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

四九城就陷入了一片爆竹的海洋聲中。

整個城市的上空都被焰火照亮了，染紅了。

李海軍可那找妹妹，這丫頭就像脫了韁的野馬，玩嗨了。

大毛：「我沒小鞭炮了！」

二毛，三毛還有秀兒一起搖頭，表示他們也沒有了。

李金鑫：「我就這幾個了，我們分一分吧。」

孩子們手裡拿著香，把小鞭插在雪裡，遠遠的用香點燃引線，然後一個個的跑得老遠捂著耳朵。

李海軍來到妹妹身前：「先別玩了，去給咱媽燒紙了。」

李金鑫跟小夥伴告別之後，約定一會兒再玩，跟著李海軍走了。

李家三口人跑到十字路口，畫個圈圈，點燃了黃紙。

李海軍跟妹妹一旁燒紙，用樹枝不斷的扒拉著。

李父則是掏出一瓶二鍋頭，自己喝一口，然後倒在地上一口，絮絮叨叨的。

看到李父孤獨的樣子，李海軍愈發的想要給父親找個老伴，來段夕陽紅了。

燒完了紙錢，李家三口回了家。

李金鑫迫不及待的要出去玩，李海軍把家裡的鞭炮拿出來，給她一掛一百響的。

「拿出去找大毛他們玩吧。」

「好耶！」

李金鑫歡呼著跑了出去，過年，李父也懶得教訓孩子。

李金鑫拿著鞭炮去隔壁找大毛，梁拉娣見到她之後給攔下了。

「喏，這是給你的壓歲錢。」

李金鑫搖頭：「不行，我爸跟我哥沒同意，我不敢要。」

梁拉娣笑道：「這孩子！」

南易見她不要：「算了，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你給了她，回頭海軍也得給咱們孩子。」

話雖難聽，但他們兩家關係極好，還不至於這麼客套。

「出去玩別跑太遠啊！」

梁拉娣囑咐一聲，就不管孩子們了。

李海軍開始和面，醒面。

年夜飯吃餃子，是必不可少的。

不論貧窮與富有，大年三十夜裡吃餃子，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傳統。

李家父子開始包餃子，包好的餃子用蓋簾端出去，這大冬天的餃子放在外面一會兒，就懂得硬邦邦的。

凍餃子留著正月里吃。

只不過，李海軍把各種餡的餃子，給丁秋楠送去了一些。

「爸，我去隔壁送點餃子。」

李父還以為是個南易跟梁拉娣他們家送，顯然他誤會了。

李海軍則是大大方方的去了丁秋楠家。

丁秋楠靠在床頭，正在看書，只是她到底看沒看進去，誰也不知道。

煤爐子上坐著的水壺已經『嗡嗡』響了。

李海軍進來之後，把包好的餃子放在桌子上：「好幾種餡，我也沒區分！」

丁秋楠興緻不算高，李海軍走到她身前。

「想家了？」

丁秋楠沒說話，默默的看著他。

「要不明天回家看看去吧。」

丁秋楠搖搖頭：「算了，如今這樣挺好的！」

年前，丁秋楠不僅給了父母十塊錢，還給了他們不少吃喝。

李海軍默默的陪著丁秋楠，十點多的時候，他聽見了六丫頭的聲音，才離開。

六丫頭回去眯了一覺，醒來后就一個人過來了。

「爸，海軍呢？」

「他說去給隔壁送點餃子。」

話剛落，李海軍就進屋了。

「你醒了，咱們就煮餃子。」

六丫頭：「這離十二點還好久呢。」

李海軍：「沒事，吃完了你跟妹子早點休息，我跟咱爸守歲。」

李海軍燒了一鍋水，坐在煤爐子上，一會兒水花翻騰開始下餃子。

六丫頭這邊扒蒜，搗蒜泥，

一鍋鍋餃子煮熟之後，李海軍站在外面使勁喊了幾嗓子，李金鑫聽到之後回家吃飯。

「大毛，鞭炮都給你了。」

大毛：「我們也不玩了，留著明天咱們一起！」

李金鑫回家之後，先洗手。

李父：「把你那小花臉也洗洗。」

一家人圍坐在桌子前，李父聽著收音機，喝著小酒。

李金鑫可能是玩累了，也餓了。

狼吞虎咽的，一個小姑娘這樣吃飯，看來是餓極了。

「哎喲！」

李金鑫捂著嘴：「吐出來一個糖塊。」

餃子里放錢，放糖也是習俗了，寓意著錢財滾滾，生活甜蜜。

六丫頭有些羨慕，但她吃幾個餃子就吃不下去了。

「軍兒，我吃飽了，你多吃點。」

她把吃餃子的重擔交給自己男人了，必須吃出來錢跟糖。

吃完飯，李金鑫就開始打擺子，顯然是困了。

但以往每年最起碼要守到十二點。

李海軍：「妹子，你送你嫂子回家，晚上你就跟嫂子住我家吧。」

「我晚上住你房間。」

李金鑫一聽不用自己守歲了，拉著六丫頭的手就走。

「爸，要不您也去休息？」

李父把酒幹了：「行，你少喝點，多吃點菜。」

李父這一天也有些乏了，主要是晚上給自己孩他娘燒紙，有些傷心傷神。

李海軍把白酒收起來，坐下來喝著茶水。

飯他是吃不下去了，這一天吃的太油膩了，喝點茶水刮刮腸油。

沒一會兒，李父的呼嚕聲就響了。

李海軍把關上，就留了小屋的燈，過年要有一盞燈常亮。

李海軍偷偷摸摸的跑到隔壁，去安撫丁秋楠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丁秋楠就把他喊醒了。

李海軍又匆匆回到隔壁，看到李父還沒起來，鬆了口氣。

過年不能吃稀的，李海軍煎了剩餃子，把菜熱一熱，給六丫頭蒸雞蛋羹，不然六丫頭這飯沒法吃。

太幹了。

他這邊正忙活著，李父醒了。

「你去把兒媳婦接來吧。」

李海軍：「爸她才懷孕兩個多月，您這也太緊張了。」

李父瞪眼：「別廢話，你媳婦肚子里也是懷著我的大孫子，我能不緊張么。」

李海軍無奈，只能讓李父看著鍋里的雞蛋羹，他回去接人去了。

回到家裡，六丫頭也醒了，正在給小姑子編頭髮。

臨走前，李海軍拿了幾瓶好酒，還有幾瓶山海關汽水。

早飯，大家都沒什麼食慾，六丫頭還好有雞蛋羹，李金鑫喝著汽水吃了幾個餃子。

李海軍跟李父也是勉強吃了一點，實在是昨天吃的太多了。

中午，南易一家，劉明敢一家都跑來串門拜年。

李海軍見到他們就樂啦，特別是梁拉娣的幾個孩子，有他們在飯菜覺得都能吃光了。

自己也不用天天吃剩飯剩菜了。

中午飯是在李海軍家吃，餃子全都用油煎，油汪汪的煎餃一看就很有食慾。

剩菜一熱，李海軍又做了個冷盤，燉了個排骨。

南易喝著酒：「晚上去我家。」

劉明敢想說什麼，南易攔下了：「明敢，你家就你跟馮春柳，就別客氣了。」

馮春柳用腳踢了踢劉明敢。

劉明敢借著給李海軍倒酒的時候，問道：「主任，咱們廠過了年招多少工人？」

李海軍挑了挑眉：「你不會也有親戚想進廠上班吧？」

劉明敢撓頭：「不是我，是我小舅子。」

李海軍：「具體多少不知道，但事先說好，我這邊已經許出去五個名額了，就連七小子對象要來咱們廠食堂，我都拒絕了。」

「如果，廠里招工的名額多，那沒話說，如果名額少，你小舅子就得再等等了。」

連七小子的對象都沒進來，劉明敢跟馮春柳也就沒話說了。

南易打著哈哈：「來喝酒，工作的事情以後再說，沒準廠里今年訂單多，到時候還招人呢。」

大毛幾個生力軍，把飯菜打掃一空。

梁拉娣回去還偷偷的教訓了孩子，這些李海軍都不知道。

下午，李海軍睡了一覺。

晚上去南易家，李海軍直接拎了幾斤豬肉，至於多重他也不知道。

梁拉娣懷孕，需要食補，南易也不跟他客氣，只是把情分都記在了心裡。

劉明敢也沒空手來，帶了兩瓶酒。

吃飯的時候，大人都吃不下去什麼，李海軍更是捏著花生米，下酒。

就幾個孩子吃的倍香。

「明天初二了，明敢你不跟春柳回鄉下啊？」

劉明敢搖頭：不了，就放三天假，不折騰了，春柳還懷孕呢。」

「南易你呢？」

南易：「我家沒人了，明天我帶家人去看看師父就成。」

南易道：「倒是你，明天得帶著媳婦兒回門子。」

李海軍一想起那麼多的宋家女婿，就頭疼。

「哎，我得像個辦法，不然明天非得醉死不可。」

孩子們吃飯就跑出去玩了，李父也跟他們沒什麼話題，也回家去了。

喝完酒，李海軍回家一覺到了天亮。

初二去丈母娘家，六丫頭準備好了一堆的紅包，誰讓她外甥，外甥女多呢。

李海軍照舊拿著雞鴨魚肉，什麼都不如這些實惠。

臨走前往兜里放了一瓶葯。

六丫頭緊張道：「你哪裡不舒服？我們去醫院看看把。」

李海軍嘿嘿一笑：「沒有，這不是為了不喝酒嘛。」

六丫頭白了一眼：「就你鬼點子多。」

倆人下午坐車去了丈母娘家，他們倆是最晚到的。

但禮確實最重的，宋母又是好一頓誇，把他都給誇的不好意思了。

「媽啊，您別誇了。」

李海軍小聲道：「您看其他姐夫臉上都不好看了。」

宋母：「不管他們，是他們自己不爭氣。」

李海軍：「可是媽啊，他們心裡該對我有意見了。」

宋母這才收斂了一點。

李海軍亞歷山大啊，太出風頭也不好。

六丫頭開始給外甥，外甥女發紅包。

本來她想給個幾毛錢意思意思，但想著自己出嫁的第一年，自己男人又有錢，就每個紅包給包了兩塊錢。

這下子可捅了馬蜂窩，其他人互相給的紅包才五毛錢，一個個幽怨的看著她。

六丫頭決定，來年說什麼都不拔尖了。

吃飯的時候，宋家的女婿們可算找到報仇的機會了。

一個個摩拳擦掌，要把李海軍給灌趴下。

可李海軍直接把藥瓶掏出來，實際上裡面是維生素片，當著眾人的面吃了幾片。

「身體不爽利，就不能陪各位姐夫了。」

眾人面面相視，一個個都憋了一肚子的委屈。

「那你就以茶代酒吧。」

不喝酒，喝茶水也要灌你個大肚子。

「來，六妹夫陞官了，我敬你一杯。」

「祝，六妹夫前程似錦，幹了。」

······

這一圈下來，李海軍就喝了五杯茶水，就是五杯水喝下去肚子也漲啊。

李海軍喝著茶水作陪，還不能提前下桌，硬著頭皮陪著。

最後還是老丈人發話，大家才結束了拼酒。

李海軍想起來自己買的兩張手錶票，偷偷的找到七小子。

「哇，太好了，我還以為你給忘了呢。」

七小子嗓門不小，李海軍本來是打算偷偷給他的。

這一喊，大家都看著七小子。

七小子顯擺的晃了晃手裡的票：「爸，媽，給錢。」

宋父：「明天商場開門了，讓你媽跟著你去買。」

宋母又忍不住了。

「好女婿，就知道你有辦法。」

李海軍苦笑，有啥辦法啊，還不是花高價買來的。

七小子要結婚了，其他幾個姐姐，姐夫，也都愁眉不展。

李海軍這禮送的太重了，他們沒法送啊。

「咳咳！」

宋父咳嗽道：「你們別多想，七小子這是臉皮厚，跟人家海軍要的。」

「都不是外人，你們家裡的情況我們都清楚，每人包個兩塊錢紅包，意思意思就行。」

這話讓其他宋家女婿，鬆了口氣。

說道七小子結婚，傢具，新被褥，一切都準備好了。

李海軍：「你結婚相好請誰掌勺了嗎？」

七小子：「南易跟劉明敢。」

李海軍點頭：「別忘了給人家紅包。」

七小子：「放心吧，我又不傻，這點人情世故還是懂得。」

大家也都知道，如今李海軍不適合再掌勺做飯了，但就有人偏偏不開眼。

「有六妹夫在，還花錢情人幹嘛！」

這話一出，屋子裡一靜。

六丫頭的五姐，沒好氣的用拳頭懟了自己男人一下：「喝點馬尿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妹夫，你姐夫他喝多了，你別介意。」

李海軍搖頭：「沒事，姐夫說的也是實話。」

宋母：「行了，海軍你別往心裡去就行。」

「你現在都是廠里的主任了，哪能讓你掌勺做飯，就讓那個南易做吧。」

「你跟小六結婚的時候，他掌勺做的就不錯。」

五姐見父母都刻意，不給自己男人好臉子，也待不下去了。

抓著男人就走了。

路上。

「喝點酒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喝人肚子里去，還喝狗肚子里了？」

「別人巴結六妹夫都來不及，你說你今天是怎麼了？」

看著自己男人臊眉耷拉眼，低頭不吭聲。

「你沒看四姐他們家，最近日子越過越好，出手闊綽，還不是六妹幫的忙？」

「小七能去食堂，能當廚子，也是人家出的力，現在還漲工資了，你就不能跟人家搞好關係？」

「咱家孩子先不說能不能借力，你家的弟弟妹妹將來找工作，不是人家一句話的事兒？」

可能是被自己媳婦教訓的跟三孫子似的，臉面掛不住了。

「媳婦，我就是氣不過，你看看你爸，你媽，對他什麼態度，對其他人什麼態度！」

「全家人都捧著他們，小七結婚他送了兩張手錶票，你說咱們送什麼？」

五姐恨鐵不成鋼：「你這榆木腦袋啊。」

「本來是打算讓你跟人家套套關係，全讓你搞砸了。」

「你在土產公司上班，借著便利條件，收點鄉下的木耳，蘑孤，家禽，這些到時候讓六妹夫賣給他們廠食堂，咱們家的日子也能好過點。」

「四姐他們家不就是把水果賣給了機修廠，日子才闊綽起來的嗎。」

「媳婦，那怎辦？我去給他道個歉？」

「算了，指望不上你，到時候我單獨去找六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