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野，地獄之門的法陣上。

黑袍人眺望了眼遠處閃爍著各種陰暗的天空，來自地獄的大魔和領主們正在滲透入這個世界，而他的工作也結束了，等那些魔鬼們收集完靈魂以後他將有極大的幾率晉陞到Ⅳ階。

他低下腦袋，看着法陣說道：

「有什麼不對……」

鮮血瞬間漫過他的雙腳，並且瞬間化作了複雜的線條，跟地面的法陣相互交錯變成了全新的圖案，強大的魔力噴涌而出，瀰漫在周圍的空間中。

現在他不能進出陰影維度了。

黑袍人轉過身看着雙手血紅的向余迪。

啪，啪，啪。

向余迪驚訝地看着正在鼓掌的黑袍人。

「啊，你留了些魔力準備這個封印。」黑袍人讚歎道，「很高明的手段，連我都沒看出來，是鮮血匕首教你的嗎？」

這完全是針對他的佈置，而且向余迪還做得好，沒法進行高速移動，也沒有提前準備儀式的自己的確會變弱到對方都有可能殺死的程度。

也只有最了解他的向向余迪能創造這個法陣。

向余迪不解地看着他：

「你在幹什麼？」

黑袍人扯下兜帽，露出那張他熟悉的面孔：

「我很高興，你終於理解了我教你的道理，交易的本質，唯有利益是最重要的，雖然我不覺得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但你肯定有自己的把握，那麼告訴我……

「你把我賣了什麼價錢？」

向余迪冷笑着說道：

「這不是交易，這是復仇，難道你以為我沒有察覺到嗎？

「我雖然不清楚自己的父母是什麼人，但顯然你不打算讓我得知過去的真相，事實根本不是你所說的那樣，對吧?」

黑袍人怔了怔，不解地看了他幾眼。

接着，他失望至極地說道：

「你是說，這件事對你根本沒有任何的好處，你只是出於私人恩怨要殺我？

「原來如此，你也根本不是想明白了，只是覺得自己有能耐殺死我了，就因為你的那點天賦？如果沒有我給你的鮮血匕首，你能自己準備這個法陣嗎？

「沒錯，我是殺了你的親生父母，但你甚至連他們的面都沒見過，你竟然要為他們殺死跟你相處了二十多年的我？」

向余迪看向自己的左側，面露傾聽的神色，就好像還有什麼東西在說話一樣，最終他慢慢地搖了搖腦袋，如同拒絕了誰的提議。

他又重新看着黑袍人說道：

「你說的對，我不是在替他們復仇。

「但如果你沒殺他們，我就不會遭受那些苦難。

「在我三歲前，你企圖用那種殘酷的手段去控制那個孩子，想要讓他成為你的工具，但你很快就意識到情況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然後你換了更溫和的辦法，逼迫我做各種各樣的壞事，企圖把我變成跟你相同的人。

「那些你逼我殺死的孩子，他們還活在我每晚的噩夢中，就連我徹底崩潰想要自殺的時候，你還要剝奪我死去的權力。

「而且你是在用我的良心和負罪感阻止逼我活着。

「我每次看到世間的惡行時，就會回想起你對我身上做過的相似行徑，我更憎恨自己親手犯下的每樁惡行，最終只能告訴自己，這是你的罪孽。

「我是在為崩潰邊緣的自己復仇。」

黑袍人邊觀察著近乎完美的法陣結構邊說道：

「我犯了錯，最初的時候我不該那麼做。

「但你還是缺乏悟性。

「你可以想殺我，但不該是此時此刻，也不能是出於這種理由，如果你跟我聯手，將得到的好處遠超現在，也完全凌駕於你已經失去的東西。

「真是可悲，我還以為你有資格跟我同行。」

他掌心已經畫完了一個微型法陣。

下一刻，黑袍人消失在了原地。

一柄黑色的長劍劃破了向余迪的臉龐，將他的腦袋分成兩半，但當長劍離開時，他上下的腦袋中間湧出了粘稠的鮮血，將其重新拉回到一起。

噗嗤。

向余迪已經轉過身，將化作血刃的雙手插入了黑袍人的胸膛。

他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抱歉，我比你先到達Ⅳ階了。」

他在黑袍人驚訝的眼神中說道：

「你該仔細想想，為何我沒有接受你的那套利益至上的說法，以及為什麼最終勝利者是我，你根本沒有理解世界是怎麼運行的。

「你跟二十年前的我做了交易，用自己今日的死亡買下了我的痛苦。」

向余迪再次側耳傾聽，不耐煩地對自己腦中的低語說道：

「讓我自己享受這一刻。」

黑袍人盯着他說道：

「你本有跟我一同變強的機會。」

向余迪看着他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現在對我很好……

「但不是什麼錯誤都能夠事後彌補的。」

這是他計劃了二十年的復仇。

向余迪將紅色的雙手抽出乾癟的屍骸。

深邃的平靜佔據了向余迪的胸口，隨即他扯起嘴角，做出了微笑的表情。

向余迪抬頭眺望過去自己在教會裏「崇拜」的魔鬼，自己隸屬的組織正在試圖干涉這場戰鬥，他還記得黑袍人也說過，這件事很可能遠比表面得要複雜。

如今的自己近乎不死的軀體，足以算計黑袍人的知識，而監視者他們竟然可以將這樣的力量提取出那柄小小的鮮血匕首，簡直是不可想像的力量。

監視者的上級組織要插手此事，想必也不是因為戰鬥本身，而是想要影響在海面下的洶湧暗流。

按照向余迪本來的想法，在他擺脫黑袍人的控制以後，如果監視者沒有新的要求，他就可以退還鮮血匕首和其他兩件聖器，找個地方隱居起來度過餘生了。

但回想起自己的前半生，以及自己經歷的這些事情，還有遠處正在被魔鬼吞噬著的凡人靈魂，強烈的不甘情緒湧上了他的胸膛。

向余迪沒有行善的慾望，但卻近乎歇斯底里地憎恨著那些行惡者，這種情緒幾乎不能靠理性去壓抑和控制。

如果監視者真的像其所說的想要拯救世界的話，那麼他也許能幫上一些忙。

問題在於，藏在水面下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懷着這樣的心情，向余迪撿起了這兩件聖器，並且閉上了眼睛提交了收容異常實體的申請，接着……

申請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