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島，淺水灣。

喬家別墅。

喬北嚴的精氣神，並不是很好。

儘管，他剛剛在美國拉斯維加斯和李芳潔成了親。

這已經是他前妻身故十年後了。

但是，仍舊激怒了他的四個兒女，公開宣佈，與他徹底斷絕關係。

人到了老年，總容易孤獨。

即便是大亨也同樣如此，今年，他都九十歲了。

李芳潔十八歲跟了他，今年六十三歲，才做上了白髮新娘。

喬北嚴自認為，對得起四個兒女了。

可沒想到，他們的態度仍舊如此激烈，如此決絕。

為人父母難啊，哪怕他早早給四個兒女都建立了信託基金，還將南洋的產業都交給了他們打理。

可是，他們誰又能體諒他分毫？

「老爺，該休息了。」

李芳潔端了參茶進來，看到喬北嚴坐在床上出神，心裏黯然，滿滿都是對喬家那四個子女的不滿，面上卻笑着勸道。

喬北嚴微微頷首，應了聲：「好。」

李芳潔笑道：「六哥，大師伯有沒有找你誇我？」

喬北嚴不解道：「沒有啊，怎麼？」

李芳潔笑道：「這個大師伯，和我不對付了這麼多年，就因為我讓監製部卡他的拍片預算。他也是老江湖了，怎麼就不理解，下面的人能有多貪。不抓緊些，多少銀紙都能叫他們貪去。這次拍《神鵰》，他來找我幾次，說要為艷艷專門訂做戲服。哎呀，我一時心軟就答應了。今天在台里見到時，他還說要謝謝我，艷艷的定妝照絕了，這兩天就要放出去。他還說要專門來尋六哥你，好好誇誇我，沒想到說話不算數。」

喬北嚴聽聞新婚妻子和手下多少年的老臣能和睦，心裏總算好受了些，笑道：「你該告訴他，下回幫青仔拍戲，他大方。」

李芳潔笑道：「白可之、趙琳夫妻倆，還是有能力的，尤其是趙琳。但她也做不到tvb這麼嚴格，讓下面人無縫可鑽。」

喬北嚴道：「她不是做不到，是有意為之。」

李芳潔皺眉道：「六哥，你說這對夫妻在弄鬼？」

喬北嚴搖了搖頭，道：「他們和其他導演製片人一樣，也都是沒法子。港島電影從業者的薪水並不高，想讓他們賣命做事，只能偶爾放放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時候，我也偶爾反思，喬氏關門，是不是就因為沒做到這一步。

水至清無魚，人至察無徒，人性如此。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

青仔之前勸過我一回，說娛樂圈就是名利場，要麼給下面人名，要麼給利。其實成名者到底是少數，大部分人都只是在搵一份養家餬口的錢。賺不到，他們又怎會用心？

我還笑他，甘心給人騙。他們不用心，那就不用他們，換人咯。

現在看他做的那麼成功，華星唱片才接手，聽說氣象已經不同，幹勁很足……恐怕，是他更有道理些。」

李芳潔忙寬慰道：「做電影可能那樣，華星那邊這麼紅火，還是沾了艷艷的光。」

說到這，她忽然住口，心裏有些彆扭起來。

聽新加坡那邊的人傳話回來，之所以喬北嚴四個女兒反應這麼激烈，好像就是因為聽了周艷艷的那首《世上只有媽媽好》后，無限的思念母親，也就愈發對她的厭惡和對父親的痛恨。

這叫什麼事。

她岔開話題道：「六哥，青仔算是把鈔票賺美了。他是真會賺錢，做唱片的，誰能想到會在周邊上下這麼大功夫？就是歐美那邊重視周邊開發，也沒開發到他這個地步。我聽公司里好些人抱怨，家裏本來就不大，被孩子們貼海報貼的滿滿當當，到處都是艷艷的笑臉。雖然長的真好，可半夜起來，睜眼之後還是有些害怕。」

喬北嚴呵呵道：「他賺錢的本事，還沒真正開始，但也差不多了。再等兩個月，你就知道他的膽子到底有多大，手段有多驚艷……」

話音未落地，床頭柜上電話響起。

李芳潔忙去接，一般公司里的人極少會在這個時候往家裏打電話。

她臉上的不悅很明顯，只是剛聽了沒兩句，就面色大變，對一直注視着她的喬北嚴道：「六哥，俞世勛的小兒子俞天誠帶人在片場和青仔公司的保鏢發生衝突，他本人被艷艷一劍砍傷，還被砸破了腦袋。現在阿sir都到了，要拉人去警局。」

喬北嚴聞言皺了皺眉，隨後舒展開來，道：「給我接俞公館，我要和俞世勛通話。」

……

「鈴鈴鈴……」

北池子二條，二號院後院正房的電話鈴聲響了很久后，總算來人將它接起：「喂？」

張青赤著上身，表情並不是很高興。

時間寶貴……

不過等他聽到電話里傳出的哭聲后，臉色就瞬間一變。

「張青，出事了，艷艷被帶去了警局，巴特他們也都被帶走了，現在怎麼辦啊？」

王梓桐聲音中帶着哭腔。

張青臉色嚴峻到了極點，沉聲道：「師姐，你不要慌。我們在港島有律師，你打過電話了么？」

王梓桐道：「打了，他已經第一時間趕過去了。可是，俞家人說，這次找天王老子都沒有……」

張青眼神凜然冰冷，道：「是俞天誠？」

王梓桐道：「是他。這個狗東西喝多了，帶着兩車花來送給艷艷，非要見人。片場不許，他就在外面鬧，他的保鏢要護着他強往裏沖，片場安保攔不住，一直讓他衝到拍戲現場外，艷艷覺得因為她的緣故讓戲都拍不成，就讓巴特出去趕人，就發生了衝突。俞天誠惱羞成怒，罵了很多難聽的話。一開始艷艷忍了，可後來俞天誠罵起你，她就生氣了。那個狗東西越罵越難聽，艷艷就提着拍戲的劍出去，砍傷了人，後面還用花瓶砸破了頭……俞天誠昏倒，他哥哥俞天賜過來報了警，還揚言讓艷艷坐牢。」

張青看了眼從後面趕來，面露不解之色的齊娟，卻罕見的沒有解釋，而是對電話里道：「師姐，你先不要急，現實不是電影里，艷艷不會有危險。給六叔打電話了嗎？」

王梓桐抽噎道：「若林叔來了后已經打過了。」

張青點點頭，道：「好，你先照顧好自己，我會儘快過去一趟，解決這件事。」

掛了電話后，張青簡單的同齊娟說了遍后，就準備打電話訂機票。

齊娟一邊將頭髮盤起，一邊勸道：「你冷靜點，現在急着趕過去，有什麼用？」

張青皺眉道：「這個時候，我不該第一時間趕過去？」

齊娟大眼睛看着他道：「你現在急着過去有用么？你準備用什麼法子解決這件事？」

張青按下心裏的怒火和躁動，道：「我去找中華社港島分社。」

齊娟提醒道：「在上面的眼裏，俞家的份量，十個你加起來都比不了，尤其在今年這樣關鍵的時刻。走，立刻送我回家。」

張青點了點頭，卻沒放下電話，道：「我會想其他法子。」又試着給港島喬家掛了個電話，發現打不通，一直佔線，才在齊娟無奈的目光中放下電話。

齊娟轉身離開，稍許帶回了張青的襯衣和褲子，幫他穿妥當后，還不忘理了下領口，勸道：「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有喬北嚴的面子在，港島那邊不敢過分的。我們先去問問我媽，看她有沒有法子。」

張青默不作聲，點了點頭，兩人出發。

……

齊家。

正在家裏辦公的李素芝看到兩人進門，還有些納悶道：「怎麼這麼快？電影看完了？」

齊娟乾咳了聲，道：「電影不好看，就送小藍回家了。本來想再去酒吧玩會兒，沒想到出事了。」

李素芝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張青的臉色，問道：「出什麼事了？」

齊娟對張青道：「還是你說吧。」

張青點點頭，道：「阿姨，剛才港島那邊打過來電話，說俞世勛的小兒子帶人去片場騷擾艷艷，和安保發生衝突后破口大罵，艷艷出去打傷了他，現在被俞家送進了警局，被抓了起來。」

李素芝聞言，臉色沉重起來，很不高興，但依舊冷靜，問道：「喬北嚴怎麼說？」

張青道：「片場已經通知六叔了，我打電話打不通，一直佔線。」

李素芝道：「那就先等消息，看喬北嚴怎麼解決。發生在他片場的事，理應由他出面。」

張青沉默了稍許后，點點頭道：「好。」

而後道：「阿姨，我先走了。」又對齊娟道：「明天就不送你了。」

齊娟看着他道：「你要連夜飛港島？」

張青點了點頭，道：「出了這種事，我必須要過去。哪怕不是艷艷，換做師姐，或者趙姐她們，我也一樣。」

說罷就要走，被齊娟拉住，看向李素芝央求道：「媽，想想辦法吧。」

李素芝大怒：「這種事，能想什麼辦法？」

要是在內地，不過一個電話的事，可港島那邊，即便回歸后，這種事都不好操作，更別說現在。

齊娟道：「張青想去找中華社港島分社那邊……有沒有希望？」

李素芝氣笑道：「你們當人家是兒戲么？」

齊娟不服：「年前找張青開演唱會的時候，怎麼不說兒戲？」

李素芝搖頭道：「一碼歸一碼，再說，也不是沒給你們好處。」說着，看向張青道：「這件事，就讓喬北嚴先去處理，處理不了，我們再想辦法。」

張青罕見拒絕，道：「阿姨，我明白你說的才是正理。但是，艷艷就和我的家人一樣，和小藍差不多，我實在無法坐視這種事發生而什麼都做不了。我連夜去港島，請最好的律師，和俞家打這個官司。而且，我在不在，對艷艷來說，也不同。阿姨，謝謝您，再見。」

「你幹什麼去？」

李素芝瞪眼看向跟着張青一起走的齊娟，喝問道。

齊娟道：「當然是和他一起去，媽，回頭你和爺爺說一聲，我快去快回。」

說罷，強拉扯著還想勸她的張青出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