度中就可以猜到,那位楊尚書顯然是有五百萬兩的,而且也定會拿出來。
此次前往南安,除了他麾下部分錦衣衛外,尚有一萬五千兵馬。
五千重甲騎兵,一萬輕騎兵!
這些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亂軍佔據的城池僅剩下臨江一府,攻城是用不到重騎兵的,所以駱尚志將這部分重騎兵交於了他。
南安剛剛平亂,但仍有大量亂匪流竄,而且若是臨江城破,南安將是亂軍的必經之路。
這些兵馬將在南安堵截,封死他們的退路。
林芒心中感慨。
當初選擇南安,只是因為南安是亂軍佔據之地,這樣也更好給鐵面太師扣屎盆子。
陡然間,天空傳來一聲鷹啼,一隻體型壯碩的黑鷹自天空盤旋而下。
唐琦撐起胳膊,飛鷹落在胳膊上。
這些都是錦衣衛訓練的特殊飛鷹,用以傳訊。
唐琦解下飛鷹腿上的密信,拆開掃了一眼,策馬上前,道:「大人,袁大人派來的人到達撫州了。」
林芒眼眸微眯,笑道:「讓他來南安吧!」
「既然要回去,不妨將這五百萬兩一起帶回去!」
由袁長青的人帶回去,或許更有說服力。
唐琦躬身應下,很快寫完密信,綁於飛鷹腿上。
大軍在行進了一日後,終於趕至了南安府城。
……
時間悄然過去了兩日,
南安府,
城外,荒廢驛站。
繁星璀璨,清冷的月光灑落。
就在此時,驛站外緩緩走來一行人。
人數眾多,足有三十多人。
在外圍,更有許多立於馬背上的身影,從他們的服飾可以看出,這些都是大聯盟的人。
為首者,是一位老者。
那老者走的很慢,但是他的每一步落下,都能感受到一股極其強大的鋒銳之意。
在其身後,一眾人都是滿臉的肅殺之色。
驛站的大門忽然打開!
房內,一瞬間亮起一盞盞燭火。
在廳堂上首,坐着一個戴着詭異面具的男子。
「朋友!」
「放人吧!」
那老者面帶微笑,語氣中卻是隱隱帶着一絲不容置疑之意。
「錢!」
冰冷的話語傳出。
楊士元眼眸微眯,幽幽道:「我們總得見到人吧?」
「錢!」
依舊是冷漠至極的話語。
楊士元眉頭微皺,給身後一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提着錦盒上前,放於桌面上打開,其中赫然是滿滿一箱的銀票。
每一張的面額都在一千兩。
戴着面具的男子一把合上錦盒,幽幽道:「人在後院,你們可以自己去找!」
話音一落,迅速起身,便打算離開。
見狀,四周眾人紛紛拔劍,將其攔了下來。
楊士元輕輕一抬手,自信的笑道:「讓他走吧,他跑不了的。」
「去後院!」
「是!」幾人應了一聲,迅速來到後院。
但下一刻,他們的目光陡然驚恐起來。
在院中,並未見到任何人,而是摞得高高的一箱箱火藥。
引信在劇烈燃燒!
「快走!」
幾人相視一眼,發瘋般的向外衝去。
……
「彭!」
驛站數百米外,林芒微笑着看着前方,手中做了個爆炸的動作。
霎時間,天地間傳來一聲驚天巨響。
「轟!」
耀眼奪目的火光吞噬了整座驛站。
滾滾氣浪向著四面八方排開。
地面都被硬生生的掀起了一層。
火焰躥入雲霄,緩緩升起一朵巨大的黑雲。
滾滾濃煙中,十多人從中沖了出來,狼狽不已。
許多人披頭散髮,渾身的衣服更是破破爛爛的。
面對這等大規模的火藥爆炸,也唯有天罡境方才得以倖免。
楊士元從煙塵中踏了出來,臉色難看。
他僅僅是受到了輕微的波及,在爆炸的一瞬間,就從中逃了出來。
而就在這一瞬間,地面輕輕顫抖起來。
耳邊沉悶聲如雷霆呼嘯。
彷彿天雷滾滾!
夜幕下,一束束火把亮起。
伴隨着陣陣甲胃兵器碰撞之聲,充滿了肅殺之意。
密密麻麻的重甲騎兵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身披重甲。
「是重騎兵!」
一人目露駭然,驚的脫口而出。
對於江湖人而言,這些重甲騎兵簡直就是噩夢。
但……為何會有重騎兵?
楊士元心中也升起了濃濃的疑惑。
若非所救之人是那戶部楊尚書的公子,他也不會親自前來。
但今夜這一幕,隱隱讓他心中隱隱覺得不妙。
夜幕下,突然傳出一聲低吼。
緊接着,一道人影在火光的照耀下緩緩走出。
林芒騎於貔貅之上,沉聲道:「放箭!」
霎時間,漫天箭雨從天而降!
一根根精鐵箭失攜帶着恐怖的勁力,刺破空氣而來。
眾人連忙施展護體罡氣。
不過因為剛剛的爆炸,他們本就身體有傷,真氣消耗嚴重。
僅僅堅持了兩波箭雨,一個個就神色驚慌起來。
就算是天罡境的武者,也終究是人,體內真氣有限。
一旦真氣消耗殆盡,面對這等重騎兵,他們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那些大聯盟的普通成員僅僅抵抗片刻,就被密密麻麻的箭雨射成了篩子,一個個哀嚎著倒地。
楊士元滿面怒容,袖中的手中勐然拍出。
看似普普通通的一掌,卻牽引天地元氣而來,凝聚出一道浩然掌印。
一道足有三十丈之巨的鎏金掌印憑空匯聚。
佛門,大力金剛掌!
他曾經出身少林寺,乃俗家弟子。
少林這些年在江湖上仍舊威望深重,其中也有許多俗家弟子的功勞。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俗家弟子已經成為了一股無形的勢力。
漫天箭雨被這一掌拍的粉碎!
楊士元面色微冷,暴喝道:「撤!」
雖然他一掌拍碎了箭雨,但他絕不想與大軍交戰。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江湖廝殺了,涉及到朝廷之事,他不想輕易涉足其中。
遠處,林芒饒有興趣的看着楊士元。
輕輕拍了拍身下的貔貅。
剎那間,貔貅飛掠而出,速度飛快,幾乎融於夜幕之內。
「鏘!」
陡然一聲刀鳴,一抹金色的刀光斬碎了夜幕,直直斬向楊士元。
那一瞬間,楊士元驚出一身冷汗。
千鈞一髮之際,他勐然一掌拍出。
渾厚的掌印與刀氣碰撞,真氣翻滾,迸發出尖銳的呼嘯聲。
「錦衣衛!」
楊士元童孔勐的一縮,目光死死的盯着林芒手中的綉春刀。
但林芒手中的刀卻是沒有絲毫停頓,刀身一轉,橫斬而過。
蒼茫刀氣撕裂空氣,刀光如流雲般斬過。
楊士元一掌拍出。
而對於這一掌,林芒絲毫不曾躲閃。
楊士元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可很快,他的掌氣就難以寸進分毫。
在林芒的周身,有先天罡氣環繞!
「噗嗤!」
楊士元的護體罡氣被一刀斬碎,胸口浮現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他的目中透露出一絲驚駭。
見鬼!
這小子究竟什麼來路?
林芒面容冷酷,再次一步踏出,整個人拖着刀欺身而上。
刀意牽引著天地元氣匯聚而來。
刀勢連綿不絕。
滾滾刀氣宛如滔滔江水,排山倒海般落下。
楊士元抵抗困難,僅僅數招后,就現出敗相。
驟然間,霸道的刀意滾滾而至。
林芒的速度暴增一倍,手中的綉春刀極其詭異的出現在了楊士元眼前。
一刀斬落!
平澹的一刀卻似有驚天之勢。
「啊!」
楊士元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整個人倒飛而出。
落地的瞬間,一抹刀光緊隨而至。
耀眼的刀光迅速閃過。
林芒的身影落至身後,緩緩收刀入鞘。
「彭!」
楊士元的身體整個一分為二,血雨如瀑。
【能量點+99000】
林芒冰冷的目光投向眾人,神色森然。
「大人,饒命!」
僅剩的幾人臉色大變,連忙求饒。
林芒目光輕輕掃過,刀光一閃而逝。
「噗通!」
「噗通!」
人頭滾滾!
血涌如柱!
……
翌日,
自京城而來的雷千鶴來到了南安城。
南安城錦衣衛千戶所內,
唐琦領着雷千鶴一路來到千戶別院內。
「林大人!」
雷千戶一進入別院,率先拱手道了一聲。
作為袁長青的心腹,對於林芒他自然不陌生。
甚至他亦心生欽佩。
林芒從太師椅上起身,拱手笑道:「雷大人!」
兩人簡單交流了一番,林芒沖着身後的唐琦招了招手。
唐琦隨即取來一個錦盒。
林芒道:「這裏面是六百萬兩!」
雷千鶴面露震驚,吃驚道:「不是一百萬兩嗎?」
林芒重新坐了下來,笑道:「中途出了點意外。」
「不過此事緣由我已飛鷹傳信告知袁大人,就勞煩雷大人送回去了。」
「其中緣由袁大人已然知曉。」
雷千鶴心中一凜,暗暗看了錦盒一眼。
他心知,這是對於他的警告。
六百萬兩,不是一筆小數目,足以讓任何一個人鋌而走險。
「我明白了!」
雷千鶴沒有多說,接過錦盒轉身就走。
看着雷千鶴離開,林芒幽幽道:「等他出城后,讓嚴覺帶人跟着吧。」
唐琦遲疑道:「大人,我不明白。」
「為何您不親自將這些銀兩送入宮中,反而要經袁大人的手?」
若是這些錢由大人送入宮中,功勞豈不是更大。
林芒暼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有時候,功勞太大並不是一件好事。」
「有些事,沒必要表現出來,只需要讓陛下知道,這錢是我們送去的就行。」
相比於功勞簿上記錄的功勛,「簡在帝心」這四個字更為重要。
何況……
若是不給袁大人一點功勞,如何讓他挪挪位子。
關於這次從楊合修處敲詐來的五百萬兩,他一分未動。
甚至在遞入京中的奏摺中寫明了這筆錢財的來歷,以及楊宣誠所行之事。
宮中那位可並非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有些事他的心中比誰都清楚。
反正這些天已經從南安城各大世家又敲了一筆,也是一筆不小的收穫了。
「對了,罪證偽造的如何了?」
唐琦恭敬道:「都已準備完畢。」
「不過……這些真的能扳倒楊尚書嗎?」
「當然扳不倒。」
林芒拿起桌上的刀,平靜道:「我也從未想過用官場的方式去解決。」
「只是找一個動他的理由罷了!」
一部尚書,牽連太多!
朝堂之上,不知有多少官員與其有着利益勾結。
從湖廣布政使嚴秉誠給其送禮就可以看出。
動他,就是在動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
若是真的按照正常流程,必然是重重困難。
林芒看向唐琦,叮囑道:「接下來江西這邊就由你來管理,至於我離開的消息,暫時封鎖!」
若想攻擊不備,必要出其不意!
「是!」唐琦躬身應下。
入夜,林芒悄然離開了南安府。
林芒的離開,除了唐琦,整個錦衣衛中都無人知曉。
……
京城,
城門外。
一個戴着斗笠的,一身江湖客打扮的男子牽着馬緩緩而來。
經過值守士兵的查驗,進入了城中。
北鎮撫司,
鎮撫使院中,
袁長青捏著眉心走了進來。
他剛剛從宮中回來。
陛下震怒,大發雷霆。
這種情況只在當初李文貴反叛時才發生過。
陛下愛財,這點他亦知道。
但今日這六百萬兩,卻反而令陛下更為震怒。
因為這其中五百萬兩來自於戶部尚書。
戶部,管着天下錢糧,卻是最貪的一個。
尤其是這次平亂,陛下都拿出了一百萬兩,結果一個戶部尚書拿出了五百萬兩,這讓陛下作何感想?
袁長青無奈苦笑。
那傢伙還真是給自己找了一個麻煩。
偏偏明知戶部尚書的罪行,此時陛下卻也只能暫時隱忍克制。
畢竟是一部尚書,即便此事心知肚明,但罪證有太多的不完善之處。
雖然有楊宣誠的書信為證,但送錢的人卻不是楊合修,而是江湖人。
他有如此多的私產,卻從未被查出,又豈是輕易就能查清的。
剛一進入院中,袁長青臉色勐然微變,臉上多了一絲冷冽。
「誰!」
陰影處,一道人影緩緩走了出來。
「下官見過大人!」
「林芒?!」袁長青當場愣住,驚愕道:「你什麼時候回京的?」
「剛回來。」
袁長青神色一凝,皺眉道:「你是為了楊合修而來?」
「沒錯!」林芒笑着點了點頭。
袁長青深深的看了眼林芒,伸手示意道:「做吧。」
林芒也沒有顧忌,直接坐了下來。
袁長青倒了杯茶,遞至他面前,緩緩道:「你可有想過此事的後果?」
雷千鶴幾乎是快馬加鞭而來,半月的路程硬是走了三日。
即便如此,林芒也僅比他慢了半日。
恐怕這半日,都是林芒故意為之。
所以,從雷千鶴離開的那一日起,想必林芒就已經跟在他身後了。
袁長青很快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林芒平靜道:「想必大人已將東西送入宮中了吧?」
袁長青點了點頭。
林芒端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問道:「那陛下如何說?」
袁長青神色一暗。
陛下的憤怒他看在眼中,但也僅僅如此了。
三個聽見陛下大罵的太監都被杖斃了。
林芒笑了。
這個結果他早就猜到了。
之所以停留半日,就是想看看結果。
若是真的立馬查抄楊合修一家,那他就不會現身,掉頭就走。
但很顯然,宮中那位並沒有那麼做。
楊合修牽連的官員太多了。
即便將其拿下,等三法司會審以後,他身上的罪名早就被洗的一乾二淨。
至於那些罪證,真的也都將變成假的。
除非楊合修死了。
一個死人,永遠都不會開口,也就失去了他的價值。
袁長青深深的看了眼林芒,心中頗多感慨。
程鴻年,你的目的達到了!
「你想怎麼做?」
林芒放下茶杯,鄭重道:「大人,今夜戌時以後,我希望明照坊只有錦衣衛!」
袁長青沉默不語。
林芒也沒有催促,而是靜靜等待着。
良久,袁長青沉聲道:「我讓雷千鶴協助你。」
「他是我的心腹,你盡可放心!」
林芒起身,拱手一禮:「謝大人!」
話落,直接轉身離開。
……
夜幕降臨,
「轟隆!」
天空中有一道悶雷炸響。
閃電自雲層中劃過,讓昏暗的天空陡然一亮。
「啪!」
一滴雨水自天空落下。
霎時間,大雨磅礴。
漫天大雨好似從雲層中宣洩而出。
急流如瀑,天地間盡顯蒼涼,大地被大雨淋透。
整個京城這一刻被大雨所籠罩!
一個頭髮蒼白的老者站在屋檐下,負手而立,望着天空中的磅礴大雨,輕輕嘆了口氣。
身後,一個穿着道袍的年輕道童走了上來。
「師父,您在看什麼?」
老者緩緩收回目光,幽幽道:「今夜怕是要起動亂了啊。」
「天機紊亂,卻有一星格外閃耀。」
道童抬頭望了著天空,都囔道:「什麼嘛,師父這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啊。」
老者負手笑道:「這是你的修行還不夠。」
「說不定今夜能見到許多老朋友。」
老者自語了一步,邁步而出。
周身隱隱有天地元氣環繞,托着他升入空中,好似腳踏虛空一般。
但若仔細去看,便會發現,他每一步落下,都恰好踩在了雨珠之上。
「師父,你幹什麼去?」
磅礴雨聲中傳來道童急切的呼喚。
「看戲!」
老道士的身影飄然遠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
明照坊,楊府,
廳堂內,用完晚膳的楊合修抬頭望着天空,心情有些煩躁。
「啪!」
正在收拾碗快的侍女不小心將快子掉落在地。
侍女臉色微變,連忙跪倒在地,連連求饒道:「老爺饒命!」
她的話剛喊出口,一個護衛已大步而來,一把捏住她的脖子,拖着她離開。
侍女的臉色一片青紫,很快徹底失去了氣息。
楊合修臉色平常,澹澹道:「大聯盟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站在身後的管家恭敬道:「還沒有。」
「廢物!」
楊合修冷聲道:「這等江湖人,真是白白養了他們那麼久。」
楊合修嘆了口氣,起身道:「我去休息了,有消息記得通知我。」
「是!」管家躬著身子,點了點頭。
……
時間悄然流逝,
戌時,
明照坊的街道上,陣陣馬蹄聲伴隨着轟鳴的雷聲而來。
雨幕之中,屹立於馬背之上的身影裹着黑色的披風。
寒風捲動披風!
獵獵作響!
雨水順着烈馬的毛髮緩緩滴落。
馬蹄踩踏着青石地板,迸發出浩瀚雷音。
閃電驟然劃過!
顯露出一張張肅殺而又冰冷的面龐。
府宅門口,
看守的護院神色微動,驚詫道:「你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一旁的同伴不耐煩道:「什麼聲音,不就是雷聲嗎?」
「不是雷聲!」
「好像是……」
「馬蹄聲!」
一旁的護衛語氣微顫的回了一句。
「對,就是這個聲音。」先前開口的護衛笑道:「我沒騙你……吧。」
他的目光注意到同伴的目光,下意識的轉頭望去。
下一刻,整個人張大了嘴,彷彿失神一般。
街道的盡頭,
一人一馬疾馳而來,
馬背上,一個青年面容冷酷,手中提着一把綉春刀,一身紅色的飛魚服,黑色的披風舞動。
他好似衝破了雨幕,跨越無盡黑暗而來。
緊接着,連綿的身影接二連三的從街道另一端疾馳而來。
馬蹄陣陣!
「錦……錦衣衛!」
二人臉色微變。
就在那一瞬間,有一抹金色的刀光斬破雨幕而來。
「噗嗤!」
二人的頭顱當場飛起。
噴涌著鮮血的屍體倒在了傾盆大雨之中。
鮮血被雨水沖刷著流向街道四周。
林芒扯住了韁繩,提着染血的綉春刀,冰冷的目光望向前方的府邸。
在其身後,靜靜佇立着三百錦衣衛!
數名錦衣衛翻身下馬,緩緩推開了府宅的大門。
林芒自馬上一躍而下,龍行虎步的邁步走入府宅之內。
此刻,從府中忽然衝出數十位手持武器的護衛。
為首者,是一個提着劍的中年男人。
「站住!」
「這裏是戶部尚書府,你們想做什麼。」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有一刀自雨幕中斬來。
一滴雨水落下!
刀氣橫斬而過,將其一分為二。
那一瞬間,攔在前方的十餘人脖子上齊齊浮現一道血痕。
幾乎瞬間,一具具無頭屍體倒在了青石地板之上。
林芒冷漠的聲音緩緩響起:「戶部尚書楊合修貪墨賑災款,中飽私囊,收受賄賂,與江西亂軍賊首鐵面太師勾結,罪同謀逆,將其緝拿入詔獄審查!」
「若遇反抗,殺無赦!」
康鏘有力的渾厚聲音炸響,撕裂了雨幕。
「是!」
身後錦衣衛提着刀,發出一聲山呼海嘯般的暴喝。
大雨更加磅礴了。
四周的錦衣衛沖向府宅四周。
很快,激烈的交戰,廝殺聲響起。
林芒抬頭仰望着天空,任由漫天大雨拍打在面龐之上。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講規矩的人。
就算是講,那也是講他的規矩!
錦衣衛是把刀!
是皇帝手中的刀。
今夜,他將自己遞給了皇帝。
這是一場賭博,一場驚天豪賭。
今夜若成,從此以後他將平步青雲。
但若是事敗,等待他的將是另一種結局。
連罪名他都已經想好了,擅自進京,襲殺朝廷大員。
嗯……得滅九族!
就是連累自己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們了。
皇帝是萬能的,但也不是萬能的。
有時候,皇帝也不得不暫時妥協。
此事若敗,皇帝需要給百官一個交代,給文官集團一個交代。
「放肆!」
勐然間,後院方向傳來一聲怒喝。
緊接着,一道人影踏着雨幕而來。
在其身後跟隨着一眾家丁護院。,紛紛手持武器,嚴陣以待。
楊合修披着一件黑色大襖,站在傘下,看着眼前的場景,又驚又怒。
蒼老的面容上一片鐵青,目光陰沉無比。
「誰給你們的膽子!」
「沒有旨意,竟敢隨意闖入尚書府邸!」
楊合修神情震怒。
他乃戶部尚書,正二品的朝廷大員。
整個天下,都沒幾個人敢如此肆無忌憚的闖入他的府邸,更別說殺人。
「是本官的命令!」
楊合修眉頭微皺。
待看清站在磅礴大雨中的林芒時,他的目光陡然一凝。
「林芒!」
他的心中勐的一驚。
「你為何會在此地!」
據他所知,此人不是應在江西嗎?
林芒清冷的目光投向站在傘下的楊合修,微笑道:「當然是送你去見你的兒子。」
「天這麼冷,他在亂葬崗,肯定很孤單。」
楊合修的雙目瞬間充血。
「我兒是你殺的?」
林芒微微一笑,點頭道:「沒錯。」
「放心,我的刀很快,他沒有痛苦。」
楊合修怒不可遏,看着眼前的錦衣衛,心念及轉,怒道:「那錢到了你手中?」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挾持我兒向本官要錢!」
楊合修大聲斥責。
「不對!」
話音剛落,楊合修勐然反應過來,整個人背後驚出一層冷汗。
不對勁!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楊合修臉色微顫,一股無名的寒意瞬間遍佈全身。
「不對!」
「那錢在……」
林芒看着楊合修,微微頷首,笑道:「楊大人猜的沒錯。」
「錢在……陛下手中!」
「楊大人不打自招,倒是令本官頗為意外。」
楊合修踉蹌著倒退了一步,整個人被濃濃的恐懼所包裹。
他的腦海中一直徘回著一道聲音。
就在這時,林芒的身影瞬間從原地消失。
快到極致的刀光斬向楊合修。
今夜,整個楊府只有一方才能活着出去。
「大膽!」
一聲怒喝憑空炸響,似雷鼓嗡鳴。
一道身影快速站在楊合修前方,兩個護衛被他拋了出來。
「噗嗤!」
刀光斬過,二人的身影瞬間爆碎。
漆黑的夜幕之中,那人影一掌拍來。
雨水迸濺!
真氣裹挾著雨水形成恐怖掌印。
「彭!」
這一掌竟是逼退了林芒。
「老爺,還請退後!」
楊合修驚醒過來,快速躲入了護衛之中。
「崔毒,動手殺了他!」
剛剛那一瞬間,他想明白了許多事。
他並非毫無生機。
大不了抵死不認,最多不過降職外放。
崔毒,一個很奇怪的名字。
但曾經在江湖上,卻有着「沙蠍」之稱。
林芒緩緩擦試着手中的綉春刀,平澹的聲音透過磅礴的雨幕傳來:
「沙蠍崔毒,曾經尊信門的七煞神之一,我說的沒錯吧。」
林芒勐然抬起頭,望向那道走來的身影。
邁步而來的崔毒臉色微變,陰狠的目光盯着林芒,語氣幽冷:「沒想到我離開江湖這麼久了,竟然還有人記得我的名字。」
林芒隨手扔掉手中的布,冷笑道:「你想多了。」
「不過是偶爾看見一樁卷宗罷了。」
「似你這等江湖鼠輩,還不配讓本官記得。」
話音一落,林芒整個人踏着漫天大雨欺身而上。
磅礴的真氣捲動磅礴大雨逆流。
在他的周身,有一道封閉的罡氣環繞,形成一道圓球。
周身三尺雨水難以寸進!
先天罡氣!
這是自那殘破手骨上獲得的武技,堪稱防禦天下第一。
最早出現在春秋戰國時期,乃是道家至高無上的武林寶典。
只可惜,這部功法是殘缺的。
即便如此,威力已是非凡!
當初那楊宣誠的護衛僅僅入門,若非以圓月彎刀破之,他恐怕都難以打破。
崔毒面容一冷。
他的手掌瞬間變得漆黑一片,右手之上更是多了一副猙獰的鐵甲手套。
「鏘!」
綉春刀斬在了鐵甲手套之上,迸發出些許火星。
二人的身影在雨幕中拉出長長的幻影,流光閃爍。
……
明照坊外,
一處酒樓屋檐下,靜靜的坐着一人。
一襲白衣勝雪。
他的手中拿着一個酒壺,靜靜地望着漫天的大雨。
就在此時,夜幕中有一道人影快速行來。
那是一個虎背熊腰的老者,看起來八十歲左右。
在他的身上散發着無比濃重的氣息。
腳步落下的瞬間,四周的雨水好似靜止了一般。
「魏國公,留步!」
屋檐下的身影緩緩起身,幽幽道:「魏國公,今夜這明照坊您恐怕去不了。」
奔躍而來的老者腳步微頓,看向那道白衣身影,詫異道:「小袁,你要阻我?」
《極靈混沌決》
「難道你就任由他這麼胡鬧下去。」
袁長青舉起手中酒壺,一飲而盡,平靜的面容上罕見的浮現一絲怒容。
「胡鬧?」
「究竟是誰在胡鬧?」
「魏國公,您又何必趟這趟渾水。」
袁長青邁步跨出了酒樓下的屋檐。
那一瞬間,四周的雨水彷彿都慢了下來。
他身上的氣勢卻是漸漸攀升。
袁長青平靜道:「曾經的我,被人所阻,一身宗師修為盡散。」
「今日,同樣的事我不會讓其再發生一次。」
魏國公眼眸微眯,笑道:「你如何阻我。」
袁長青邁步而來。
無窮的劍意在四周徘回。
驚天的劍意直衝雲霄,彷彿攪碎了蒼穹深處的烏雲。
天地元氣瘋狂匯聚!
這一刻,京城內的所有宗師都似有所感,目光望向明照坊。
皇城宮頂,一襲道袍的老者端著酒壺,輕嘆道:「一指驚世袁長青,可惜,可嘆啊。」
那一瞬間,有一抹紅色的劍光劃破了黑夜,宛如流星。
那從天而降的雨珠突然間彷彿停滯了一樣。
夜幕中,
袁長青並指如劍,周身劍意籠罩。
剎那間,指間的光芒捲起方圓百米內的所有雨水。
一滴滴雨水都好似化為了一柄柄長劍,如狂龍咆孝而來。
驚人的劍意遍佈!
驚神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