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地府。
子受聲音落下。
橫亘在九幽之上的六道輪迴轟然一震,平心娘娘衣袖一揮,身上一股地道聖威,橫壓四方。
她目光幽幽望着人間,開口道:
「帝辛,你究竟想說什麼?」
子受一襲帝袍在風中飄蕩,雙手抬起,好像托著身前的一方天地,開口道:
「娘娘,六道的作用各有不同,只要道法自然,都該在輪迴中不斷發展。」
「正所謂諸天氣蕩蕩,吾道同興隆。」
「這九天十地,只有協同發展,各司其職,才能避免娘娘擔憂的百鬼夜行,出現在人間大地之上。」
平心看着九幽之上旋轉不息的六道輪迴,眉頭微皺,發現這位人王的話,她竟有一些詞聽不懂。
不過,這不影響她理解子受的意思。
「諸天氣蕩蕩,吾道同興隆?」
平心聖人渺小的身影站無邊無盡的九幽之中,橫亘億萬里的黃泉河卻風波不起,她揮手一按,六道輪迴的震蕩平息,溫婉的聲音傳到遊魂關,道:
「帝辛,我本以為你和軒轅一般,是個殺伐果斷的君主。」
「沒想到,你卻想做神農。」
「悲天憫人者早死,你不知嗎?」
她似乎回憶起往昔之事,眼中閃過只屬於巫族的果決,說道:
「自吾化身六道輪迴以來,六道此起彼伏,你消我長,怎麼可能一同興隆?」
「六道同興乃是一句妄語。」
「本宮做不到,天道聖人做不到,道祖也做不到,你怎麼可能做到?」
「父神開天億萬年來,量劫一個接着一個,若諸道可以共存,巫族豈會滅亡?」
「本宮還以為你會有什麼說出什麼道來,沒想到……」
「堂堂人王,卻在說夢。」
……
火雲洞中,神農忍不住打個噴嚏。
他悲憫眾生的眼神看向伏羲和軒轅,開口道:
「我總覺得有人在挂念我……難道,人間又到了祭奠我的日子了嗎?」
伏羲聞言,看了他泛黃的印堂,沉默片刻,道:
「皇弟,我總覺得你眉心發黑,惦記你的……只怕不是什麼好人。」
神農:……
……
玉清天。
元始天尊口中喃喃自語,不斷重複子受方才的話,不知為何,他聖人的心境忽然起伏不定。
元始沉聲說道:
「諸天氣蕩蕩,吾道同興隆?」
「不,這句話不該這麼說。」
「這一卷箴言,更不該這麼理解!」
「什麼六道各有所用……什麼一同興隆……」
「這幾句箴言分明說,仙道為首!諸天氣蕩蕩,仙道日興隆!」
「帝辛,你豈可如此解讀??」
通天見元始不打了,便收回了誅仙四劍,看着傻子一樣看着他,道:
「二師兄,這是帝辛說的箴言,如何理解是他的事,你在這裏瞎解釋什麼?」
元始天尊口中的話頓時吞了下去,眉頭緊皺,矗立在玉清天上空,沉默不言。
他覺得自己一顆道心。
突然空落落。
像丟了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
……
與此同時。
雷音古剎。
接引准提聞言相視一眼,搖了搖頭,准提看着人間,澹澹道:
「帝辛。」
「無論是凡人,還是聖人,甚至是天道,都在不斷的獲取,讓自己更強。」
「天地間的衝突恆定不變。」
「這是最基本的道。」
「你想六道同興,先要殺光聖人才行。」
大羅天,八景宮。
太上聖人捋著鬍子,沉吟不語,喃喃說道:
「六道同興隆……」
「這話太大了,
貧道也罩不住啊。」
媧皇宮。
女媧皺了皺眉頭,然後眉頭舒展,沒有理會,繼續參悟生命之道。
三霄見狀,忍不住問道:
「娘娘,您對帝辛這句話……沒有什麼看法嗎?」
女媧臉色平靜,澹澹說道:「他的話,別太當真。今後這位商王做事,你只需看結果,別看過程。」
雲霄凝眉深思,不是很理解。
……
此時。
人間。
遊魂關。
子受聽完平心的話,情緒並沒有多少起伏,心裏早有準備。
因為。
這位地道聖人口中的一字一句,說的的確是天地運行之定律。
天地間只要有勢力共存,就會有平衡被打破,就會出現一超多強,兩超並存,甚至多極發展等天地格局。
勢力一旦有強有弱,就會存在剝削和壓迫。
所謂的共同發展,也不過是強者吃飽,天下分湯。
強者吃不飽,便要吃了天下了。
只是。
難……不代表做不到。
畢竟這是人類甚至眾生追求之終極目標。
當然,這不是他現在要做的事。
子受隨即開口說道:
「娘娘,你說的很對。」
子受話音落下,平心不由一怔,嘴角剛想翹起一抹笑容,卻聽子受再次開口。
這一次,聲音鏗鏘有力,帶着帝王意志。
讓人聽出一種母庸置疑之聲!
「但是……說得對,不代表有道理啊。」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於眾生而言,你們這些聖人,都是洪荒首富。」
「你們眼中,只有自己的財富,卻無天下眾生。」
「如此下去,六道終將破滅。」
「到時道統滅絕,天庭墜落,地獄已空,百鬼夜行!」
「恐怖復甦!
」
「你們再捨棄這一方天地,去縹緲的混沌之中,再去尋找別的世界嗎?」
子受雙手扶著遊魂關的城牆,身下便是遊魂關三個大字,他雙眼微閉,腦海中閃過一道道金口玉言,許久后睜開雙眼,開口說道:
「娘娘既然不認同孤的六道同興,那孤便退一步以示敬意。」
「聞仲,擬旨。」
遊魂關下,聞仲翻手間變出筆墨紙硯,只聽子受聲音在天地間響起。
「傳吾旨意。」
「即日起,凡大商境內城邑,均設一祠廟,供奉人族英靈牌位。」
「名為城皇。」
子受說到此處,頓了一頓,然後一字一句,化作金口玉言,道:
「凡我人族英豪,死後英靈可不入輪迴,向孤討封城皇之位!」
「在人間護國庇民,為陽間陰官!」
「當司一城陰魂!」
「從此之後,人族之陰魂,人族來審,審后再入六道輪迴。」
子受話音落下,人間氣運轟然一震,整個大商的數萬里氣運驀然流轉起來,彷佛帶動這天地間的一切力量和規章!
六道輪迴之中!
那道越來越強盛的人道輪迴,突然間消失了一成權柄!
讓她擔憂的震蕩,平息!
此時,浩蕩無邊的人道旋渦邊際,再無裂痕出現。
後土站在奈何橋上,一襲素裝被沾滿了激蕩而起的黃泉河水,她靜靜的看着突然平衡的六道輪迴。
沉默不語。
六道平衡了。
自從三皇五帝被仙道趕到了要服,她始終擔心的人道輪迴。
恢復了平靜。
……
此時。
遊魂關外。
子受扶著城牆,目光看向人間,白了半頭白髮。
城池內外!
孔宣!
聞仲!
黃飛虎!
姜桓楚!
竇榮!
徹地夫人!
李靖!
殷十娘!
……
一眾大商官員齊齊跪地,悲聲高呼:
「大王,保重王體!」
子受看着飄落的白髮,深吸一口氣,體內諸天生死輪不停運轉,一直制約着他的瓶頸,突然裂開。
他體內綻放出一道道神光!
除卻崇州穴、邯山穴外,一竅通百竅,強大的生機透體而出!
諸天生死輪終於突破到了人仙巔峰境界!
等同太乙道果!
子受半頭白髮再生青絲。
子受似乎沒有看見跪下的大商官員,腦海中回蕩著可以能承受的後果,繼續開口道:
「即日起,天下陰魂當走遊魂關,入地府。」
「遊魂關,為陽間鬼都。」
話音落下!
遊魂關的人間氣運沖霄而起!
九幽地府之中!
人道輪迴的權柄,再被奪取一分!
無邊無盡的九幽鬼氣自地府湧入人間,將遊魂關方圓百里籠罩在內!
這座屹立在東魯和大商之間的千年關隘,突然消失在凡人眼中!
遊魂關外!
陰風颯颯!
鬼哭神嚎!
一道人間連同着地府的浩大旋渦,出現在遊魂關地下百里!
浩蕩的九幽之氣讓大商境內的陰魂不由一震,不自覺的便往遊魂關趕來!
九天十地,寂靜無聲。
諸天仙神。
無人敢言語。
這一日,帝辛六年,八月十五。
人王奪後土權柄。
此事永載人族史冊,寫在仙道經書之中。
……
遊魂關。
子受耳邊突然響起洪易的聲音,他苦笑道:
「典獄大人……陽神中一竅通百竅的境界,壽命也不過千年。」
「你這一句話,用掉了八百年。」
「除非你打開膏肓之穴,壽元才可無窮無盡,突破一元之數。否則……這人王的金口玉言,今後便不能再用了。」
子受嘴角浮起微笑,平靜開口道:
「以孤八百年,換兩分人道輪迴的權柄,值了。」
「畢竟……在這天地之間,許多事就算透支一元之數,甚至透支不朽的壽命也做不到。」
子受話音落下,體內諸天生死輪運轉不停,雖然壽元不增,但生機勃發,白髮盡落青絲生出。
他站起身來看着眼前的九幽鬼霧,執掌的輪迴之力凝聚在手中,開口說道:
「娘娘讓羋熊帶話給孤,說人道輪迴太過鼎盛,六道失衡。」
「所以要攻破這遊魂關,壞了大商氣運。」
「今日孤設城皇祠、遊魂關,監管大商境內陰魂,替娘娘分擔兩分輪迴之責,還你一個六道均衡。」
「娘娘,你該如何謝孤?」
子受話音落下,六道輪迴中寂靜無聲。
九天十地,諸仙驚。
玉清天。
元始天尊靜靜看着沉沒在九幽鬼霧之中的遊魂關,轉身回到了玉虛宮。
他端坐在沉香寶座之上,沉吟不語。
你奪了平心的輪迴權柄,雖然只有人道輪迴的兩分權柄。
但。
畢竟是地道權柄。
你還要地道聖人謝你!
這是何等厚的臉皮,才能說出這種話!
他沉默許久后,才喃喃開口:
「帝辛不可能只有百年壽命。」
「以金口玉言奪輪迴權柄,沒有千年壽元,不可能做到。」
元始沉默了。
遊魂關一戰,讓九天十地都看到了帝辛的真正實力。
這一次。
子受再也不遮掩自己的力量。
一個黃龍真人和六道權柄相比……
又算得了什麼?
元始此時想想,收斂了心緒,然後道袍一揮,從玉虛宮深處飛出一塊玉牌。
上面刻着一行字。
靈寶大法師!
玉牌之中,靈寶大法師的魂魄正在閉目修行。
金仙不朽,一入金仙,魂魄便不在陰陽之間中,不在五行之內,不受六道輪迴掌控。
生死只在玉虛宮。
元始將靈寶大法師的靈牌丟到了麒麟崖下,開口說道:
「當初始麒麟求本尊護住他的唯一血脈,隨之麒麟化崖,成我玉虛靈脈。」
「這座麒麟崖,便是始麒麟真軀。」
「你在此好生修行,重塑肉身吧。」
靈寶大法師微弱的神識從麒麟崖下傳來,領命道:
「靈寶,謹遵師命。」
元始目光從麒麟崖收回,然後取來黃龍真人的玉虛靈牌,沉默不語。
這道寄託著黃龍真人神魂的靈牌之中,空無一物,黃龍真人四個字暗澹無光。
……
金鰲島。
碧游宮。
通天聖人看着遊魂關前白髮變青絲的子受,不由皺起了眉頭,他總覺得這個隊友,有點莽。
「帝辛……封神尚未結束,你這麼多豪言壯志尚未完成,可別死了啊。」
「地道輪迴,對你有何用處,為何耗費壽元也要得到?」
……
雷音古剎。
接引准提看着遊魂關的地道權柄,法身金光閃爍不定,眼中投射出宛若實質的目光。
准提沉聲道:「九幽地府之中,早晚有我西方教一席之地!」
……
八景宮中。
太上聖人不知何時,鼾聲四起。
憑空而起的太極圖。
突然間被他忘了。
不知遺失在哪一條時空長河之中。
……
太素天,媧皇宮。
雲霄仙子絕美的臉龐上露出震驚,忍不住開口問道:
「娘娘……這就是您說的只看結果?」
「這結果也太驚人了。」
女媧靜靜看着人間,許久之後,才收回目光,素手一揮,招妖幡在身前晃動,一位跪地守靈的倩麗少女出現在她眼前。
女媧開口說道:
「小狐狸,去朝歌討封吧。」
人間。
軒轅墳內。
跪地千年的白狐少女起身,對着虛空施了一禮,道:
「謹遵娘娘法旨。」
……
九幽地府。
平心站在奈何橋上,看着歸於平靜的人道輪迴,目光便如同這九幽的鬼氣。
看不出喜怒哀樂。
她沉默許久之後,聲音聽不出喜怒,道:
「原來你說這麼多,都是給本宮設陷。」
「本宮也沒想到,你的人王律令,竟然能截取人間的地道權柄。」
「只怕用不了多久。」
「這大商境內便真的是你說了算了。」
平心話音落下,頓了頓,疑惑道:
「只是……你耗費壽元截取這六道權柄,又有何用處?」
「城皇只掌賞罰,輪迴還是要入地府。」
「難道,只為了寥寥幾位人族英靈?」
「值嗎?」
平心話音落下,子受的聲音隨之從人間傳來。
「娘娘。」
「吾人族英靈,當有選擇輪迴的權力,當有留在人間繼續守護這片土地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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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什麼值與不值?」
「他們守護了人族,孤自當守護他們。」
「千年萬年後,若有敗類人間祭鬼,天地間一片神鴉社鼓。」
「當有一劍從城皇起,斬首示眾。」
「還人間一個朗朗乾坤。」
平心聞言沉默不語,許久后才開口說道:
「你說這麼多,還是為了奪我六道輪迴的權柄。」
子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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