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羅納德就知道了問題所在。

  晚間新聞，各大電視台都報導了，杜卡基斯的競選總部，有一位黑人女性推競選副主任唐娜·布拉澤爾（負責現場和選民交流催票的競選部門），突然出現在一大群電視和報紙記者面前，透露了一個天大的醜聞。

  這位唐娜·布拉澤爾，公然揭露了虛偽的白人政客，和他的長期秘書，詹妮弗·菲茨傑拉德的婚外情。並且語氣尖酸刻薄。

  「喬治需要坦白，人民完全有權知道，芭芭拉是否會在白宮與他的丈夫睡一張床。」

  這一下如同捅了馬蜂窩。在阿美利加歷史上，大統領候選人，乃至大統領們，和各路女性有婚外情的數不勝數。但是媒體都默認一個潛規則，大統領在道德上也必須是阿美利加的楷模，這些事情政界和新聞界知道就行了，是萬萬不能向普羅大眾報導的。

  這個傳聞揭秘，對老喬治的競選打擊很大。之前的羅納德幫忙操刀的競選廣告，就主打他是模範丈夫，是候選人里最靠譜的一個。最近的廣告又是以傑布的妻子的口吻，說他是一個最好的公公和爺爺。

  再加上芭芭拉之前，真的和這位秘書詹妮弗·菲茨傑拉德鬥了很長時間，幾次最後通牒，也沒有把她從丈夫身邊趕走。最後還是因為老喬治要競選總統，才把這個定時炸彈送走。

  沒想到，這個定時炸彈，最後還是爆炸了。

  老喬治拜託去交涉的中間人，是麻薩諸塞州的著名資深參議員，甘迺迪大統領的弟弟，泰德·甘迺迪。他和老喬治是老相識，在和蘇維爾聯盟的核裁軍談判里合作過，又都是政治世家。另一方面他又和麻薩諸塞的州長杜卡基斯很熟。

  泰德交涉回來的消息，也很令人震驚。杜卡基斯本人並不知道這件事情。這樣針對白人男性的攻擊，對他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處。向來就喜歡和演藝界女性交往的他，並不希望就這種話題掀起泥漿摔跤。

  「都是傑西·傑克遜這個混蛋在搞事！」

  掀起了內部調查的杜卡基斯，很快得出了結論。

  驢黨的組織度，要比象黨更高一些。全國大會上杜卡基斯獲得了提名以後，之前參與初選，為其他候選人立下功勞的那些競選經理，很多都聚集到了杜卡基斯麾下，為他工作。

  而這個沒有向競選總部報告，就私自行動的唐娜·布拉澤爾，就是為了牧師兼政客，黑人平權運動領袖傑西·傑克遜工作的黑人。

  這位胖胖的黑人地推女經理，恐怕心裡想得不完全是為了杜卡基斯的競選，而是為黑人政客開闢一個缺口，方便下次大選的時候，傑西·傑克遜在非黑人選民中取得更好的支持度。

  現在白人男性政治家的光環籠罩下，一個黑人要想上位，不是那麼容易的。也許唐娜·布拉澤爾瞄準的不是短期的勝負，而是眼光長遠。

  「媽的，你搞我是吧？」

  麥可·杜卡基斯也很憤怒，明明是自己被對手下三路攻擊，占盡了道德優勢。被這個黑人肥妹一弄，好像顯得自己理虧似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馬上發布聲明，闢謠，否認，開除……」

  杜卡基斯很激動。現在他的競選優勢很大，雖然對方攻擊自己在環保和重刑犯回家度周末的計劃很激烈，但是在主要的搖擺州，自己支持率還有上升的跡象。北方兩邊海岸的選民，很多人都認為那是南方迪克西的污衊之辭，正好暴露了他們的智商缺陷。

  但是這樣躺倒在地上打滾式的反擊，反而把自己的層次降低了。

  「我們明天就召開新聞發布會，今晚就讓他發酵一下。另外，你不能馬上解僱唐娜·布拉澤爾，這件事情要低調處理。」

  杜卡基斯的競選顧問表示了委婉的反對。如果馬上開除了唐娜·布拉澤爾，那麼種族因素就會變得太明顯了。

  ……

  「聽說杜卡基斯發言人否認了老喬治的緋聞。」一個推著服裝車的女士在和旁邊的化妝師聊著。

  在紐約上西區的一間高級公寓裡，「當哈利遇上薩莉」的工作人員也在私下談論這場突如其來的緋聞。

  「誰知道呢？我覺得這些人有情人，都不讓我吃驚。」化妝師也是女性，她不怎麼喜歡老喬治那種虛偽清高的樣子。

  「咳咳……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弄好？」羅納德對大家把精力都放在八卦上不滿了，現場的化妝和服裝，磨磨蹭蹭的。

  「導演，眼淚的淚痕是很花時間的，你也不想弄出一部B級片的效果吧。」

  「好吧，你們儘快……」，羅納德對這些專業人員也不好多責備，都是好來塢頂尖的團隊，今天是梅格·瑞恩的哭戲，要很自然地展現哭泣的樣子，還得靠這些經驗豐富的女性團隊。

  「導演，冰箱上的貼紙是用這個還是這個？」道具過來徵詢羅納德的意見。

  「嗯，這個，澹雅一些，符合薩莉的性格。」羅納德想了想，選了原木色的貼紙，上面是一周的計劃表。

  薩莉是大報的記者，這樣的身份在紐約曼哈頓也是住最好的上西區。雖然買不起房子，但是記者的社會關係很不錯，蹭到一個租金管制的高檔住宅，對資深記者的薩莉不是問題。

  這裡的裝修都是很好的品質。羅納德要考慮人物的完整性。

  「舒潔紙巾需要放在桌子上嗎？」

  「嗯……」，羅納德退後幾步，用取景器比劃了幾下，「在鏡頭裡還是太礙事了，我讓梅格在台詞裡提一下吧。你放在臥室里的床頭柜上吧。」

  舒潔紙巾是白日夢的米歇爾·坎諾德找來的植入廣告，需要給一秒鐘的鏡頭。但是在起居室里的玄關里放一個紙巾很沒符合常識，鏡頭裡又很喧賓奪主。落桉的考慮再三，還是決定讓梅格·瑞恩提一句品牌名字，然後在床戲的場景里再給一個鏡頭。在床頭櫃放紙巾就很合理了。

  「羅納德」，梅格·瑞恩穿著白色的睡衣，腳上套著襪子，走了出來。

  「梅格」，羅納德對她點點頭，今天是一場哭戲，需要情緒連貫爆發，梅格·瑞恩之前一直在做情緒準備，現在出來就表示她已經準備好了。

  比利·克里斯托和所有的工作人員，馬上停止交談，大家退開，小心翼翼地給梅格·瑞恩讓路，這場戲需要的進去她的爆發，不要打擾好不容易醞釀好的情緒。

  哈利和薩莉作為朋友，已經相處了好幾個月。兩人都還沒有從情傷中走出來。之前的戲份，哈利和薩莉去婚禮商店，給瑪麗和傑斯找結婚禮物。

  在商店裡，哈利遇到了前妻海倫，她和現任，一位稅法會計師表現的非常甜蜜。這種情形讓哈利崩潰了，一直以來，都認為海倫離開自己會過得很不如意的他，在前妻臉上看到的是一種甜蜜滿足的笑容。

  哈利堅持認為前妻有問題，只是在自己面前裝作一切順利。這種一廂情願的想法，讓他在朋友傑斯和瑪麗的新家裡失態了。最後還是薩莉過來安慰她。

  而薩莉也有自己的命門，就是和自己相處了五年多，年初才分手的前男友喬。

  雖然喬已經和她分手，但是骨子裡比較傳統，比較憧憬浪漫的薩莉，在接到了喬打來的電話後，崩潰地在家裡痛哭。

  喬在短短几個月後，就決定和律師事務所的一個剛畢業的法律助理結婚。這讓薩莉非常難過，她除了哈利，沒有人能夠傾訴。

  接到薩莉的求救電話的哈利，馬上來到了薩莉的家裡，借好朋友一個肩膀，做一個好的傾聽者。

  看到了梅格·瑞恩作出了我好了的表情，向自己點頭髮出暗號，羅納德也沒有大聲的叫「A」，而是用目光示意錄音組和攝影組，馬上開機。

  「卡察」，白色的公寓門打開，梅格·瑞恩試圖擠出一絲微笑，歡迎特地過來安慰她的哈利，「進來……嗚……」

  這種很難過的情況下，還要表現禮貌的樣子，很符合薩莉那種阿美利加理想的「甜心」的角色。梅格·瑞恩不知道是自己本人性格類似角色，還是情緒準備到位了，表演讓羅納德非常滿意。

  「抱歉這麼晚把你叫來……嗚……」，梅格·瑞恩這種在極度難過中不忘記禮貌的表演，在接下來的鏡頭裡又很成功。

  「嗚……我要舒潔紙巾」，禮貌完了，看到了哈利，薩莉又開始難過起來，把一團用過又用的紙巾團成一團，往邊上一丟，就跑進臥室去拿新紙巾了。難過也不能淚流滿面，讓別人看到不太好。

  「他一開始打電話來，就像往常一樣問我的情況。然後是他接了個大桉子，布拉布拉……」

  比利·克里斯托坐在床上，他看到了在被子裡的舒潔紙巾盒，拿起來舉著，遞給薩莉，方便她拿。看來，自己來之前，薩莉都在床上哭。

  啪，梅格·瑞恩很快的抽了一張舒潔紙巾，然後擦了擦眼睛，又擦了下鼻子，丟在一旁。

  「我聽著電話，我就對自己說，我已經不想他了，聽他說這些，我一點興趣都沒有。」，梅格·瑞恩背對著鏡頭，走到了電視機旁邊，背哭得一抽一抽的，整個人好像都弓起來。

  羅納德在攝影機後面叫好。人在非常難過的時候，往往是不喜歡面對任何人的，就算這是好朋友，來聽你傾訴，也是一樣。而且人在哭得非常悲傷的時候，人被氣息牽動，就會這樣句僂起來。

  羅納德在攝影機後面看過去，梅格·瑞恩轉身的時候，整個背都縮了起來，好像駝背似的。

  「然後，然後他就說他要結婚了，他們才剛剛認識！她在他律所工作，是個助理！她叫什麼金伯利……」

  比利·克里斯托遞上紙巾。

  梅格·瑞恩啪的一聲又抽了一張，擦了擦又丟在地上。

  「他才認識她，她應該是個過渡角色，她不應該是那個人！」梅格·瑞恩的右手重重地打在了自己的左手裡，表示強調。

  又是一張紙巾，被薩莉拿去擦眼淚，然後扔在地上。

  這表演非常好，簡直是可遇不可求，把一個沒有等到男友求婚的女人的心態表現的訪友層次。羅納德覺得很有運氣，天時地利人和湊齊，拍到了這樣很有感染力的鏡頭。

  就是……就是給舒潔紙巾的鏡頭太長了一點，超過和合約約定的時間好幾倍了。應該加錢……

  羅納德把這些無聊的念頭驅逐出腦子裡，這個長鏡頭最好是一氣呵成，事後剪輯難免感染力要打很大的折扣。

  梅格·瑞恩扮演的薩莉，之前的控訴耗費了太多的情緒，她哭累了，走到了床邊，坐在了哈利的身邊。

  「我一直想說服……告訴自己，喬他不想結婚……嗚……」梅格·瑞恩的說話的情緒有點緩解，正常人在生活中也是這樣，發泄了哭了，過了一個極點，就開始可以理性的說話了。

  「但是事實是，他只是不想和我結婚……」梅格·瑞恩的臉部特寫上，薩莉沒了太多的控訴和悲憤，而是到了真相時刻，她看清那個喬對自己的感覺。

  「嗚……嗚……他不愛我……」這下的眼淚，薩莉不再為喬傷心，而是為自己而流，「嗚……」

  「那如果你可以讓他回過來找你，你願意嗎？」哈利輕撫薩莉的背部，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嗚……不要！呵……」被哈利的問題弄得哭笑不得的薩莉，一頭倒在了枕頭上，「為什麼他不和我結婚？我有什麼問題啊？」

  「你沒有任何問題……」，哈利也倒下來，他輕撫薩莉的頭髮。

  「我很難搞……」梅格·瑞恩開始歷數薩莉的缺點。

  「有挑戰性……」，比利·克里斯托安慰。

  「我太刻板了，自己把自己封閉起來。」

  「是以一種好的方式。」

  「不是，不是，是我把喬趕走了……我馬上要四十了……」梅格·瑞恩扮演的薩莉，受不了這種說自己好話的哈利，又從枕頭上坐起來。

  「什麼時候？」

  「總有一天……」

  「還有八年呢……」

  「但是就在那裡了，女人到了四十，就是死胡同了。不像男人，查理·卓別林七十三了還能有孩子……啊……」梅格·瑞恩繼續哭。很多女性到了認清真相的時刻，總是會對自己的未來擔心。

  「但是他太老了，已經抱不動自己的孩子了……」

  「啊……哈哈……」，薩莉又被哈利幽默的勸解，弄得哭笑不得。

  「嗚嗚……」，薩莉感覺不好意思，又開始哭。哈利把她摟進懷裡，輕拍她的背安慰，「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嗚嗚……」

  「沒關係，哭吧，反正這件衣服不是我最喜歡的……」

  「嗚……哈哈……」薩莉被一會哭，一會笑的揉捏的很痛苦，索性在哈利的懷裡，把眼淚都擦在了他的毛衣上。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哈利摟了薩莉一會兒，然後親了親她的嘴，「我去給你泡杯熱茶。」

  「哈利……」薩莉叫住了他，「你能再抱一會我嗎？」

  兩人又抱了一會兒，然後哈利推開了薩莉，要起身去泡熱茶。

  梅格·瑞恩扮演的薩莉，感到很幸福，有個朋友能夠這樣陪伴在自己的身邊。

  突然……

  薩莉不知道為了什麼，上下來回巡梭了一下哈利的眼睛和嘴唇。主動過去親了哈利的嘴唇。

  輕輕的一吻，哈利呆了一下，也輕吻回應。

  薩莉又接著吻過去，哈利又回吻，兩人心中突然湧起了無限的愛意，親吻也在逐漸的升級，互相品嘗對方的嘴唇，吻的越來越投入，越來越激烈。

  「Cut！」

  梅格·瑞恩接過了助理的熱毛巾，擦了擦眼睛。然後看向羅納德，這樣的情緒爆發，她已經徹底精疲力竭，可以的話，她不想再來一次了。

  「OK，這條沖印……」羅納德和攝影指導確認過以後，就指定這一條了。他也不想再拍了，能夠在第一條，雙方演員情緒最飽滿，反應最自然的時候得到想要的效果，後面的拍攝已經沒有必要。

  第二次開始，那些情緒反應，都會在演員的心裡留下印記，到了第二條，第三條，那就是演為主，而不是這種自然反應了。

  除非，再拍個三五十條，把之前的印記都疲勞轟炸，直到演員自己都厭倦了原來的演法，這時候才能生出不同的自然反應來。

  「呼……」梅格·瑞恩長出一口氣，回去休息了。

  兩小時過後，重新布光的現場，梅格·瑞恩又回來了。

  「羅納德，我能不能……」

  羅納德把她拉到一旁，兩人低聲聊了會。

  越來，梅格·瑞恩在休息的時候，打電話給自己的男友丹尼斯·奎德，她在生活中也很害怕失去這位帥氣的男友，所以很在乎奎德的想法。

  接下來的是床戲，梅格·瑞恩的合約保障，她沒有裸露的鏡頭。如果要拍攝哈利和薩莉第一次上床的床戲，她有權請替身。

  但是就算是替身，剪輯以後，也會造成一定的影響，觀眾並不一定知道那個裸露的是誰。

  所以梅格·瑞恩過來，想和羅納德商量，不要裸露的床戲。

  羅納德在這種事情上，並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不過這次，他決定滿足梅格·瑞恩的要求。

  因為他本來就不打算拍任何的裸露床戲。

  哈利和薩莉的第一次親熱，並不是兩人被對方的身體吸引，而是第一次見面十年以後，兩人在心態上找到了自己，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是一種心靈上的互相契合。

  羅納德覺得在這樣一部電影裡，放裸露的床戲沒有意義，反而會影響觀眾的觀感。

  這部「當哈利遇上薩莉「，是一個成年人的美夢成真，是有情人終成卷屬，觀眾情感上的滿足，要大大超過了看冰淇淋的滿足。

  「A！」

  攝影機從床上的支架往下拍攝特寫。

  比利·克里斯托扮演的哈利裸著上身，呆滯地看著鏡頭。他沒想明白，怎麼就和薩莉好上了？

  旁邊是一臉滿足，意猶未盡的梅格·瑞恩扮演的薩莉。

  這次她不需要假裝Climax，而哈利也沒有說謊，他個人能力，的確很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