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季隆芬？”

“是。”

1月15號晚，就在APEX公司總裁季隆芬兢兢戰戰的承認自己身份後，他瞧見面前椅子上坐着的年輕男人忽然展顏一笑，從紅木椅子上起身衝自己走過來。

季隆芬後退兩步，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快快，扶住季總，你們怎麼回事？我就是想看看APEX公司的總裁是什麼樣，你們怎麼嚇到季總了？”

年輕男人攙着驚魂未定的季隆芬，讓這位總裁坐在唐人街安良商會的正廳客椅上。

“不好意思，方先生，是我們誤會了。”安良商會去請季總的人很光棍的承認錯誤。

年輕男人，也就是方卓，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看向季隆芬，和藹可親的說道：“季總啊，深夜請你過來實在不太好意思，是這麼回事，國內長虹的倪總你認識吧？他託我找找你。”

“好不容易找到季總，這才晚上迫不及待的請季總過來聊聊天。”

方卓看着季隆芬驚愕的臉色，忽覺失禮：“快給季總倒杯茶，小李，你去拿溼巾，把季總身上的鞋印擦掉。”

季隆芬沉默不語。

深夜之中，強行被帶到大宅子的廳堂裡，左右站着的人凶神惡煞，居中的年輕人看似好說話，實則戲謔調侃，沒想到長虹的倪總居然能找到這樣的人。

按理說，倪總久居國內，不可能有這樣的關係啊。

季隆芬慢慢思考，眼看年輕男人不說話，他試探着問道：“我認識倪總，不知道倪總花了多少錢，我可以給雙倍。”

這句話一出，就見年輕男人毫不掩飾的笑起來。

季隆芬知道一定是哪裡出了岔子。

但他愈發冷靜：“APEX和長虹確實存在一些法律糾紛，您可能不知道，我們已經在走法律程序，倪總又何必這樣呢？”

“倪總已經回國了，哦對，我是方卓，季總可能不認識我，倪總和我是好朋友。”方卓喝了口茶，慢條斯理的自我介紹。

季隆芬剛剛冷靜下來的心情瞬間再次驚愕。

他認識方卓，可太認識方卓了。

他還買了易科的股票呢！

35美元入的，26美元出的！

“方、方總？易科？”季隆芬難以置信，這位不是華爾街新星嗎？不是國內相關行業的商業領袖嗎？怎麼會有今天這樣的架勢？

他心裡一陣糊塗、猜疑，一會想到長虹，一會想到26美元……

“是我，看來季總也聽過我的名字。”方卓承認，又直白的說道，“這回見季總呢，是想看季總怎麼解決APEX對長虹的詐騙問題。”

季隆芬聽到長虹便精神起來，喊冤道：“方總，我們公司是長虹的海外渠道，哪裡有什麼詐騙？真有糾紛，那也看法律怎麼判啊。”

他知道面前這位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就覺得今晚的事好解決了。

方卓微微皺眉，難就難在這一點，難就難在自己是個講道理的人，季總的話從法律層面上來說沒有問題。

他嘆了口氣，擡手喝茶，不發一語。

安良商會的人默默上前，嫺熟的先堵嘴，然後抽出橡膠棒。

一番掙扎之後，方卓換了杯茶水，繼續問道：“APEX和長虹到底怎麼回事？”

季隆芬沒想到今晚的方式是這麼粗暴，他吸着冷氣的說道：“方總，您真的誤會了，我和倪總之間可能也是有些誤會。”

方卓又準備喝茶了，但看到商會的人上前忽然又制止道：“等等。”

季隆芬眼中帶着希望的看向年輕總裁。

“我眼裡見不得這種場面。”方卓呶呶嘴，示意外面還有個大庭院。

季隆芬被拖了出去。

盞茶功夫，方卓重新問了相同的問題。

季隆芬又被拖了出去。

又盞茶功夫，方卓繼續保持詢問。

季隆芬腫着眼，終於鬆了口：“方總，APEX和長虹是存在一些貨款問題，我們因爲渠道週轉，所以貨款回的慢，我、我願意盡我所能的儘快儘量給長虹回款。”

方卓沒說話。

安良商會的人便打算再次除暴安良。

“哎，怎麼回事？”方卓出聲制止，“給季總倒茶。”

季隆芬心中欣慰，覺得前面的皮肉之苦實在不該硬挨。

方卓沒有評價季總的回款意願，從桌上拿過文件，翻了翻，念道：“一個月前搬到了曼哈頓中城的17街16號公寓502室，12月16號的第二天去沃爾瑪採購，17號找了個女伴一起回公寓，18號去賭了兩手，這是季總吧？”

季隆芬聽着這記錄，怔怔的說不出話來，這比自己記的都清楚。

他心裡忽然前後串聯，先前方總所說“他託我找找你”不是真的……不然，倪總回國前不可能見不到自己！

那今晚這是要幹什麼？

季隆芬費力的看着年輕總裁的眼神，沉默一會，問道：“方總，方先生，您想要什麼？”

方卓輕輕的問道：“APEX爲什麼要拖欠貨款？”

拖欠貨款需要理由嗎？

當然是爲了錢。

可是，如果是單純這個答案，也不會今晚大費周章之後問這個問題。

這方先生和倪總不是朋友，是仇人吧？

季隆芬權衡三秒鐘，乾脆的談條件道：“方先生，我有錄音，我能得到什麼？”

“噢，這樣啊。”方卓微微點頭，果然，這樣的人怎麼能不留一手呢，他露出笑容，提醒道，“季總你可能還沒意識到你今天沒有選擇的餘地。”

季隆芬堅持道：“我能得到什麼？”

方卓不說話了。

季隆芬被拖了出去。

商會的人則去了季隆芬所在的公寓找錄音。

不過，方卓對尋找的結果沒報太大希望，還是認爲季總應該好好合作。

這一次季總被拖出去的時間有些長。

等到他再次見到方先生，終究難耐皮肉之苦，吐露了錄音保存在網上。

方卓對這種合作的態度很滿意，沒有立即要聽到錄音內容，反而笑道：“季總，你們APEX公司這樣下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長虹的官司一定會贏，或早或晚，那時候，你和你的公司能落下什麼？”

季隆芬今天已經認了命，他這一趟被拖出去才知道這裡是安良商會，這半個月住在唐人街，也多少聽說了商會的名聲：“方先生，您想要什麼？”

“不是要什麼，是我們雙方可以有良好的合作。”方卓說道，“會有一家公司和APEX簽訂協議，打包轉讓長虹產品在美國沃爾瑪的銷售，這個轉讓費嘛，會在一個合理的範圍。”

APEX公司已經沒有商譽，方卓對這個公司不感興趣，只打算剝離出長虹的海外銷售業務，目的不是爲了盈利，而是讓長虹→中間商→沃爾瑪這樣的渠道流傳變得正常。

長虹方面不會相信APEX，但會慎重考慮一位騎着白馬款款而來的首富，同時，易科本身也有極具說服力的海外成績。

當這樣的籌碼站在倪潤峰一側就是幫助他解決了很受詬病的海外問題，錄音的存在則保證一定程度的軟硬兼施，不一定會用，但有存在的必要。

電視裡的芯片不是它最重要的零件，相信長虹會基於彼此友好的合作而共同攜手尋找一定的話語權。

季隆芬沉默衡量。

沒等他衡量出什麼東西，兩份來自安良商會的借款協議被拍在了眼前。

季隆芬不想借錢。

季隆芬簽字借了錢。

剩下的事便變得索然無味起來，最起碼，方卓是這樣的感覺，所以，他和這位季總告了個別，不想影響安良商會對合同主體人就借款內容的宣告。

未來幾天，APEX公司和第三方公司簽署的打包合同也會自有專人來辦。

一直到凌晨，季隆芬才走出安良商會位於唐人街的四合院。

他灰頭土臉的回到公寓，一直到凌晨都沒睡着。

等到天亮，季隆芬猛然坐起，心中糾合的憤怒、害怕讓他偷偷摸摸的出了門。

借款協議是簽了，可就這麼被拿捏還是讓人不甘，尤其想起昨晚上那位上市公司總裁的笑容，心中更像是有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燒。

季隆芬決定匿名給《華爾街日報》爆爆料，曝光那個華夏的男人不是媒體所寫的那麼光鮮亮麗，背地裡還有見不得人的勾當！

電話沒費什麼功夫的便打通，記者也在通話中感謝了匿名者的爆料。

隨即，這位記者聯繫了和自家有合作關係的高盛集團，先前高盛就有委託媒體幫忙打造易科總裁的形象，《華爾街日報》便是重要的一分子。

高盛集團公關部的負責人接到通知便迸發出資本家的震怒，易科股票已經因爲意外砸盤沒割到最後一波韭菜，還有人爆料來搞？

這是想讓己方套的更深麼？

這天晚上，身心俱疲的季隆芬吃了兩粒褪黑素躺在牀上休息，他的全身都在痠疼。

凌晨時分，他被熟悉的拽起來。

“就特麼是你給報紙打電話啊？”

“昨天晚上沒給你整明白唄？”

“來來來！”

季隆芬再次被悲憤莫名的拖拽到安良商會，這次連方先生的面都沒見到。

比昨天還悲憤！比昨天還莫名！

明明是匿名電話！

明明是打給華爾街最大的財經媒體！

憑什麼，憑什麼啊！

這裡是紐約啊！

怎麼就這麼暗無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