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司法精神鑒定結果,限制刑事責任能力行為人,雖然在監護人到場情況下,布瑞克的供詞可被採納,但檢察院和法院方,還派了一個精神生理專家,輔助他們審訊。
卡爾和健忘老莫,坐在觀察室里喝茶,看著老莫手底下微胖探員羅多爾夫·亨森審問。
犯罪事實沒有爭議,全國幾億雙眼睛,看著布瑞克作惡、推倒大樓,死傷無數,經濟損失慘重,影響惡劣。
草莓鼻布瑞克獃滯遲緩地點頭,對榻樓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但不管微胖羅多爾夫·亨森問其他什麼,布瑞克都搖頭,或面無表情,昏昏欲睡。
「你的超能系統,哪裡來的?誰給的?」、
「誰讓你襲擊澀紋希緹大樓的?指使的人名字。」、
「你策劃了多久?為什麼要襲擊這棟大樓,離你這麼遠。」、
「襲擊完之後,你能得到什麼好處?」、
「你院子里的屍骨是誰的?」、
「羊角辮女子,是你什麼人?她在哪?」、
「人類皮下脂肪做蠟燭,是誰教你的?」、
「解剖是誰教你的?」、
「你煮過的人類內臟,都餵給你院子里的三條混血迦納利犬吃嗎?」、
「殺人、解剖、埋屍你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嗎?」、
「回答這些問題,主動認錯自首,法官會酌情減刑。」、
「動物救助站的資金哪裡來的?」、
「你和布朗奇·厄瑟,是什麼關係?」
……
無論微胖探員問什麼,布瑞克都沉默獃滯,似乎反應不過來,沉浸在他的世界里。
但在座的人都知道,草莓鼻布瑞克確實聽懂了。
尤其是問到布朗奇時,布瑞克的神情閃了幾下。
「布朗奇·厄瑟,是動物救助站的實際運營人嗎?是他指使你去襲擊大樓嗎?」
微胖探員羅多爾夫·亨森,用盡最後一絲耐心問。
布瑞克錯愕,答案寫在獃滯的臉上——如卡爾的推斷,布朗奇的確是教唆犯。
「布朗奇·厄瑟,現在在隔壁審問,不能保證他說什麼對你有利的話,如果你舉報他,可以減刑。」
微胖探員並不確定,布瑞克聽得懂什麼叫減刑。
像這樣的社會弱者,在外有政府補助,在牢里有三餐伙食和床鋪,甚至不用自己做飯,牢里和牢外,對他來說,其實沒什麼區別。
唯一區別,就是死刑立即執行和緩刑。
活著跟死了同樣價錢。
布瑞克在乎嗎?
直白簡單的布瑞克,不懼牢飯和生死,只想著,不能出賣布朗奇醫生,一直沉默不語。
但他的表情動作,已出賣了一切。
否認就嘴角抽動,肯定就張張嘴。
的確比狡猾的布朗奇,誠實多了!
微胖探員羅多爾夫,根據精神專家和耳機里卡爾的指示,調整了審問方向,道:
「說說你和布朗奇醫生的關係吧。」
布瑞克在心裡答:醫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對我很好,對狗也很好。
但他隱隱約約感覺到,說認識醫生,會給醫生帶來麻煩,依舊緘默閉口,獃滯遲鈍。
哪怕你開口撒個謊,我都能撬開你的嘴啊……微胖探員羅多爾夫暗暗抱怨。
羅多爾夫翻開布瑞克的家庭調查報告。
「你的父母,對你不是很好?他們經常打你?」
走了溫情路線,布瑞克的傾訴yu,總算提升,抬頭看微胖探員,激動地說:
「他們罵我是傻子!」
同理心果然奏效!
微胖探員羅多爾夫按照卡爾指示,開始編故事:
「我小時候,爸媽也經常打我,說我貪吃,成績不好,經常不給飯吃,最後不讓我讀書……」
「你故事編叉了!不讓你讀書還能考上公職員,編回來!」卡爾透過麥克風提醒道,「多說說冬天的凍瘡,他手上應該長過很多。」
旁邊的老莫笑笑。
微胖探員羅多爾夫,話鋒一轉,開始勵志模式的圓謊:
「後來我自學,考上大學,那段時光非常艱苦,我每到冬天,手上長滿凍瘡,還要用平板電腦做作業到很晚……」
「……額……羅多爾夫……讓我進去吧。」
卡爾才知道,讓一個小康家庭的孩子,編出一個完美的悲慘故事,難度太大。
舒坦的生活,限制了想象力。
卡爾出了觀察室,戴上門口的耳塞,推門進去。
微胖探員讓出座位,坐到旁邊,讓做筆錄的探員出去。
「布瑞克,你好,我叫卡爾·布萊恩,我頭上的傷,還有耳膜,都是在被你推到的大樓里,受的傷,但我救了很多人,不後悔,比起那些死在水泥塊和廢墟里的人,我幸運多了。」
卡爾一開口就是道德枷鎖。
布瑞克眼裡滾著掙扎。
看來人姓未泯……卡爾覺得這塊骨頭,比布朗奇好啃多了。
「但我同事,為了救一個困在電梯里的小孩,傷了脊柱和肩椎,醫生說,他可能醒不來,就算醒了,也站不起來了。」
「你……想說什麼。」
布瑞克不安地扭了幾下,手銬和腳鐐發出金屬的玲玲朗朗聲。
沉悶的審訊室,有了點騷動和波紋。
「我想你說點什麼,布瑞克,我們知道,你是被指使的!」
卡爾圖窮匕露,直指重點。
草莓鼻布瑞克恢復執拗狀態。
嘴緊得,像嚴絲縫合的井蓋。
卡爾不急,慢慢道:
「瑪拉區的冬天,比起北方,不算很冷,但沒裝地暖之前,沒有燒地炕的習慣,經常凍得滿手凍瘡,早上起來,鼻子和耳朵都凍得沒知覺,你睡裡屋還是外屋?」
「我和……大黃睡。」
草莓鼻布瑞克,被卡爾·氣氛高手,拉回他討厭的冬天。
每個冬天,同齡人都在屋子裡睡,跟父母兄弟一個炕。
他只能睡狗屋。
狗是一種很暖和的動物,而且不會打罵布瑞克。
年幼的布瑞克,腦膜炎里活下來,卻躲不開家庭和社會的惡意。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父母總叫他傻子,為什麼不給吃飽,為什麼不給上學。
連他的兄弟姐妹,都挨個兒欺負他。
有一年冬天,被醉酒的父親,打斷了膝蓋下骨節。
他疼了很久,才癒合,沒人給他治,就自己按著感覺,忍著劇痛,敲打這段凸出來的斷骨。
他討厭冬天,討厭父母和兄弟姐妹,恨不得他們全死了。
這樣他就可以獨佔裡屋,家裡所有吃的,跟大黃分了。
狗才是他的家人,人不是。
有一年家裡實在困難,想把傻子布瑞克丟到山裡,誰知大黃狗把他尋回來。
之後過得更加不如狗。
只能跟大黃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