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鐵，你說我該怎麼辦？」

夜色如水，惱人的蟲鳴吵得人睡不着覺。

蚩尤坐在山頂望着身旁趴在地上打盹的食鐵獸問出了心中壓抑許久的問題。

食鐵獸被吵醒，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不滿地嘟囔起來，「什麼該怎麼辦？你是未來的人皇，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唄……」

「不是這個問題，是老師！」

蚩尤正色道：「老師已經多日未曾現身了，我有些擔心她……」

「你擔心她？」

食鐵獸沒好氣地道：「她可不僅僅是一尊大巫那麼簡單，這世上能夠傷她的人可沒有多少，你有什麼好擔心的？該不會……」

蚩尤眼神一慌，磕磕絆絆地道：「你可別瞎說，我就是單純地擔心！」

食鐵獸眼中露出揶揄的笑意，「俺可什麼也沒說，是你自己胡思亂想……俺算是明白，為什麼你這麼多年過去都還是孤身一人了！」

蚩尤臉色微微一白，隨即低聲喝道：「莫要胡說八道！讓老師聽見了，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這話對食鐵獸顯然也有不小的威脅，使得它連忙趴回地面，逼着眼睛好似睡著了一般，但實際上卻依舊用元神傳音之術詢問著蚩尤，口氣中帶有滿滿的興奮和新奇。

「說來聽聽，你是什麼時候生出這種心思的？」

「九鳳大巫的人身英姿颯爽，的確很有魅力，對你這種好戰又純情的巫人應該挺有吸引力的。」

「不過九鳳大巫活的年頭太久遠了，好像比俺還要久遠，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情史……咳咳，你不要介意啊，反正你和九鳳大巫也是沒可能的……」

「……」

元神傳音迅捷無比。

只一瞬間，蚩尤便感覺自己的腦海中多出了無數道訊息，全都是食鐵獸的「吃瓜語錄」。

「夠了！」

蚩尤連忙大喝一聲，止住了食鐵獸無限制的言語轟炸，隨即他正色道：「我再說最後一遍，我只是單純地擔心老師！你再胡亂揣測，萬一讓老師聽到，你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呵……明白，俺明白！」

食鐵獸一副「過來人」的口吻：「俺家那死鬼當初也是這麼藏着掖着，後來眼看着快要活不成了，才哭着跟俺說……

俺一時心軟就答應他了，結果俺和他結為道侶沒多久，他就轉世投胎去了，害得俺堂堂一個大羅金仙為了給娃攢點太乙精金還得出來給你當坐騎……」

蚩尤目光閃動，眼中露出和食鐵獸剛剛一樣的興奮、新奇的光芒，「我還是頭一次聽你說起你的故事呢，趁著有空說給我聽聽唄？」

食鐵獸一愣，這怎麼突然好像形勢逆轉了？

不過它畢竟活了無窮歲月，這樣的場面倒也稀鬆平常。

當下它虎著臉道：「你打聽那麼多幹啥……總之，你要是真擔心九鳳大巫的話就去找她，說不定看在這份心意上，她能對你另眼相看也說不定。」

「你夠了啊！再胡說八道我可真生氣了！」

見話題又轉向自己，蚩尤黑著臉沒好氣地呵斥了兩句。

片刻后。

「而今我九黎部正在休養生息，我這個族長倒是比較閑，不如趁機去遊歷一番，看看咱們的那些對手都是些什麼樣的人……老鐵，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

「很好啊，正好可以順便尋找一下九鳳大巫的蹤跡……」

「你夠了！」

「別不好意思啊，你是俺看着長大的，在俺面前還有什麼好害羞的？」

「我……隨你怎麼說吧，倒是老師收拾你的時候，可別怪我不幫你求情！」

「嘿，這種話等你那個老師真的出現再說吧。上來吧，俺帶你去遊歷人族！」

「等下，待我與族中長老交待一下。」

「麻煩！」

……

翌日清晨，交代好族中一切事務的蚩尤翻身騎上食鐵獸，在眾多族人敬畏的目光下向著南方疾馳而去。

「第一站……便先去陳地吧！聽說那裏是人族天皇時代和地皇時代的都城，而今被那白帝所佔據……他應該便是我一統人族的最大障礙！」

「好勒！」

食鐵獸邁動四肢在大地上狂奔，道行低微的人只能看到一道烏光從眼前一晃而過。

除了在地上奔跑時擁有極速外，食鐵獸還擁有縮地成寸、咫尺天涯等神通，一步邁出，跨越萬里不過只是等閑手段。

關鍵時刻，它甚至能一步跨越億億萬里。

只不過這麼做的消耗極為巨大，被它當作壓箱底的保命神通，等閑絕不會動用。

約莫半日後，一人一獸抵達了陳地左近。

不過他們並未敢靠近，因為食鐵獸察覺到了許多道令它感到毛骨悚然的氣息。

「每一道都比之前那個胖道人更強……一隻手都數不過來！」

說出這話的時候，食鐵獸渾身顫慄，不顧蚩尤的反對便調轉身形亡命回奔。

直到跑出老遠，發現身後並沒有人追上來后，它才停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真有那麼恐怖嗎？」

蚩尤狐疑，覺得是不是食鐵獸膽小的毛病又犯了。

畢竟它可是有前科的。

「這麼和你說吧……」

食鐵獸沒好氣地道：「每一個都不比你那個老師弱，甚至有幾個還強出了一大截的感覺！」

蚩尤見它說得不像是假話，面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沒想到白帝背後竟然有這麼強大的幫手，難怪他可以一舉奪下都城，又打敗了那麼多的對手……看來是個勁敵啊。」

「何止是勁敵。」

食鐵獸翻了個白眼，「便是你那個老師在只怕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蚩尤哈哈大笑道：「怕什麼！人皇之爭靠的又不僅僅是仙神之力，正面交戰我九黎部勇士不懼任何人！」

話音方落，一道溫和淡然的聲音響起。

「說得很好，你有當人皇的潛力。」

「什麼人！」

食鐵獸猛地一顫，隨即伏下身子作出一個怪異的動作，既像是要戰鬥，又像是要逃跑。

在它身前，一個虛幻的人影自空氣中浮現，而後逐漸凝實。

他身穿一襲淡青色道袍，面容好似刀削斧刻般俊美。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散發着淡然出塵的氣質，令人一眼望之便心曠神怡。

蚩尤目光微微收縮，「敢問道長如何稱呼，仙鄉何處？」

「貧道玄誠子，久居昆崙山。」

「玄誠子……您是至聖仙師？」

蚩尤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玄誠子微微頷首，「的確有很多人這麼稱呼貧道，不過也有人稱呼貧道為天皇之師。」

那沒錯了！

蚩尤心中大定，連忙從食鐵獸背上滾落下地，恭恭敬敬地行禮參拜，「蚩尤拜見至聖仙師！」

參拜之時他心中也有些忐忑。

雖然他一直以人族自居，但他實際上卻是一個巫人，他的老師是一尊巫族大巫，且族人也大多信奉祖巫……

這種種情況都表明他們九黎部落的巫人更加偏向於巫族，而不是人族。

他很擔心這一點會引得面前的這位至聖仙師不悅。

畢竟以他的了解，這位至聖仙師除了面對人族時不遺餘力的襄助外，對於其他種族向來不假辭色。

不知道在他老人家眼裏，自己這個巫人是算人族還是算巫族？

出乎意料的是，這位至聖仙師的聲音比他想像中還要溫和。

「起來吧。你也不用緊張，貧道此來只是受人所託替她轉達一句話。」

玄誠子伸手一拂，蚩尤便順勢站起身來，好奇地問道：「受人所託？可是我那老師……」

話說了一半又覺得不太可能。

老師可是巫族大巫，和至聖仙師就算牽扯上關係，恐怕也只會是敵對關係。

這時，玄誠子微笑着道：「你猜得不錯，的確是你那老師請我來的。」

蚩尤神情微微一愣，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老師托您帶了什麼話？」

「讓她自己與你說吧。」

玄誠子伸手一拂，一道虛幻的人影出現在蚩尤身前，正是那九鳳大巫的影子。

只聽她冷冷地道：「蚩尤，吾已回歸地府，師徒之誼就此斷絕，你好自為之！」

「不可能！」

蚩尤瞪大了眼睛，強笑道：「仙師您是在逗我的吧？老師無緣無故的怎麼會突然和斷絕關係？」

「倒也不是無緣無故……」

玄誠子略一沉吟，「我把她打了一頓。」

蚩尤：Σ(っ°Д°;)っ

食鐵獸：o(≧口≦)o

九鳳大巫：(*￣︿￣)

在初時的驚愕過後，蚩尤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自心底蹭蹭蹭地升起，原先對於面前這位至聖仙師的崇敬也瞬間被衝散了。

就當他攥緊了拳頭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九鳳大巫那一道虛幻的人影再度開口：「這些年是我利用了你！從一開始我就把你當成了一個吸引注意力的靶子……」

隨着九鳳大巫娓娓道來，蚩尤臉上的神色也隨之變得精彩起來。

有憤怒，有不解，有迷茫，有怨恨，有憧憬，有委屈……

「為什麼！」

蚩尤兩眼赤紅，望着九鳳大巫的虛影怒聲質問。

「因為我是巫族的大巫，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巫族！利用你只是為了一場交易，現在交易取消，也就用不着你了……」

冷冷地說完這句話，九鳳大巫的目光轉向玄誠子，「我已經把所有事實真相都告訴他了，現在你滿意了吧？」

玄誠子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道：「原來你也在乎這些嗎？」

九鳳大巫目光一冷，「笑話！」

吐出這兩個字眼后，她最後再朝蚩尤瞥了一眼，也不見她如何動作，身影便如泡影一般消失不見。

「騙子！」

蚩尤惡狠狠地低喝了一聲，渾身籠罩着肉眼可見的煞氣。

不過很快他身上的人道氣運便有了反應，令他幾乎陷入瘋狂的眼眸再度恢復了澄凈。

他沉吟片刻，望着玄誠子行禮道：「多謝至聖仙師為我掃清迷瘴，得以看清真相。您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讓我放棄人皇之位吧？

不過我剛剛已經決定了，這人皇之位我還是要繼續爭下去……」

「很好。」

玄誠子微微頷首，眼中帶着欣賞之色，「貧道剛來時便說過，你有當人皇的潛力……是以你若想爭這人皇之位，那便去爭吧。

不過你偏安一隅，對人族的現狀了解不深，不如隨我到人族之中遊歷一番如何？」

蚩尤略一沉吟，用力點了點頭，「多謝至聖仙師，在下願意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