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美這邊拎着陳金鳳給準備的二斤槽子糕，回到了鄉下。

「媽，大哥，二哥，我回來了！」

馮小美推開木板柵欄門，直奔糊著窗紙的矮趴趴黃土房。

言語中流露着興奮與激動。

聽到馮小美的聲音，屋裏盤腿坐在炕上的李春霞抽著旱煙袋，朝着兩個兒子：「你們妹妹回來了，看到沒去了城裏就是不一樣，連娘都改成媽了！」

大栓老實憨厚聽到妹妹的聲音，緊忙去開門迎接妹妹。

二栓也沒什麼壞心眼，就是腦袋比大栓靈活了一些：「媽，您說我跟大哥要是也能去城裏，吃上商品糧就好了！」

李春霞怎麼能不懂二兒子的心思呢，小美嫁給紅軍后戶口就落在城裏了，就能吃上商品糧了。

「我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可是這事你想都不要想，進城學手藝這事我跟你舅私下提過，可是這事他做不得主，這事得你舅媽點頭同意，你舅這手藝是你舅媽家傳家的不傳給外姓人，你也甭難為你舅，這事提都不能再提知道嗎？」

李春霞為了倆兒子，當初也跟弟弟李貴提過，可陳家祖訓不傳外姓人，傳男不傳女，李貴有心相幫可也不能昧著良心違背當初娶媳婦時候的諾言。

馮小美進了屋，李春霞跟二栓換了衣服顏面，當然，是真心歡迎她回家，畢竟走了小倆月了。

「閨女，快上炕暖和暖和！」

李春霞拉着馮小美的手：「閨女，你咋突然回來了呢？」

李春霞暗道：不會是小美做錯事，惹得弟媳發火給攆回來了吧，但看着她喜上眉梢的模樣也不像啊！

馮小美拉着老娘滿是老繭跟裂口的手：「娘，我是回來給您報喜的！」

「我舅當官了，當了他們廠里食堂的副主任，舅媽讓我早早就回來給您報喜！」

「我跟您說，這官原本是廠長賞識我們家紅軍的，但紅軍覺得自己還年輕就把機會讓給舅舅了······」

馮小美一時激動，直接把心裏話給說出來了。

惹得李春霞跟大栓，

二栓，哄然大笑：「嘖嘖，這還沒結婚呢，就我們家紅軍了！」

馮小美當着自家人，雖然害羞但還不至於羞的躲起來，但也只差摘個地縫鑽進去了。

心裏後悔「還沒結婚呢，我怎麼就把心裏話說出來了，羞死個人了。」

二栓：「媽，您看我妹的穿戴，跟城裏人一樣。」

大栓：「媽，我妹比城裏姑娘還美，咱們大隊就隊長的跟會計穿中山裝跟列寧裝，還都是舊的打了補丁，您看我妹一身都是新的，腳上還蹬了雙皮鞋呢！」

馮小美把紅軍給自己買衣服，買鞋，買雪花膏，給妹妹買自行車，給李貴買手錶，給陳金鳳買縫紉機的事情一股腦的都說了出來。

「紅軍這孩子有出息，不虧是李家的種，孝順，能賺錢，工作好，長得還俊，小美你能嫁給他以後就擎等著享福吧，你們倆在一起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結了婚可得好好伺候公婆，照顧好紅軍跟孩子！」

「媽，您放心，我會的。」

馮小美也對以後的生活充滿的希望，在李家的日子是她這一生過得最舒心，最幸福的。

「二栓，你腳程快，你去供銷社買掛鞭回來放，再買上一瓶大麴，咱們今個為你舅慶祝一下！」

李春霞從炕鋪地下掏出一個手絹，打開后拿出來二元錢，想了想又給了兩元：「再割上二斤肥肉，你妹妹難得回來咱今個吃肉。」

李春霞又指揮大兒子：「大栓，去給你爹上柱香，給他念叨念叨你舅當官了。」

大栓應了聲后，拎着馮小美拿回來的槽子糕放在黑白相框前，去給他爹報喜去了。

二栓一路小跑幾里地，去了鎮上供銷社買白酒，鞭炮，還有肥豬肉。

看到一級肥豬肉的價格竟然比往常貴了二分錢，憤憤不平的割了二斤。

等他出了供銷社，遇見不少熟人他主動打起招呼來，感覺手裏拎着豬肉跟白酒比往常都硬氣了許多。

「二栓，這是家裏有啥喜事啊，割這麼多大肥肉！」

「就是，二栓你還買了大麴，這可是好酒啊！」

有些人饞肉，有些人饞酒，蹲在牆根下曬太陽的人一個個眼神泛光的盯着他手裏的東西。

但一想到他哪個悍婦老娘，一個個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沒人敢主動招惹李春霞，占她家的便宜。

二栓揚了揚手裏的掛鞭：「我舅舅當官了，成了他們第一機械廠的食堂副主任，我娘讓我來買動東西家裏慶賀一下，順便放掛鞭炮喜慶喜慶！」

「李貴當官了？」

「這小子當年給城裏人當了姑爺，離開這北朝黃土面朝天的鄉下，如今都當了官，他們李家這是祖墳冒青煙了！」

「我說二栓啊，你舅從小是你娘拉扯大的，小時候在你們家長大的，憑你們兩家的關係他沒給你跟大栓在城裏安排個工作？」

「讓你們進城當城裏人，吃商品糧？」

說到這個，二栓是滿心無奈，但轉念一想不跟舅舅學手藝，進廠當個工人總行吧。

但他也沒敢誇下海口，這事萬一要是不成不就打臉了么，況且，這事也得徵得老娘同意去跟舅舅說。

「嗨，我跟大栓啥也不會，進城幹嘛，還不如在鄉下賺工分伺候我娘呢！」

二栓拎着東西樂呵呵的回家去了。

一路上，二栓不斷琢磨著如何讓老娘開酒求求舅舅，讓他能進城工作。

二栓到家之後，把自己的想法跟老娘說了。

大栓聽到有機會進城當工人，吃商品糧，也激動的凝視着自家老娘，深怕她說出拒絕的話來。

李春霞沉默了，因為兒子說的有道理，如果倆兒子能進城當工人，他們家從這輩起就不用在土地里刨食了。

不忍心拒絕兒子的李春霞：「這事，等你們結婚的時候我跟你舅舅商量一下！」

馮小美：「媽，不用等我大哥，二哥結婚的時候，紅軍說讓我回城的時候帶着大哥，二哥，讓他們跟隊上借一輛馬車他托朋友買了兩罈子好酒，讓我大哥，二哥結婚的時候用！」

「行，那我就跟你們再進城去一趟你們舅家，捨出我這張老臉來求求你們舅媽！」

李春霞沒說求李貴，因為她知道家裏是誰做主，也是因為自己的請求弟弟是不會拒絕，主要這事要看弟媳婦的意思。

下午還沒到吃飯的時間，李春霞就開始把肉燉上了，隨着鞭炮一響，一家人又吃又喝。

李春霞：「宜早不宜晚，二栓是個能說會道的，吃完飯二栓你去隊上借車！

「大栓你把咱家攢的一籃子雞蛋，還有兩隻下蛋的母雞捆好，看看還有什麼山貨多拿一些！」

雖然沒上過學，沒文化，但李春霞還是知道禮多人不怪的道理。

「閨女，你也多喝點，晚上趕夜路喝點酒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