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喜歡這些應酬？我看你最近風格日趨強硬。」

路燈下，李素芝看著身邊的高大少年微笑問道。

放在以前，張青是絕對不會說出，讓顧正雄、喬澤濤放馬過來的話……

張青慚愧笑道：「可能是受了學校的影響，自信了很多，但願沒自信過頭……另外，最近和沈姐聊了很多，對音樂圈的了解也加深了不少。我發現，如果是其他唱片公司，的確會受三大唱片的掣肘和壟斷，但杜鵑不會。

或者多少受一些影響，但不會致命。

先前在江京時我曾對阿姨說過，作品進這個圈子，人不進。

那之後有一段時間，我以為自己說了大話，因為聽到太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故事。

可從港島回來后，我時常反思，發現只要不那麼貪婪，不去想著賺盡每一分錢，其實真的能做到不必跳進那個染缸中。

至少，不必按照他們的規則行事。」

李素芝聽明白了，她笑道：「你是對自己的才華有絕對的信心，才能讓他們沒有法子。該強硬的時候，強硬點也沒錯。」

張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也是因為齊叔叔幫我說了話，我知道他們看在齊叔叔的面上，不會做到沒有底線的地步。不然，我也未必敢這麼囂張。沈姐說，他們的盤外招太多了。」

李素芝問道：「如果他們不給你齊叔叔面子，那你準備怎麼辦？」

張青想了想道：「他們能卡的東西不多，主要就是宣發方面。大陸一百多家電台，大半都會受他們的影響。還有那些樂評人，好多也由他們控制。他們因此掌控著話語權，可以肆無忌憚的潑髒水。民眾多有從眾心理，可能會因為那些評價，連聽都不會去聽。一般的小唱片公司，如果不聽他們的話，不分一大塊利益給他們，由他們來做發行，那就很難活下去。

但沈姐告訴我，有一處極好的宣傳地方，是他們掌控不到的，就是央視的音樂播放廳。一首歌一次一萬塊的價格，雖然高的離譜，但也還能承受。而且一旦收視率高，很受歡迎，還會免費重播。一般小音樂公司沒這個信心，我卻有。

如果和麥和騰飛，還有粵省的百花唱片手段盡出來打壓杜鵑，我就讓趙姐拿出五十萬去央視做宣傳。五十萬不夠，一百萬也行！

哪怕賠錢，我也不會讓他們來扼住喉嚨。

況且，他們攔不住杜鵑的！」

李素芝笑道：「你有這個信心就好。不過你可以放心，和麥和騰飛，不會做到太過分的。」

張青知好歹，有了這句話，他們就真不會做的過分，道了聲：「謝謝阿姨。」

李素芝擺手笑了笑，然後回頭對跟在後面的周艷艷道：「跟上，有事說？」

周艷艷小跑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我想藍藍了，想去看看她……」

張青道：「想去看自己去就好了……國慶酒吧白天不開門的時候過去。」

周艷艷高興的點頭，然後笑道：「那我回去了，還要送酒水呢。」

說罷，一扭身跑回去了。

沉默了稍許后，李素芝說起正事：「我剛才給李子君的母親打了電話，她並不知道她兒子有了女朋友，或者知道了也不想承認。所以，這場生日宴會應該是很私人的，不會有太多官家子弟。

我並沒有把這件事透露給他媽媽，不然你就要得罪人了。你可以去參加，代表你自己，和娟子。」

張青聞言一震，看向李素芝遲疑道：「可是……」

李素芝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拍了拍張青肩頭的皺褶，叮囑道：「就這樣穩穩噹噹的走下去，不急不躁，不為浮華名利所迷。好好學習，好好努力。」

張青聞言抿了抿嘴，鞠躬一禮。

李素芝溫煦笑道：「還有一點，你和同學相處，低調當然沒錯，但不可能永遠隱瞞下去。

其他的也好說，可是你當作朋友的那兩個，其實適當的時候可以透露些。

看得出，你們相處的不錯，你比較喜歡他們，是用心在交朋友。

這樣的話，將來你的真實身份一旦暴露，他們未必會驚喜，華清人自有傲氣在。

你說呢？」

張青聞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阿姨，您說的對。換位思考，如果我是他們，發現一直被蒙在鼓裡，我也不會開心。對朋友，應該待人以誠。」

「呵呵，明白就好，去吧。」

給張青撣去肩頭的一片落葉后，李素芝溫聲說道。

……

九月三十號，傍晚。

「今天，3300多名1996級新同學來到了華清園，成為了這裡的新主人。我代表全校師生員工，對你們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祝你們在華清園裡，揚起理想的風帆，揮灑絢爛的青春……」

華清園東大操場上，軍訓匯演結束后，華清校長發表了迎新講話。

不愧是中國第一學府的掌門人，一番話說的新生們熱血沸騰，掌聲連連。

好像從這一刻，大家才真正成為了一名華清人。

「同學們，挑戰和超越的接力棒現在已經傳到了你們手中。希望你們經過四年的學習，畢業時帶走的不只是老師教的知識和方法，更多的是自己未知的問題。」

「祝願你們在反思中學會批判，在挫折中經歷成長，在挑戰中贏得未來，在美麗的華清園度過不曾虛度的青春時光！」

一片歡呼聲中，華清大學這一年的迎新，便告一段落了。

「走，今天阿處請客，東來順！」

金星今天心情很好，準備給李楚東一個請客的機會。

李楚東幾乎不敢相信：「這個狗東西，你認識了個妹子，讓我請客？」

金星嚴肅道：「你還想不想讓我手把手教你泡妞？」

李楚東居然有些無言以對，因為他想……

張青好笑道：「今天不行，晚上還有事。下次，下次我請。」

李楚東趕緊約時間：「那就明天？」

張青笑道：「明天晚上承天門有煙花，你們想不想去看？」

金星、李楚東聞言對視了眼后，金星猶豫道：「太晚了，沒公交車了。」

今年平京雖然開通了第一條全天候的公交路線，但不經過華清啊。

李楚東也笑道：「最後一趟公交車八點半，承天門煙火八點才開始，看不了幾分鐘啊……雖然好想去。」

金星又道：「而且明晚人肯定超多，算了吧，不去湊那個熱鬧了。」

張青笑呵呵道：「巧了，我家就在故宮旁邊。要是不想湊熱鬧，站房頂上就能看到煙花。房間也多，足夠你們住一宿了。」

金星：「？」

李楚東：「？！」

……

華清東門外，停車場。

張青打開車門坐上車后，就開始笑。

卧龍鳳雛兩人震驚完了，不過他暫時沒多解釋，只道明天再說。

給二人留了地址，約定明天在北池子二條見面后，他就先走了。

兩人熬上一宿，想上幾千種可能后，明天應該好接受一些……

剛發動著車，卻忽然見一身影走來，徑直到車前，沖他燦然一笑。

笑的張青毛骨悚然。

他不解的看著對方，喬月話不多，直接走到副駕，拉開車門就坐了上來，道：「什麼表情？我是你學姐，又不是瘟神！今天學校事多給耽誤了，搭地鐵來不及，坐一下你的車……要不給你車費？」

張青好笑道：「你背著古馳，穿著麥絲瑪拉，跟我說坐地鐵上學？」

這兩個品牌還是他在港島時認識的。

喬月不滿道：「我穿這些有罪嗎？」隨後又面色古怪道：「你不會以為我找你是……小學弟，你是不是想多了？」

張青笑了笑，道：「我沒想多，但我怕別人多想。我又不是你們這個圈子的人，萬一礙了哪位衙內的眼，憑添是非我冤不冤？」

喬月眼睛有些長，笑起來像狐狸，她笑道：「你跟齊娟在一起，就不怕礙了別人的眼……算了，真有人眼睛瞎了腦袋壞了，你就找我好了，保證不給你添麻煩。這總行了吧？」

張青呵呵了聲，道：「那行吧。」

說罷踩下離合，掛一檔緩緩出了車位……

「沒想到，你車開的還挺穩，技術不錯嘛。」

車內安靜了片刻后，喬月有些受不了這種氣氛，開口打破僵局。

張青點點頭，「嗯」了聲。

喬月生生氣笑，道：「雖然你是大才子，可也太沒禮貌了吧？」

張青笑道：「談不上。」

喬月不解：「就做個朋友，又不是搞對象……我看你也不像是給娟子豎貞節牌坊的人，你和你們班女生不有說有笑的嗎？」

張青嚴重聲明：「沒和她們單獨一起！娟子問起來時，這個先決條件要說清楚。」

「我靠！」

喬月一臉鄙夷：「我真是服了你了！」

張青笑了笑，道：「體諒一下，高攀一個富家女不容易，我做事還要借用她家的勢力。」

喬月聞言都震驚了，眼睛里的噁心幾乎要外溢出眼眶，張青的坦誠差點沒讓她吐出來。

不過她是極聰明的女孩，觀察了張青一會兒后，忽地就明白了什麼，表情也從厭惡變的有些欽佩，道：「你還真是……娟子沒看錯人。

行了，你放心，我對別人的男朋友沒興趣，對小學弟也沒興趣……真是服了你了！」

張青如果真是那種軟飯男，藏了那種心思，就不會說出來了。

她若沒那麼聰明，一般姑娘即便猜到這一點，也仍會對這種話感到不適，敬而遠之。

但喬月顯然連這一點都想到了，張青就是讓她心裡起不適。

張青這下沒法子了，總不能真撕破臉皮。

他面露一絲無奈，道：「女孩子太聰明，會顯得城府太深。」

喬月冷笑：「你直接說，不招人喜歡就得了。男人都是這個臭德性，看看李子君，他媽給他介紹了多少，都是又聰明又好看，家世也好的。結果他就喜歡一個鄉下蠢丫頭。欸，你見過那女的了沒有？」

張青搖頭道：「我到哪去見，李子君我都沒見過第二回。」

喬月奇道：「咦？那看來他還挺欣賞你，他也知道娟子去了美國，所以是專門請你的。今天人不多，都是李子君從小到大的好朋友。」

張青笑道：「我還真是榮幸。」

「……」

喬月一滯后，道：「抱歉，是我說錯話了。」隨後又埋怨道：「你也太敏感了，你也別總說什麼不是圈子裡的人。你和娟子談對象，就是一個圈子的。這麼敏感，搞的我說話都要小心翼翼。欸，你準備的什麼生日禮物？」

張青示意了下前台處，道：「一張賀卡。」

喬月好艱難的綳著笑，隨手拿過後打開，我靠，居然還是帶音樂的……

她實在沒忍住，仰頭哈哈哈大笑起來。

張青依舊平靜，喬月看到前台居然還有一張，拿起來發現是空白的，便問道：「這又是送給誰的？」

張青道：「班裡有個同學，下周過生日，就一起買了。」

喬月用手指勾了勾鬢角散落的髮絲，然後道：「先借我，回頭還你。」

說完，從包里翻出一支筆，開始寫起賀詞來，還打開張青那張，摘抄了下。

她都記不清，上一次送人賀卡當禮物是什麼時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