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前門第二小學，李紅軍並沒有立刻去城裏。

反而去了小酒館，他還記得跟徐慧珍的約定。

李紅軍來到前門小酒館，把蔡全無單獨召喚出來。

「全無，你們多久沒法工資了？」

「回李先生，已經幾個月了。」

「現在有個機會，能讓你們小食堂重新開門營業！」

蔡全無激動的抓住他的手，顫抖著問道：「您說真的？」

「咳···」

「全無你別激動，自然是真的。」

李紅軍脫開他宛如鉗子一般的手，道：「我能弄到一批糧食，但現在的形式你也知道，糧食的價格得按照鴿子市的溢價糧來。」

「這樣的話，你們開門營業賣的食物價格自然就高，因為成本高了，不過我想你們少賺一些，多少還是能有盈利的，就算不能開全資也夠你們這些人開一部分工資，給家裏買糧食了。」

蔡全無瓮聲道：「我雖然是公方經理，但涉及到錢財的事情要跟老闆娘商議。」

「行，你就直接告訴老闆娘，把我的原話告訴她，到時候去我家把決定告訴我就行。」

臨走前，李紅軍給了蔡全無五市斤粗糧票。

「家裏糧食不多了吧，拿着去買點糧食。」

蔡全無接過糧票，手上用力的捏著糧票，因過於用力指節都發白了。

「謝謝，李先生。」

「嗨，你這人哪都好，就是太客套。」

「我回廠里了！」

李紅軍朝身後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嗯，今天陰天，本來就沒有雲彩。

李紅軍回到廠里，來到食堂就把軍大衣撲在倉里，倒在桌子上就開始假寐。

蔡全無這邊來到後院。

「老闆娘，李先生剛來過。」

聞言，徐慧珍探著脖子。

蔡全無是個心思通透的人，怎能不知道徐慧珍的心思？

「李先生走了。」

「哦！」

徐慧珍都沒感覺到，自己的這一聲哦包含了多少幽怨。

「李先生說，他能弄到一批糧食······」

徐慧珍：「既然他說的，那肯定這批糧食就安全，你現在去鴿子市打聽一下糧票的價格，再去兩張看看糧價。」

「聽您吩咐。」

蔡全無去鴿子市打聽價格去了，徐慧珍心裏暖暖的。

艱苦時期，糧食很金貴，李紅軍能為了幫她搞到一批糧食，難以想像會有多難。

看來他的心裏還是有我的，怪只怪情深緣淺，在錯誤的時間裏遇見了對的人。

只要是關於李紅軍的消息，徐慧珍就會不自覺的心亂了。

蔡全無來到鴿子市一打聽，細糧票已經一塊五一斤了，有價無市，鴿子市的細糧票很少見，一旦出現就會被搶光。

細糧票一塊錢一斤，這個倒是有，但也不多，黃牛每天賣完就走。

鴿子市裏也有賣已經發了梅的陳糧，就這每斤八毛錢，愛要不要，還沒多少。

蔡全無一聽價格，咧咧嘴走了。

雞蛋一枚兩塊錢。

平時三分錢一斤的土豆子，翻了幾十倍的價格，你敢想？

整個鴿子市人很多，但賣家少，買家多。

就在他四處轉悠的時候，鴿子市突然暴動了，無數人撒開鴨子跑了起來。

「糾察來了，糾察來了。」

蔡全無也是落荒而逃，仗着體格子好，體力強，蔡全無甩開了一眾人等，翻牆逃出了是非之地。

這次可把他嚇夠嗆，心裏暗暗發誓，以後盡量少來，即便來了也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接着去了糧站，糧站是公家的，統購統銷的形勢下，漲的不誇張。

心裏有數的蔡全無風塵僕僕回到小酒館。

倆人一商量：「就按照市價跟他交易。」

「蔡全無，你晚上去找他，問問有多少斤糧食，怎麼交易，公賬上錢不夠的話，我就想墊上。」

「聽你吩咐，晚上下班我就去找李先生。」

中午，鳳霞美來喊李紅軍吃飯。

李紅軍把馮小美留在了倉庫里，偷偷的拿出來一隻燒雞。

「來，我早就準備好了。」

「紅軍，這也太奢侈了。」

「嗨，給你吃這麼能叫奢侈呢！」

不由分說，李紅軍扯下一個雞大腿：「吃！」

馮小美吃飯向來是細嚼慢咽，李紅軍看她吃飯都着急。

「你慢慢吃，我給咱爸送點去。」

李紅軍把雞頭，雞屁股，還有雞胸肉給李貴送了去。

李貴就愛吃這幾個地方，起初人是沒有愛吃這些部位的，但當年李貴也窮困潦倒過，好地方都讓給了老婆孩子。

久而久之，他反倒是喜歡上了雞屁股，雞爪子，這些邊角。

辦公室里，范主任不在，李紅軍暗道不在正好。

「爸，這個給你。」

「燒雞？」

「噓，您老小點聲，偷偷吃就好了！」

李紅軍回到倉庫，倆人吃完燒雞，馮小美拿出手絹給他擦了擦嘴。

把他嘴上的油得擦下去。

「紅軍，中午了，小媛媛那邊怎麼辦?」

「別擔心，中午媽去接她，吃過午飯下午再給她送去。」

馮小美有些擔心：「這樣媽也太辛苦了，家裏還還有倆更小的的呢。」

「沒事，姑會幫着照看，等媛媛再大一點就能自己上學了。」

「要不是今個天氣不好，我就去接她了。」

下午，李紅軍照舊蒙頭大睡。

一直到了下班點，李紅軍才被馮小美再次叫醒。

晚上，陳金鳳早早把大孫女接回來，看着孫女趴在桌子上寫作業，她才去做飯。

蒸了窩瓜，土豆，茄子，白菜焯水，炸了醬，還弄了一碗蒜泥。

主食做了手切面。李紅霞下班回來看着飯菜。

「媽，今個這麼素？」

「吃素好，肉吃多了上火。」

不過陳金鳳還是特別照顧了李紅霞這個孕婦。

給她蒸了雞蛋羹，雞蛋羹裏面還放了肉沫，這是李紅軍教她的。

李紅霞突然孩子氣的逗弄小媛媛。

「媛媛，想不想吃雞蛋羹啊？」

「你看，裏面還有肉肉呢。」

小媛媛饞的吞咽著口水，可憐巴巴的看着爸爸。

「媛媛乖，再等兩天，你現在胃火太大。」

小媛媛不舍的看着肉沫雞蛋羹，捧著碗裏的麵條狠狠的吸溜著。

陳金鳳氣的，用筷子輕輕敲打了李紅霞的手一下。

「你多大人了？」

「啊，還逗孩子？」

「真是越大越沒正形了，都要當媽媽的人了。」

為了避開小媛媛對肉肉的執念，李紅軍轉移話題。

「媛媛，第一天上學，有沒有什麼要跟爸爸分享的啊？」

「爸爸，老師對我可好了，經常提問我。」

呵呵，能對你不好么，要不十斤全國糧票不是白送了嗎？

李紅軍順勢誇了一句：「我們媛媛真棒。」

「爸爸，我在學校看到王大丫了。」

「她也上小學了。」

小孩子就是好糊弄，李紅軍成功的轉移了閨女的注意力。

吃過飯後，蔡全無找上門。

李紅軍決定以兩塊錢一斤的價格賣給蔡全無五百斤細糧，高筋麵粉。

一塊五一斤的價格賣給蔡全無五百斤棒子麵。

打發蔡全無回去跟徐慧珍彙報了。

這個時候他想起來家裏的糧食可以出手，都是去年的糧食，今年就變成了陳糧，並且這個天，時間久了，家裏的糧食也會發霉。

「媽，白面兩塊錢一斤，棒子麵一塊五一斤，您賣嗎？」

陳金鳳一楞：「咱家不留着自己吃了？」

李紅軍：「咱家的糧食還有那麼多，吃不完的，更重要的是這糧食放的久了就成了陳糧，這天也潮，萬一再發了霉······」

陳金鳳：「我看你經常點爐子，屋裏應該不潮吧？」

李紅軍：「媽，您到底聽沒聽到我說的價格？」

「啊！」

陳金鳳這才反過來，她買糧食的時候一斤成本才兩三毛錢，這個時候出手一斤凈賺一塊多。

沒抵禦住誘惑的陳金鳳拍板：「賣，有錢不賺王八蛋。」

李貴插言：「賣了后，咱家不夠吃怎麼辦？」

「沒事，爸，我有熟人，到時候能搞一批今年的新糧，價格也會便宜一些。」

李貴這才點頭同意。

李紅軍把東屋的糧食跟孫志強一起抬出來，放在門口的雨達地下。

至於為什麼不抗，因為他真心扛不動，一麻袋糧食就是兩百斤，大麻袋的糧食一袋子是三百斤。

蔡全無去而復返，帶回來一千七八五十塊。

李紅軍接過錢，就看着蔡全無一個人，想玩似的把糧食抬拖拉機上。

這讓他心靈很受傷，多少有一種自己是廢物的趕腳。

有了李紅軍一千斤糧食的支援，小酒館的食堂終於重新營業了。

饅頭一斤兩塊五，窩頭一斤兩塊錢。

一麵粉出一斤半的饅頭，看似賺了半斤，扣除人工，費用，損耗，也只剩下微利了，但總好過小酒館所有人沒有收入。

不得不說，四九城的遺老遺少們是真有錢，能來買這麼高家乾糧的也就這些有錢人了。

但這些人畢竟是少之又少，小酒館每天最多賣出去的不多，好的時候三五十斤，不好的時候十斤八斤。

一千斤糧食，硬是賣了兩個月。

這期間秋收過去了，其結果可想而知。

李紅軍帶着廠里的人在第一場秋雨的時候，用廠里的鐵皮在夜裏把水岸邊上給圍了起來。

過冬的林蛙密密麻麻的被擋了下來，上百人不用特意去捉，用撿的。

數不清的林蛙被一趟趟運回廠里，廠長難得大氣一次，林蛙燉土豆，所有工友敞開了吃，也算是徹底開了葷。

一練幾天，李紅軍都帶着人蹲在鄉下捉林蛙，當然，他也吃了不少，這東西據說是大補之物。

李紅軍還讓蔡全無給徐慧珍捎去一些，還有陳雪茹。

事後據說徐慧珍嫌噁心沒吃，陳雪茹也是一口沒動，但陳家的賬房先生老張可是吃的滿嘴流油。

用他的話說，不能糟踐糧食。

在李家男人們都很喜歡吃林蛙，用朝天椒燉出來老香了。

但女人們一個個都避而遠之。

李貴提出，這玩意反正冬天也是冬眠，就在大鐵皮桶里養了許多，就跟活魚跟黑螯蝦，黑蛤蜊一樣，平時放在裏面養著。

想吃的時候就拿出來燉了。

漸漸的變了天。

李紅軍再次賣給了小酒館五百斤糧食，就這些小酒館過了年都買不光，可是小酒館的工作人員也買了一些。

眼瞧著今年地理莊稼顆粒無收，都知道情況越來越糟糕，溢價糧他們不得不吃了。

家裏剩下的千多斤糧食，陳金鳳不賣了，要留着自家吃。

元旦，小年。

一個個節日就這麼過去，眼瞧著年底了。

鄒廠長長吁短嘆的找到他，強行派給了他一個任務。

年底要給工人們搞點福利。

李紅軍沒招，只能提出讓廠保衛科同志配合，帶着槍支彈藥去山裏掃蕩。

但冬季，進山難不說，動物也都貓冬了，不太好尋了。

一行人兩輛卡車，全都穿着軍大衣，朝着深山進發。

以往進山的時候在外圍就能看到野雞，野兔，這次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本來冬季大雪封山，深一腳淺一腳的就十分艱難，見大家有些氣餒，李紅軍只能不斷的出言鼓勵著。隨着深入，終於見到了此行的第一個獵物。

野生梅花鹿。

「大家別激動，別走火，瞄準了再開槍，務必要一擊拿下。」

隨着槍響，梅花鹿應身倒地。

「好傢夥，可不輕。」

「嗯，能有兩百多斤吧！」

接着繼續搜尋，『砰』一聲槍響，有人打到了一隻野雞。

見到了獵物，大家也都有了動力，興緻盎然的四處搜尋。

「紅軍這是傻狍子？」

「呃！」

「不是，這是獐子。」

「砰砰砰······」

槍響過後，俘獲一隻獐子。

「大家休息一會兒吧，恢復一下體力。」

李紅軍一屁股坐在了雪上。

「紅軍，你不說這山裏有野豬嗎？怎麼一頭都沒見到？」

「嘿，我說。」

「你瞧瞧咱們大隊人馬，二三十人拿着武器進山，野豬早就被嚇跑了。」

「一豬二熊三虎，這山裏最厲害的遇見咱們也得變成軟腳蝦，動物天然能夠感受到危機，估計早就躲起來了！」

不過什麼都有例外。

這次李紅軍他們還真被一群膽大妄為的畜生給盯上了。

一群餓了許久，飢腸轆轆，急於尋食的野狼。

狼是群居動物，只要出行都是成群結隊。

冬天，山裏能吃的少，野狼估計也是餓急眼了，明知道這一行人類危險，但還是發起了衝鋒。

二三十把槍，讓野狼知道了死亡是何種滋味。

狼群自殺式衝鋒的戰略過後，留下了十幾具狼屍之後，狼群才四散而逃。

「同志們，雖然沒有野豬，但這十幾頭野狼抵得上幾頭野豬了。」

「天不早了，紅軍，咱們下山吧。」

「走咯，天黑山裏太危險，咱們滿載而歸了。」

「嗷嗷嗷······」

一群人扛的扛，拎的拎，一個個激動的扯著嗓子嚎叫着。

可惜沒遇到熊，如果能遇到熊瞎子李紅軍就能做大年夜裏，做一道熊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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