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2月26日晚到31日晚，整整五天時間，方卓的精力幾乎都用在了媒體採訪上面。

不同於國內媒體，他面對國外媒體的時候需要注意說話用詞的準確性，也要避免某些記者有意無意之間設置的坑。

這種採訪者和受訪者的小小交鋒讓方卓甚是頭疼，也就看到正事資料的時候能讓他心情愉快一些。

2003年12月的最後一晚，也是易科上市的前夕，方卓在酒店套房裡補了個採訪前的妝，順便留出時間見見和自己打了招呼的倪潤峰。

恰好，熊瀟鴿也來訪，閒聊明天的上市。

化妝師正在年輕總裁臉上化最後一道工序，熊瀟鴿瞧着這一幕覺得特別新奇，他繞了半圈在沙發上坐下來，隨手拿起茶几上的文件。

——季隆芬名下的香江創業板上市公司中華數據廣播只剩下一個空殼，目前的股價不到2港元。

——這種股票即便擁有帳面價格，也不爲資本市場認可，創業板公司對於注入的主營業務有嚴格限制，加上公司官司纏身，作爲殼公司的價值也很有限。

——此外，中華數據廣播有很大的停牌風險。

——APEX公司在加州安大略市的總部有辦公樓和龐大的倉庫，皆是租賃爲主，名下商標也因爲行業口碑而不具備多少價值。

——據資信機構鄧白氏評估，APEX公司有很高的風險。

“老熊，嘿。”

熊瀟鴿正看的認真，冷不丁被喊，心中一跳便下意識放下文件。

“沒事，看唄，只是一些評估罷了，長虹那邊要走法律程序了。”方卓給老熊倒了杯茶。

熊瀟鴿微微點頭，問道：“合着這家公司就沒什麼價值？他名下的上市公司也沒價值？”

“就一渠道商，還是靠拖欠貨款起來的，能有什麼價值？”方卓笑道，“倉庫是租的，倉庫的貨是打白條拿的，終端是沃爾瑪的，公司的資金可能是金融方的，嗯，也算白手起家，就是風險很大，這個季總有些手段，就是格局不大。”

熊瀟鴿凝神：“怎麼說？”

“他不敢面對事啊，老倪大老遠從國內過來，他避而不見，哪有這樣做事的。”方卓搖頭道，“不說別的，就說咱當初，你糾集一批人到公司找我，我有迴避嗎？連困難問題都不敢面對，那怎麼做事？”

熊瀟鴿心想，那是你特麼的都做好準備了。

不過，他又轉念一想，就這個APEX公司的季總這麼行事，肯定也有準備，可還是迴避倪總，確實差點格局。

沒等他說話，倪潤峰敲門進來了。

熊瀟鴿幾天沒見，覺得這位臉上的愁容更多。

他連忙把桌上的文件拿到手裡，生怕被瞧見裡面的資料。

“老倪，怎麼樣啊？”方卓大大方方的打了招呼，也給這位董事長倒了杯茶。

“哎，要正式走法律程序起訴APEX了，前幾天易科通過沃爾瑪找到的地址也沒人，但還是謝謝方總。”倪潤峰苦惱的說道，“馬丁律師說他有信心打贏官司，但恐怕得持續個一年以上才能勝訴。”

方卓直視了倪潤峰一眼：“國內會有麻煩？”

倪潤峰沉默一會，說道：“方總，實不相瞞，確實挺麻煩。”

他有點猶猶豫豫的繼續說道：“我在、我在考慮回不……”

方卓皺眉打斷道：“老倪，你這也太悲觀了，這絕對不是一個好選擇。”

熊瀟鴿也聽出來這位長虹掌門人的意思。

但他沒說話，只是旁觀了方總長達十分鐘苦口婆心的規勸，國內輿論局勢、經濟重心情況、企業發展評價等多方面多維度的規勸。

反正就一個意思，情況沒那麼糟，你老倪得回去啊。

熊瀟鴿聽到最後都有些忍俊不禁，他覺得方總要是明確開口給予真正的幫忙，那肯定能直接鼓舞倪總的信心，現在這倪總可能因爲尋找APEX公司季總的挫折而過於灰心喪氣。

好不容易，倪潤峰打消了忽然從心底冒出的念頭，再次恭喜道：“方總，明天易科就上市了，今天還過來打擾你，實在不好意思。”

“沒事，老倪，咱們都是國內來的，在紐約這裡人生地不熟，那還不相互幫忙啊。”方卓搖搖頭，“你放心，馬丁那裡我會再多催催他的，沃爾瑪方面我也讓公司試着接觸，看看能不能有個好的解決方法。”

“老倪，你現在要做的是什麼？”

“是回國保持對長虹的控制權，是繼續帶領長虹前進。”

“就拿我碰見的舉例，新浪的段永基，你想想，他被我從新浪趕走後會是什麼評價？新浪越興盛，新浪發展中對他的作用評價就越低。”

“你在長虹幹了幾十年，難道就甘心日後被人戳脊梁骨？”

方卓義正言辭的說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老倪啊，爭纔有機會，不爭可是連一絲機會都沒有了。”

倪潤峰陷入沉思。

這時，助理過來敲門，提醒採訪時間到了。

“老倪，你和老熊聊聊，他對局勢看得比我清楚，我這還有采訪。”方卓看了熊瀟鴿一眼。

熊瀟鴿瞬間就把局勢看清了，方總需要倪總回去控制住長虹。

幾秒種後，方卓離開了房間。

熊瀟鴿和倪潤峰進行了一場關於商業、道德、競爭、發展的聊天。

他很慶幸，自己還是比較擅長這方面的。

倪潤峰也很慶幸，這一趟的紐約之行能遇見這樣兩位行業佼佼者。

……

美國時間2004年1月1號，上午8點鐘，京城時間晚上8點。

蘇薇在公司辦公室接到來自紐約的電話，是方總打來的，背景音很嘈雜。

“喂，喂，方總，你那邊還沒開始吧？”

“沒呢，小蘇老師，等等。”

背景音漸漸安靜下來。

“還有一個半小時納斯達克纔開市。”方卓說道，“你緊張嗎？”

“我哪裡需要緊張，肯定是你們在現場的緊張。”蘇薇笑起來，儘管她在辦公室實時刷新着消息。

“我也還行，就是不知道等會該說什麼，哦對，我打電話是這兩天琢磨一事得和你說。”方卓說起目的，“咱們易科在國內成立一個遊戲部門，你看着點給招招人才，待遇可以給高點。”

“嗯？遊戲部門？”蘇薇略一沉吟，“像新浪那樣的嗎？考慮引進國外的遊戲？”

“對，新浪的遊戲部門是從股價市值的角度考慮，這眼下易科要上市，我想着也不能虧待自家，所以，有塊業務可以一起做，還能刺激到兩家公司的股價，一舉兩得。”方卓解釋道。

蘇薇聽明白了，也知道要幹什麼。

她思考着問道：“挖人是吧？那能挖新浪的嗎？”

方卓難得在這種事上遲疑兩秒，委婉的說道：“良禽擇木而棲，有競爭纔有發展，兄弟公司之間更要彼此成就，一起進步。”

“好的，懂了，你們記得現場多拍照片發過來，敲鐘的尤其多拍拍。”蘇薇還是更關心這事。

“放心吧，今天的精氣神都全部拉滿，我們易科務必要開好今年第一天上市的這個頭。”方卓很有信心的說道。

今天易科上市，高盛的“買入”評級蠢蠢欲動，IDG和德銀準備全力拉昇，DCM已經呼朋喚友，媒體報紙全都買好通稿，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