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淡，碧空如洗。

逐日車慢慢悠悠地朝着西方飛去，拉車的六龍九象已經被磨滅，玄誠子從玄陰聚獸幡中挑了幾個金仙級凶獸殘魂暫時頂班。

奢華寬敞的鑾駕內，黃龍、羽翼仙和白鶴盤坐在角落裏，目光不時偷偷看向中央的人影。

只見後土祖巫盤坐在玄誠子對面，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杯悟道茶，兩人正相談甚歡，和之前玄冥祖巫在時那劍拔弩張的氣氛完全是反了過來。

「還是後土祖巫好相處啊，舉止優雅，性情溫和……」黃龍暗暗傳音道。

羽翼仙嗤之以鼻，傳音道：「好相處是好相處，但要說性情溫和……當年巫妖第一次爭鋒時，這位祖巫腳踏山河，頭戴日月，雙手抓住鯤鵬妖師的兩隻翅膀用力一扯，鵬血洶湧而下……那場面，我現在想起來還瑟瑟發抖。」

「咳咳——」

玄誠子輕咳了兩聲，「你們三個滾到外面去，真以為自己說悄悄話別人聽不到嗎？」

黃龍、羽翼仙和白鶴又驚又懼，灰溜溜地出了鑾駕，擠在了御者位子上。

「巫族不是不修元神，不煉法力的嗎？怎麼還能聽到我們元神傳音？」

「那可是祖巫啊！沒見剛剛玄冥祖巫隨手撕裂空間嗎？」

「嘶——」

……

鑾駕內，玄誠子斟了杯茶恭恭敬敬地呈到後土祖巫面前，「師叔勿怪，我這兩個師弟年歲長，見識短，冒犯之處我替他們賠罪！」

「無妨。」

後土微微頷首，接過茶杯輕輕啜飲。

她也是受邀前去西崑崙赴會，玄誠子便客氣地邀她同行。

逐日車沒了那六龍九象，鐫刻在鑾駕上的法陣運轉不暢，行進速度很慢。

用來代替六龍九象的凶獸殘魂也和法陣不太匹配，直到晌午時分，西崑崙才堪堪在望。

早知道剛剛就直接讓羽翼仙或者黃龍現出真身載他們過去了。

玄誠子心中暗暗盤算，等回頭要抽空去一趟幽冥血海，去找幾條大羅金仙級的殘魂才行。

就是不知道自己去了冥河老祖的地盤后，還能不能安然無恙地回來。

以那位準聖大能的性子，恐怕會冒着被三位聖人鎮壓的風險，也要好好收拾他一頓。

畢竟上次玄誠子給他甩了一個大鍋，導致東皇太一頭頂混沌鍾找上門去，連血海都被蒸發了一半，害得冥河老祖只能躲在血海底下堅守不出，可謂是丟盡了臉面。

這時，後土祖巫似是看穿了他的躊躇，微笑道：「師侄若是想收取凶獸殘魂，可以去陰山附近走一遭。」

玄誠子眼前一亮，「多謝師叔提醒。」

陰山橫跨十八重幽土，無邊廣大，同樣也是殘魂幽魄匯聚之地。

雖然數量上比不了幽冥血海，但無窮歲月以來，肯定也匯聚了不少強大的魂魄。

後土微微頷首，微笑道：「你若去陰山，也要小心行事。這些魂魄雖然已經真靈泯滅，但無窮歲月下來，卻有一部分殘魂依靠着本能地相互吞噬，已經重新誕生了靈智，儼然形成了一個全新的種族。」

「鬼？」

玄誠子下意識地呢喃了一句。

他雖去過幽冥血海，但那時是冥河老祖以大法力直接拉着他穿梭了空間，直達血海之中。

回來時，又是老子帶着他瞬間回到地上。

夾在血海與地面中間的十八重幽土他還從未真正見到過，只知道立下輪迴后演變成陰曹地府，卻不清楚如今的十八重幽土內是個什麼模樣。

聽到玄誠子的話，後土眼中閃過一抹饒有興趣的光芒。

「鬼……這個名稱用在那個新種族上倒是合適，那便將它們稱作是鬼吧。」

說着，她正色道：「雖然這些鬼族一直躲在十八重幽土中，甚少在洪荒露面，但師侄切莫輕視它們。」

「此話怎說？」

「因為鬼族的數量近乎無窮無盡……自開天闢地以來，所有生靈死亡后，除了一小部分魂飛魄散外，剩下的魂魄都沉淪在十八重幽土和幽冥血海之中。

就算能夠重新誕生靈智的幾率是萬裏挑一，那也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數字……甚至比如今洪荒所有生靈加起來還要多得多！」

說到這裏，後土祖巫神情變得肅然起來，沉聲道：「而且隨着洪荒天地每日都有無數生靈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亡，他們的魂魄也會向下沉淪，其中一部分也會成為鬼族……

長此以往下去，鬼族會在洪荒日益擴大，如果任由它們繼續擴張下去，終有一日鬼族會成為遍佈洪荒的強大種族……可惜我卻找不到有效抑制它們快速增長的方法。」

玄誠子心中一動，面上露出疑惑之色，「師叔為何想要抑制它們增長？」

後土輕嘆一聲，「師侄有所不知，那些鬼族所到之處，陰氣橫生，即刻化作鬼蜮，且能夠吞噬尋常生靈的精魂……鬼族一旦遍佈洪荒，那大地上就再無其他生靈容身之地。」

玄誠子正色道：「照師叔這麼說，那鬼族對洪荒生靈而言的確是一個不小的威脅。不知師叔有沒有嘗試過滅掉這些鬼族？」

後土祖巫搖了搖頭，「它們本質上還是洪荒生靈，是所有死去生靈生命的延續，如非必要，我也不想傷害它們。」

玄誠子點點頭，欽佩地望着後土祖巫道：「師叔真是慈悲。」

「慈悲？」

後土祖巫笑了笑，淡淡地道：「鬼族的問題靠武力是無法徹底解決的，只要洪荒還有生靈降生和死亡，鬼族就永遠不會消失。」

玄誠子略一沉吟，「那如果是生靈死亡后，有人能幫助其魂魄再次降生，那不就可以避免他們化作鬼族了？」

後土祖巫微微一震，腦海中像是劃過一道閃電，整個人瞬間呆在當場。

這場面玄誠子早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

他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沒有再去打擾後土。

片刻后，後土醒轉過來，望着玄誠子道：「師侄說的辦法很有道理，不過我還沒想到該如何做成此事，師侄有什麼想法嗎？」

居然沒成功？

玄誠子有些意外。

明明他已經很用心的斟酌用詞，直指核心要害，為啥這位祖巫沒能徹悟大道呢？

是我提醒得不到位嗎？

或者，是這位祖巫……不夠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