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總，新浪股價最近怎麼樣啊？”

方卓坐在自己的評委席上，側身和右邊的汪延聊天。

“方總，你見面就問這個，現在還沒成股東呢。”汪延忍俊不禁，玩笑道，“等你成了股東還了得？”

方卓一笑：“這不是關心我那一萬五千臺的機器賭局嘛，也算提前適應股東身份。”

汪延覺得這個小方總特好玩，他搖搖頭：“我還真沒關心最近的股價。”

方卓微微點頭，在心裡替對方回答，新浪昨天的股價是1.482美元，前天是1.476美元，近期仍舊平穩的處於低谷期。

他思慮了一下，覺得董事會席位的事情還得再鋪墊鋪墊，嘴上便換了個話題。

這一趟來京城《贏在華夏》的錄製內容比較多，但製片人也沒說具體錄製的進度，反正錄播可以剪輯，調整空間很大。

隨着主持人登臺宣佈錄製開始，臺下都安靜下來，選手則逐一登臺宣講自己準備的創業項目。

去年來這邊的時候，方卓也曾站在臺上敘述項目，但那個要精細化很多，眼前的屬於粗獷式的篩選，很多人的項目都很不靠譜，沒什麼繼續的價值。

方卓頭一回坐在評委席，又是能決定選手們一部分的命運，所以他開始出聲比較謹慎。

可是……

“7號選手，你要造夜視鏡，這個，這個，我對這技術不懂，但你是不是得考慮一下用戶羣體？”

“你造出來賣給誰呢？我們在聊的真的是商業項目嗎？”

“這話不是說給一個人聽，我強烈建議大家創業不能熱血上涌就砸鍋賣鐵開始湊錢了，最起碼得明白能賣給誰，有多少人願意買。”

“所以，易科投資是不會參與這個項目的。”

方卓強忍着心中的荒謬，有一種時間正被謀殺的感覺。

他亮牌打了個低分，然後側頭向旁邊的汪延詢問：“去年這個階段的創業項目也是這麼不靠譜嗎？”

汪延聳聳肩：“我哪知道，我去年又沒來，你不是這節目的冠軍麼？”

“我是被節目邀請過來空降的，也沒看前面的啊。”方卓很無辜。

汪延瞥了小方總一眼：“你就說你是被邀請過來拿錢的唄。”

雖然之前沒打過交道，可上次對這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汪延事後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下方卓，除了他頗爲起伏的創業經歷，這節目上的過程就是亂殺。

汪延對於節目組邀請這種能力的人着實不解，但瞧見製片人和他關係不錯又有了答案。

至於聽說率衆逼宮的熊瀟鴿爲什麼又和方卓重歸於好，那內裡的情況就不清楚了。

“我全憑實力，那是贏，不是拿。”方卓爲自己辯解了一句。

沒等汪延回嘴，下一位選手登臺。

方卓一見到這位就笑了。

“大家好，我是8號選手許懷哲。”

“我帶來的項目是互聯網垂直領域的學習網站，會計網。”

“我的項目是從去年開始組建團隊，年底開始運行，目前已經收到不少好評，發展的很快。”

8號選手許懷哲去年和方卓同臺競技，被後者批評了創業項目，然後迷迷糊糊的淘汰下場。

當時，方卓結合這位的財經背景，建議他還不如弄個線上學習的網站，結果，今年又在這節目見着了。

許懷哲仍舊是選手，方卓卻成爲點評他的評委。

項目簡述完畢，怡和創投的王康振先詢問了一些狀況，然後表達了興趣，這位選手的院校背景、師資狀況、項目團隊都很不錯，和前面選手相比都讓人眼前一亮。

緊接着，新浪的汪延也開口評價了一番，認爲這個網站有一定的潛力。

最後，方卓發言。

“8號選手的這個項目呢，如果我沒記錯……”方卓話說一半，忽然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下說，好像也沒必要邀功。

許懷哲主動開口：“我得感謝方總去年點醒我，這個項目就是來源於方總的點撥，然後，我和朋友實地調查，發現咱們國內確實有相當大的財務人員缺口，有着旺盛的財務學習需求。”

“按照方總的話來說，我認爲這個創業項目能創造社會價值，所以就堅定的幹了。”

旁邊的王康振不清楚有這個淵源，想着剛纔點評的好話，心裡像是吃了蒼蠅一樣噁心。

“創造價值是對的，可是創業不能只憑這個。”方卓也不謙虛，默認下來，認真的說道，“剛纔兩位評委都表示看好，但我反而要潑一潑涼水。”

兩位評委盡皆側目，這樣玩的嗎？

“許懷哲，現在我是以一個投資者的身份在問你。”方卓點着名增加嚴肅感，“你這個學習網站項目有什麼護城河嗎？如果，另外一個人拿錢建立網站、招聘師資，用你的模式來做類似的事情，你怎麼抵禦？”

方卓的問題不是無的放矢，他想起曾經有個時期，創業環境下經常被問到的問題，如果騰訊跟進、產品複製，你要怎麼辦？

許懷哲站在臺上，愣在原地，思路有點亂，護城河……抵禦……

他真的暫時沒怎麼考慮過這個問題。

“就拿我來說吧，我現在能動用的資金肯定比你多，也有做網站的經驗，宣傳上也有渠道，我看你做得很好，我跟進了，那要怎麼辦呢？”方卓攤攤手，“你要怎麼回答投資者的這個問題？”

臺上的許懷哲思索半分鐘，也跟着攤攤手。

節目機位來回切換了一下，後臺的製片人覺得這一幕特搞笑。

方卓沒有侷限在一個人身上，就着這個問題發揮：“我認爲這是一個創業者必須要考慮的問題，甚至，不光創業者，但凡一個企業都必須琢磨如何應對競爭，只是創業角度上更殘酷。”

右側的新浪汪延來了興趣，參與討論：“方總，你這麼說，那如果是你站在臺上，你面對評委方總的詢問，你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方卓想了想，答道：“臺上的我是創業者，臺下的我是風投，創業者想回答好這個問題的目的就是爲了拿到投資。”

“我嘛，會這麼說。”

“首先，方總，如果另一家更具實力的公司新浪進入賽道，那就說明我的選擇沒有錯，方向對了，您更應該果斷投錢。”

“其次，雖然新浪更有錢更有實力，可我有專業的背景，我有四年的院校學習，還有數年的財務實踐，我纔是最能把握用戶痛點的人，您不投我投誰？難道去投一家門戶網站起家來做教育嗎？”

汪延大笑。

方卓聳聳肩，繼續說道：“還有，方總，您投我才能讓機構的利益最大化，您如果去投新浪創辦的學習網站，它能讓您參與進去嗎？”

汪延笑着鼓掌，臺下的觀衆也被這個臨場發揮打動，跟着一起鼓掌。

同爲評委的王康振看不過眼了，他加入戰局，挑刺道：“方總，風投要投的是能成功的項目，新浪入局，它可以避開你犯過的錯誤，無疑是後者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風險投資就註定有風險。”方卓微微一笑，“王總沒創過業，可能不清楚，對於一個團隊來說，錯誤會讓它更成熟更有戰鬥力，何況，新浪不吃前面的苦，後面很可能吃到更大的苦。”

王康振被噎了一下。

方卓又說道：“新浪入局，它只是看到前景覺得不錯，要做一個項目，我要做的卻是事業，兩者的用心不一樣，投入程度不一樣，對市場的認識不一樣，我有信心比新浪做得更好。”

汪延哭笑不得的抗議：“你們別老把新浪掛在嘴邊啊，喂，方總，注意新浪的股價，還和你息息相關呢。”

方卓掃了一眼，頷首道：“嗯，點到爲止，點到爲止。”

他心想，這汪延以後要是再看這節目不知道會是什麼心情……

臺上的許懷哲聽着三位評委的討論已經懵了，尤其方卓的發言更是讓他有種自嘆不如的感覺。

他覺得這樣的情況好像比較減分，忽然就靈機一動。

許懷哲拿着話筒，深鞠一躬：“來，來，來，方總，請您上臺，我甘願把會計網的領導位置讓給您，務必率領我們把項目做成功。”

滿場大笑。

方卓還真就起身往臺上走，他到了許懷哲身邊拿到話筒也衝着臺下鞠了一躬。

錄製廳的笑聲更大了。

汪延一邊笑，一邊想，這特麼能播麼？這特麼能播麼？

方卓輕輕鬆鬆的走下臺，重歸座位，十分瀟灑的說道：“我衷心祝願會計網能夠成功，不是因爲易科投資有利可圖，而是因爲咱們國內確實有一大批致力於財務的人沒有好的學習渠道，互聯網的出現必然會降低學習成本，這是時代的發展。”

他頓了頓，迴歸自己一向強調的觀念：“這是對社會有價值的選擇，它會收穫回報的。”

滿場掌聲。

什麼叫T0評委啊？

看看人家這風度，看看人家這急智！

汪延心生佩服，也忽然領悟到當初風投爲什麼願意投他了。

小方總風采逼人。

這換誰，誰不迷糊啊！

經過這麼一出，評委的風采展現出來，觀衆們的興趣更加高漲，就是這臺上選手們……更加緊張了。

方卓的狀態放鬆不少，瞧着節目組沒有喊停和干預，乾脆也就完全按照自己對選手項目的想法直言不諱。

“10號選手，你這個着眼點有問題。”

“13號選手，我認爲你有必要調整一下你的股份比例，這是很重要的事情，現實中已經很多次慘痛的教訓。”

“14號選手，先拋開你的項目，我個人實際經驗來說，創始人要更自信一些，如果連創始人都不自信，投資人和同伴怎麼繼續呢？你得支棱起來！”

“……”

方卓總算知道上回錄製的第二天，爲什麼自己作爲嘉賓沒撈到什麼說話的時間了。

實在是坐在評委席上指點江山的感覺太爽了。

當然，他所有的話都是出自認真的考量，也是這節目前期的項目太參差不齊才讓他有這樣的發揮。

整整一天，除了中午簡單休息，節目一直在錄製，兩位評委在方卓的帶動下逐漸殘暴，一位是上市公司的CEO，一位好歹也是正規投資公司的副總，先前考慮鏡頭，嘴上還是比較收斂的。

現在嘛，可以說，這是節目近期錄製讓場下觀衆看得最痛快的一場。

評委們大殺特殺。

有的時候，一些連續來到現場的觀衆就很奇怪，明明項目聽起來就有問題，評委和嘉賓們爲什麼就那麼和氣呢？生怕嚇到選手嗎？

這一次，觀衆瞧見一些眼裡帶淚的選手，心裡都有些不忍了。

傍晚，節目結束。

方卓個人又被挽留，多錄製一些訪談鏡頭。

“方總，你會不會覺得你今天說話比較重？我看有些選手最後下臺的時候都哭了。”主持人客串的採訪。

方卓坐在板凳上平靜的回答：“創業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緻，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讓。”

“連我這點話都經受不住，我覺得還是不要輕易打雞血上頭的好。”

主持人又問：“你平時在公司說話也會這樣直接嗎？”

“評委和總裁的身份不一樣，平時我其實很和氣的，就我們公司在的恆隆23層，我是最和氣的那個人。”方卓爲自己辯解。

他又說道，“今天看似我把選手們殺得人仰馬翻，實際上我是在救人，一個創業項目從前期就問題多多，繼續往下走也是浪費他們的金錢和精力。”

“我就說我看到的真實問題，也謹代表我個人觀點，如果有選手真想繼續堅持，那我也沒辦法。”

方卓面對鏡頭，嘆了口氣：“天要下雨，人要創業，隨他們去吧。”

“謝謝方總給選手們的忠告，我相信方總是滿懷熱誠的勸誡。”主持人收了場，禮貌的和這位小方總握手，他其實覺得今天的場面讓自己不太適應。

方卓也握手，剛出門就瞧見等着自己的許懷哲。

“方總，我請你吃飯，一定得好好謝謝你。”

方卓露出微笑，看看，聽人勸，吃飽飯，這不就是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