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翻開第一頁，心底生出了挖下自己眼珠子的衝動。

他強忍著不適，一頁頁仔細看了起來。

《無目法》記載的文字工工整整，但給他的感覺卻像是蠕動的蛆蟲，想要從紙上爬出來。

而且半本都是寫得如何生食人眼。

要不是他已經掌握了無目法，恐怕會被文字影響，可見撰寫此書的百目老僧有多詭異。

等任青看完《無目法》時，渾身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濕，雙眼更是充血凹陷，如同失眠了數日。

他將書籍貼身收好，想想又覺得不保險，乾脆把床底牆角的磚塊抽了出來，藏在了暗格里。

接著任青閉目養神，順便整理起書上的內容。

首先可以確定，他雖然通過消耗壽元掌握了無目法，但也僅僅是剛入門的程度。

無目法的修行法門就是觀想失明時的無邊黑暗，逐漸異化雙眼，得到非人的力量。

任青本以為自己已經接受這種陰間的畫風，但《無目法》最後一頁的內容過於詭異了。

想要加快異化的速度，可以在修行的時候口含新鮮人眼，不過代價是渾身長出眼睛。

值得慶幸的是任青得知了無目法其餘兩種分支。

由此可見，信息流能獲取到功法隱藏的信息。

比如說獨目者與重瞳者。

又比如，書上雖然記載了生吞眼珠能恢復傷勢，但增長壽元卻絲毫沒提，恐怕連百目老僧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任青心裡早已做出了選擇。

對比渾身長滿眼睛或是變成獨眼，重瞳確實要更容易接受些，至少勉強算是正常的範圍……

任青不知不覺中已經開始習慣詭異的設定了。

雞鳴聲響起。

他捏了捏太陽穴從屋內走了出去，春日和睦的陽光碟機散了身上的陰冷。

一股子焚燒屍體生出的焦臭味從院落里傳來。

接下來的幾日，除非談街又出現了枉死之人，否則火爐不會停止的，畢竟得儘快清空停屍屋。

小武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無所事事的看書，他們三人互相輪班，有兩人看管火爐即可。

「青哥兒，我見你中午沒吃，特地給你留了。」

小武放下了用來識字的百家姓，將饅頭遞給任青。

他在別處的火工堂時，每日除了要干繁重的活計，肚子還經常吃不飽，所以發自內心感激任青。

「我有事離開一趟，應該過不了多久便會回來的。」

任青又去看了眼火爐，見沒有大礙後向衙門外而去。

路上遇到了形形色色的衙役，但都是些換班巡邏的捕快，火工與皂隸只是少數。

任青走出衙門后直奔肉鋪，既然能通過生吞眼珠增加壽元，自然要嘗試一番。

穿過街道上密集的人群時，他對自己的視力有了清晰的認知，輕而易舉便可以發現平日里看不到的細節。

販賣糖葫蘆的老人身上的污漬，書生剛吃酒回來被摸走的錢袋。

甚至連塗抹胭脂水粉的婦人，其發梢上停留的一隻蜜蜂都能清晰看到。

無目法的運用逐漸熟絡。

他的餘光落在街邊的乞丐身上，忍不住眉頭皺起。

乞丐看上去三十有餘，一瘸一拐的伸手向周圍路人討要銀錢，臉上表情略有些痛苦。

任青注意到乞丐的那條病腿，比正常人的腿足足粗壯了一倍，並且皮膚長滿了膿包。

發炎如此嚴重，還能自如行動嗎？

他腳步微頓走了過去，然後取出些散碎的銀錢，放在乞丐的破碗中。

「多謝差爺，差爺長命百歲……」

乞丐感恩戴德，任青拿著銀錢的手掌好似不經意的觸碰了下對方，大量信息在眼前匯聚。

【陳二狗】

【年歲：二十八】

【壽元：十三年】

【術：神足經（殘）】

關於神足經的部分信息隨即顯露。

【由天殘道人創出，修鍊此法需要在骨骼生長的年幼之時，將雙腿連根切掉，困於菜缸中餵食特定藥引，三年不死可長出神足。】

任青呼吸略顯急促起來，他暫且不再前去肉鋪，而是在城西區閑逛了幾圈。

他很快有了個驚人的發現。

街邊的乞丐，大部分都有腿部殘疾，明顯是修鍊了神足經，不過只集中在城西。

任青意識自己陷入了誤區。

如果世間的功法都是這般詭異莫名，那麼資質要求根本就不高，而人命又值幾個錢。

對於很多勢力來說，把功法傳下去有利無弊，甚至能藉此控制大量的武力。

三湘鎮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則不知隱藏了多少修士。

任青倒吸了口涼氣，心裡那點因為掌握超凡而生出的浮躁蕩然無存。

他重新回到談街，走進了距離衙門最近的肉鋪。

屠戶是個彪形壯漢，穿著油膩的圍裙，他正打磨著手中的屠刀，反射的光芒讓人不寒而慄。

任青剛想開口，屠戶便主動說道：「原來是阿青，有幾日沒見了，還以為你出了事情……」

「害，瞧我這張破嘴，今日多給你割二兩肉。」

任青訕笑了下，前身那種孤僻的性格，連衙門都沒認得幾人，怎麼會和屠戶打交道。

他小心翼翼的從屠戶口中打探出了前因後果。

屠戶姓張，主要還是前身的大哥與他相熟，而且死前特地讓張屠戶幫忙照看任青，算是為數不多能聊幾句的人。

「張大哥，我最近晚上行路看不清，能找你討些豬眼用來明目嗎？」

「沒問題，你想要的話，今後我都幫你留著。」

張屠戶一口答應，下水還有些苦哈哈會買來吃，豬眼通常都是扔給街上的野狗。

他先幫任青剁了幾斤五花，然後用油紙包住后開始用小刀挖豬臉上的眼珠。

「阿青，你要是前段時日來討，恐怕我這裡還真的拿不出豬眼。」

張屠戶笑著說道：「有人特地花銀錢來買豬眼，你說怪不怪？」

任青瞳孔放大，他伸手攔住張屠戶：「張大哥，把零散的豬眼給我就行，不必特地去挖，壞了豬頭的品相。」

「還有，我來你這拿豬眼可別告訴他人了……」

張屠戶只以為任青怕被人發現丟臉，連聲答應。

任青卻意識到將《無目法》傳給書鋪掌柜的人還在三湘城，而且已經開始生食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