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微微一笑，說道，「前些天，我們華夏戲曲學院演出畢業大戲，於智魁老師和錢老師都在現場，錢老師說的沒錯，當時，我確實只是一個跑龍套的而已！」
聽到林牧的直言不諱，郭德鋼微微頷首，能夠直面自己的過往，是一件好事情！
「錢老師的公子錢航同學，是我們這一屆老生中的佼佼者，所以，他在《四郎探母》中飾演的是楊四郎。」
林牧將當時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出來！
眾人聽了之後，看向錢歩義的眼神就詭異了起來！
你誇你兒子就誇你兒子，為什麼要去踩別人，這下好了，裝逼失敗，還讓人家打了臉，難怪錢歩義見了林牧說話就一直不陰不陽的！
王慧一臉鄙夷的看着錢歩義，她一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仗勢欺人的傢伙，看向林牧的眼神也變得和善了！
郭德鋼則是打了個哈哈，笑着說道，「哈哈，就是這麼一點小事啊，同學之間的正常切磋嘛，錢老師，你說是不是呀？」
看着一副笑面虎模樣的郭德鋼，錢歩義只能冷笑了一聲，什麼話都沒有說！
一旁的王珮俞出聲說道，「行了，故事也講完了，誰是誰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沒有真能耐站在這裏，你準備展示一段什麼呢？」
雖然王珮俞對錢歩義沒有太多的好感，但是作為京劇演員，一致對外的道理還是懂的！
林牧微微一笑，說道，「那我就展示一段《趙氏孤兒》中的「老程嬰提筆淚難忍」吧！」
聽了林牧這話，王珮俞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訝，不由地看向了身邊的錢歩義！
錢歩義的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絲愕然！
《趙氏孤兒》，那可是著名京劇劇作家王雁，根據京劇《搜孤救孤》，參考了秦腔之後改編的。
這也是馬連良先生的代表作。
錢歩義正是馬連良先生的親徒孫，這一齣戲他自然也是會的，只不過唱的怎麼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而王珮俞之所以吃驚，那是因為，她是余派的傳人。
而《搜孤救孤》也是余派的傳統名段，而王珮俞也是目前京劇界表演《搜孤救孤》次數最多的老生演員了！
所以，林牧今天表示要唱《趙氏孤兒》，在余派名家王珮俞和馬派傳人錢歩義的面前，怎麼都覺得有點班門弄斧的意思！
林牧也不多說什麼，沖着評委們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樂隊老師，鞠了一躬！
樂隊老師，這可是不能得罪的，手上那根琴弓，高一下或者低一下，都能夠讓演員「死」在台上！
胡琴聲一響，林牧的動作和神態立刻發生了變化。
本來一個挺拔的年輕人，彷彿是忽然矮了一截似的，弓起了背，一副龍鍾老態的模樣！
內行看門道！
王珮俞看到林牧這狀態的拿捏，不由得暗暗點頭。
錢歩義則是不屑的撇了撇嘴，演得再好也沒用，唱功不行，再怎麼着都不行！
那天回家之後，錢航恍然大悟，一臉懊悔的表示，自己上當了。
錢歩義詢問之後才得知，林牧的唱功在全班排名倒數，而基本功則是非常的紮實。
所以，吊毛輸給對方，應該是林牧偷偷加練了這種高難度的吊毛！
但是，那個嘎調，就算是錢航也是一頭霧水。
最終兩人得出的結論就是，運氣好，也許那一天林牧的嗓音狀態特別好，
所以才能夠唱的那麼亮！
但是，這種投機取巧的辦法，不是長久之計啊！
再說了，京劇也不光是唱嘎調啊，嘎調再好，其他的唱起來非常次，那也不行啊！
錢航非常的篤定，林牧的唱功絕對不過關，要不然，也不至於去跑龍套！
而錢歩義露出不屑表情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林牧選的這一段，正是《趙氏孤兒》裏比較難唱的一段戲。
林牧並沒有直接演唱，而是從旁邊的服裝區拿了一副花白的髯口，戴在了自己的臉上！
眾人看着林牧穿着一身白色的襯衫，帶着一副髯口，怎麼看都覺得挺彆扭的！
錢歩義更是冷笑了一聲，嘩眾取寵之徒！
但是，當林牧一開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程嬰提筆淚難忍——」
「千頭萬緒涌在心——」
「十五年屈辱俱受盡——」
「佯裝笑臉——」
一段反二黃散板的唱段，被林牧演繹的是百轉千回。
錢歩義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
這特么的叫唱功不行？
這要是唱功不行，那老子算什麼？
王珮俞的臉上則是露出了一臉驚嘆之色。
《趙氏孤兒》這齣戲，王珮俞也演繹過不少次，對於程嬰這個角色的把握和拿捏已經非常的純屬了！
但是，她竟然發現，面前這個年輕人唱的這個程嬰竟然有一種自己之前從來沒有感受到的感覺！
畢竟，她學的是余派，唱的是馬派的《趙氏孤兒》，中間一定會出現一些細微的差別！
王珮俞從林牧的這一段表演中，好像看出了什麼東西來，讓她眼前一亮！
「對奸臣——」
胡琴的板式一變，回到了二黃原板。
「晉國中上下的人談論——」
「都道我老程嬰貪圖那富貴與賞金——」
「賣友求榮害死了孤兒——」
「是一個不義之人——」
「誰知我舍卻了親兒性命——」
「親兒性命，我的兒啊——」
雖然沒有穿戲服，但是林牧依然是做出了伸手拉着水袖擦眼淚的動作！
作為相聲演員，但是酷愛京劇的郭德鋼從林牧一開口就不由得向前探著身子，臉上帶着痴迷之色，手指在桌面上輕輕的敲打着，嘴裏跟着輕聲的唱着。
郭德鋼的京劇水平雖然在內行人看來很一般，但是人家也不是專業的京劇演員，而且人家願意唱戲，那是人家的自由！
現場除了錢歩義的臉色非常難看之外，其他四位評委和觀眾們都是一臉讚賞的看着林牧。
唱的是真不錯啊！
「撫養了趙家後代根——」
「為孤兒我已然把心血用盡——」
「說往事全靠這水墨丹青——」
「畫就了雪冤圖以為憑證——」
就在這時，已經陷入到劇情中的王珮俞用手在桌子上狠狠一拍，喊道，「開門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