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酒，一頓飯，一番暢聊，很容易就能讓彼此熟絡起來。
六個人裡，門戶網站之間是老競爭了，但方卓的MIGA基金又持有另兩家的少量股份。
前兩年，方卓憑掛號網和馬雲一起在臨安同臺領過“年度先進單位”，還一起參加過副市長的飯局。
方卓和馬華騰嘛，他幫後者找過資金，彼此幫過小忙，還一起參加過節目。
只有百度的李彥宏，之前確實沒打過交道，可方卓和他當下就有一個牽扯的共同領域能聊，百度要上百度MP3類的垂直搜索，而易科播放器正是市場上佔有率最高的MP3播放器。
阿里巴巴的馬雲素來能聊能扯，可今晚這個飯局確實對方卓有點甘拜下風，主要後者披露的消息特別能勾人興趣。
比如，同是美股上市公司總裁的張朝陽詢問涉及SEC收購許可的問題，方卓在新浪都沒聊過這個，今天醉意盎然的就給了答案。
“我專門帶人跑了趟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人家問我憑什麼對新浪進行收購。”
“我當時就說，我是易科的總裁，你們如果沒用過我的產品，你們的孩子肯定知道當下音樂播放器的潮流。”
“就這麼簡單。”
“先前我的團隊準備了很多啊，誰能想這個什麼交易委員會也看重名氣。”
方卓繪聲繪色的藉着酒勁瞎扯。
偏偏，其餘五個人真就信了，是知道易科的播放器在美國賣得好，沒想到這麼有名氣啊！
飯局在這樣的氛圍裡越聊越熱乎，很晚才盡興的結束。
晚上十一點，飯局要散，張朝陽非要人讓拿他最新買的手機拍照留影。
於是，李百度、張搜狐、方新浪、丁網易、馬企鵝、外星馬，這六個人留下了一張酒後隨意看鏡頭的飯局照片。
臨近凌晨，各回各家。
因爲馬華騰是從機場直奔酒店，所以方卓用車順路送這位返回。
方卓也是喝的有點多，瞧着這位即時通訊之王就在車裡，順口說了兩句話勾的馬華騰一夜都沒睡好。
一直到第二天，馬華騰正常參加華夏企業領袖的開幕，他還專門換了個位置到方卓旁邊坐。
“方總，你昨天說有一個特別好的點子是什麼？”馬華騰特別誠懇。
方卓裝糊塗：“什麼什麼？昨天喝多了，瞎吹的，Pony，你不是不知道男人酒後的德性吧？”
昨晚路上，馬華騰清清楚楚聽到方卓的話——“要不是我現在成了新浪總裁，我有一個對騰訊立竿見影的idea，哈哈，但我現在的立場不能和你說了”。
馬華騰酒量很好，是昨晚六個人裡喝酒最多卻又最清醒的一個，認爲方總是觸發了“酒後吐真言”的狀態。
半夜睡在牀上，他反反覆覆的思索方卓話裡的意思，從“新浪總裁”和“立場”上考慮到一定是說騰訊現在的門戶網站。
那麼，到底是什麼呢？
“方總，你這就不夠意思了。”馬華騰小小的拿話擠兌了一下，“我這人就好奇心重。”
“真是喝酒喝多逗你玩的。”方卓攤手。
馬華騰換了一種方式擠兌：“方總不跟我說實話，這樣吧，方總，我們騰訊願意出三百萬來買方總的idea。”
方卓嘿然，三百萬可不夠買自己的名譽。
他其實確實有個當下對騰訊網立竿見影的法子，估摸着明年或者後年也就該出來了。
資訊彈窗，迷你首頁。
騰訊的門戶網站規模很小，可它的QQ用戶相當之多，“彈窗”註定是能把兩者結合在一起的橋樑。
只是，這在見過的人眼中顯而易見，對於探索的人，開拓總是難的。
作爲新浪總裁，方卓現在要是把這個說出來刺激騰訊門戶的規模擴增，那往後數年的輿論裡可有的寫了。
“Pony，真是喝多胡扯的，我自己都不記得了，你當時就該拿錢砸我，靈感都是乍現，都是轉瞬即逝。”
方卓指了指舞臺：“領導上臺致辭了，聽聽。”
馬華騰有些遺憾，錢沒給夠啊。
可對一個兩億美金企業的總裁來說，多少纔算給夠？
上午九點鐘，首屆華夏企業領袖年會正式開幕，行政大領導開幕致辭，歡迎各行各業的商業領袖分享觀點。
今年定下的主題是“全球化與華夏企業個性”，領導致辭後的嘉賓演講大多都是在聊“全球化”這個時髦話題。
包括方卓準備好的稿子也是如此。
不過，之前沒參加過這樣浩蕩陣勢會議的方卓剛開始還聽得津津有味，但越聽越覺得有點彆扭。
經濟全球化是當前趨勢沒錯，可很多人的情緒有些過於樂觀和嚮往，言語中還不乏對民主和自由主義的鼓吹。
“新自由主義。”旁邊的馬華騰忽然出聲提及了幾個嘉賓口中都提到的詞。
“其實是新古典自由主義。”方卓淡淡的糾正道。
馬華騰疑惑。
“這個詞本身在國際上就比較混亂，自由主義是在一直變化的，他們嘴裡說的新自由主義早些時候是要加強監管，用公權制衡資本。”方卓解釋了一下，“他們實際上要說的新古典自由主義，是反干預，支持自由貿易和資本發展。”
“這倆在美國都是一陣一陣的，一個不靈了，另一個就開始了。”
“在美國做市場還需要研究這些麼？”馬華騰半驚訝半玩笑的問道。
方卓一本正經的說道：“那倒不需要，但回國騙騙人，騙騙這總裁那領導的，還真挺需要。”
馬華騰莞爾。
“沒啥意思。”方卓忽覺手中的稿子沒什麼勁頭。
“等會方總上臺多說說這個新古典自由主義，那肯定有意思。”馬華騰出着主意，這樣來界定詞彙含義，前面的人都得害害臊。
方卓正想說話，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震動，拿出來一看，一條來自董秘柳洋洋的意外消息進入眼簾。
——裘迪到申城任職浦東新區區長，邀請方卓有時間小聚。
區長？
從副市長到區長，這級別上是降職還是升職？
申城肯定很好，可杭州的級別也不低吧？
方卓略微琢磨了幾秒，低聲向旁邊的馬華騰請教：“申城的區長是什麼級別？”
“申城？和其他地方不一樣吧？我連古典、自由什麼的都分不清，哪知道這個。”馬華騰笑道。
“好吧。”方卓收起手機，由0.5衷的爲裘迪感到高興，只是……這剛剛起復，又弄什麼小聚，是不是還要作詩？
這邊開完會回申城的一趟正好可以去聽詩。
臺上有大佬登場，索尼掌門人出井伸之站到上面，旁邊還配有翻譯。
馬華騰和方卓同時打起精神，前者是想聽聽大佬的真知灼見，後者則是想聽聽胡扯。
索尼就是敗在這位的手裡，目前還沒完全反應到股價上。
現在到底是出井伸之這個人說話對，還是索尼掌門人這個身份給粉飾的好呢？
“全球化是大家共同面對的挑戰……”
出井伸之語速很慢，總是等待翻譯清晰的說完再繼續往下說。
原本興致勃勃的馬華騰聽了一陣就覺得沒意思，忍不住吐槽道：“方總，看來今天上午的嘉賓就只能期待你的全球化觀點分享了。”
方卓再次搖頭：“沒意思。”
眼看出井伸之的講話進入尾聲，方卓把手中的稿子折了折，等到全場響起掌聲，他把厚厚的一小塊稿子塞進馬華騰西裝的口袋裡。
“接下來有請新浪總裁、易科集團總裁方卓先生登臺致辭。”
主持人如此說道。
馬華騰愕然的拿着被折成一團的稿子，快速的低聲說道：“方總，你這稿子……”
“不按那個了，你不是期待全球化麼，自己看吧。”方卓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大步的走向舞臺。
馬華騰以爲這位是在開玩笑，可真的把一團紙翻開卻看到上面真是全球化的觀點分享。
“難不成是脫稿？”
馬華騰驚訝的看着臺上的年輕總裁。
方卓響亮的聲音在廣闊的會議廳裡響起：“剛纔聽很多位總裁先生說到全球化，我對這一塊認識比較淺薄，就不說了。”
“就說說我們的企業吧。”
“我經常思索一個問題，做企業到底是有個什麼樣的邏輯，到底要怎麼賺錢。”
“前不久忽然有了點感悟和想法。”
“我們做企業的工作，尤其在座這麼多位企業領袖，我們要考慮的第一個方面並不是向大衆要東西，而是給大衆東西。”
“我們有什麼東西可以給予大衆呢？”
“就是物美價廉的產品，就是改善他們的生活條件，就是解決他們碰見的難題。”
“當下，很多企業就賺了錢，就拿我自己來說，我有一個做音樂播放器的企業，在做一個新的和互聯網結合的產業。”
“新興產業，利潤不錯，今年估計這個產業的銷量包括我們公司在內，能有幾十萬臺。”
“幾十萬臺的銷量已經能讓相關公司很滋潤的活着了，這代表着今年有這些個用戶在用一款價格不菲的產品，爲我們提供利潤。”
“可我轉念一想，實際上，我們國內有更多更龐大的羣體是很難用到這樣定位的產品的。”
“在有幾十萬用戶輕鬆享用這樣的電子消費品時，更多人的境況還很糟糕，大家的差距相當相當大。”
“直白點說，就是貧富差距很大。”
“在座的各位都是領袖，都有很厲害的產業，我覺得這個場合大家一起想想企業的社會責任也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謝謝大家，這只是我的一點感慨和反思。”
方卓完全改變規劃，引用了兩句來自教員的話——《經濟問題與財政問題》中“我們的第一個方面的工作並不是向人民要東西，而是給人民以東西”。
在座的企業領袖有不少上了年紀的都聽出來了，有的面色不虞，有的面露異色，有的面無表情，這番話似乎不合時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