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卡在夢境和境界通道中的格赫羅斯此刻異常尷尬。

那些觸手正在竭盡全力的拉扯祂的物質載體，那顆月球，進入鏡界之中，還要分出一部分力量保護門。

祂本身能夠動用的力量，太少了些。

於是，能在祂目光中遨遊的辛難毫無阻礙的，直接衝到了祂的面前。

那生長在月球上的獨眼，那龐大的堪比一整個炎國國土的瞳孔，默然的看着這一切。

無數長河一般、巨蟒一般的，甚至還會遊走的瞳絲，在黑暗中游走起伏，幾乎全部朝向了辛難。

辛難看到了一道傷口，由文明造成的傷口，在眼瞳的中央，冒出漆黑的、狼煙一般的物質。

在那傷口和狼煙下方的深淵黑暗中，正是警報傳來的地方。

於是他揮起拳頭，狠狠的砸了下去！

砰！

刺耳的警報之歌戛然而止。

那揮舞着羽翼的新晉原初，一拳砸破了那傷口，然後竟然順着這個傷口衝進了祂的身軀之中！

噗嗤！

那神血像是噴泉一般的再次灑落一滴。

格赫羅斯無悲無喜，大半個身子，已經鑽進了鏡界之中。

......

物質、水滴、海洋，還是山脈？

辛難在不斷的揮拳，破滅那些東西。

可它們虛幻，近乎虛假，甚至都並非是情緒的沉澱。

物質在變性變形，其本身便不遵循一切的規則，絕難認知。

是的，祂存在實體，要不然也不會被傷害！

這是進入物質界的必然修正。

但是該如何殺死，或者驅逐祂呢？

這個問題果然還是繞不過去啊。

辛難的眼睛，在格赫羅斯的身軀中，看到了無數零碎的，無法用片段或者什麼來形容的，信息流。

他嘗試抓捕它們，然後就感覺到了複雜到大腦都要爆炸掉的可怖駁雜。

他不斷獲知，不斷獲知，最後突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纏住了自己，然後便被扔出了格赫羅斯的身軀之外。

辛難被砸落在了月球之上，口吐七彩的鮮血，就砸在眼瞳之旁。

辛難撐着爬起，蹲在那到至今都沒有癒合傷口中跑出的狼煙之旁。

聽着格赫羅斯越加高昂的歌聲，捂住了耳朵的道：“你唱的真的好難聽啊！”

他的言語，或者說這個劇烈波動形成的念頭，真切的傳入了神明的感知裡，讓祂歌聲一頓，然後就更加變本加厲的高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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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某種程度來說，祂可真像是個小孩子啊。

泛起了這個念頭的辛難，腦海中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不是言語，是來自神明間對等的交流，也只有神明之間纔可進行的交流，此刻是被他強行轉換成了言語。

“【莎布·尼古拉斯】的子孫，何等狂傲的造物，是你們，像吾等原初！”

是了，一個在不知道多古老之前就存在的東西，又怎麼能像後世的人類呢！

若兩者趨近，那隻能是人類像祂！

甚至人類之所以長出眼睛，也許就是因爲在趨近格赫羅斯這樣的原初。

而聽出了莎布·尼古拉斯所代表的是某位原初存在真名的辛難，頓時眼瞳一縮。

他想起了那灰霧之城中枯骨所持的信件。

【我，阿卜杜·阿爾·哈茲萊德，誠摯而歉意的邀請您來此見證我等【黑山羊】之後裔的結局】

黑山羊——莎布·尼古拉斯。

阿爾和格赫羅斯都認爲人類是其子孫，這若是真相，就意味着，人類......是由原初所孕育嗎？

那魔物一般振翅的、壓低了喉嚨滾動的笑聲，清晰的響在他的耳朵裡。

“人類？不，所有的生命，都由祂所孕育！”

站在祂們這樣的位格上，一個念頭，就足以交流。

辛難的腦海中，頓時出現了人類畸變崩潰的一幕，他似乎知道爲何血肉會崩潰，身軀會變成各種古怪的東西，爲何人類可以長出觸手、節肢，甚至變成樹與花。

若萬物同源，那便可解釋一切！

甚至，也許就連意識體，那些深藏在人類腦海中的醜惡背景畫，也許都與此有關。

辛難站在神明的位格上，這一刻又和一個可以交流的神明對話，頓時有了太多太多的猜想。

他喝道：“離開這裡！”

格赫羅斯只是癡愚的道：

“你又是什麼東西，原初？人類，還是虛幻，哈哈哈哈，太有趣了。”

格赫羅斯猛然一躍而起，將夢境的世界遠遠的蹬飛，囫圇的降臨了鏡中世界。

夢境的祭壇於是脫離崩潰，格赫羅斯原本鑽進的口子也消失不見。

0—13，這座貫穿一切的門，此刻也遭到了重創一般，出現了被強行擠過的密集裂痕來。

這一瞬間，就在這世界脫離的一瞬間，之前被辛難捕獲的大量信息，在他腦海中乍現了一個靈光般的念頭！

記住，那不僅是祂的機會，更是你的機會.......

辛難抓住了這個念頭！

感受着這一切，體味着剛剛進入格赫羅斯身軀後獲得了大量殘破信息，此刻突然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並因直覺的肯定，而漸漸的清晰起來的想法。

我的機會！

我的機會......

難道說？！

辛難驟然睜開了眼睛。

此刻，那巨大的星辰豎立在鏡界之中，幾乎撐滿了鏡界的每一個空隙，祂的力量終於解脫，全部的睫毛都因此生長蔓延，很快向着辛難聚攏。

那是辛難絕無法抵擋的力量。

與其對視了一眼，辛難發動了自己的第一能力——行者！

這一刻，與宴之人直接消失在了世界之中，那些山巒一般擁有無窮怪力的觸手睫毛們，也撲了個空。

“什麼？”

黑暗中，有龐然大物的怒吼在傳來。

刺耳的警報聲，更爲洶涌。

而辛難，站在那黑白的夾縫世界中，一眼看到了撐起大門，可供格赫羅斯穿過的0-13，看到了格赫羅斯用以錨定世界座標的一束目光，以及將格赫羅斯整個包裹在內的....鏡中世界。

有趣，太有趣了！

那個想法，變得更爲清楚。

行者！

這個能力，讓辛難突然泛起了一絲，原來其並不比與宴之人弱小甚至更加重要的恍然。

他總算明白，爲什麼亞斯德拉會說那不僅是格赫羅斯的機會，也是他的機會！

於是辛難徑直振翅，來到了代表0—13的那些線條儀軌之前。

這扇門，這扇貫穿一切的門，就是格赫羅斯能夠穿越世界的關鍵！

辛難揮舞着利爪，在罪燈的照耀下，猛然一爪轟在了這些線條之上！

神明的力量，原初的位格，頓時動搖了其穩定，0—13上那百眼巨人的浮雕上，百眼此刻全部枯萎，兩個巨人更是發出了慘烈的求饒哀嚎。

“不要，偉大的原初，求您憐憫！”

“我的憐憫，就是賜給你們死亡與崩潰，給我破！”

辛難猛然張開大嘴，一口咬向了那些線條！

這一刻，火星綻放的血色更爲高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