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到了我的劇本了嗎？」

「收到了，我已經複印了兩份，分別送給製片人斯特伍德，和派拉蒙負責此事的項目經理。」

羅納德在和自己的經紀人理查德通長途電話。經過緊張的寫作，他只用了一個月零十天，就完成了「油脂之子」的劇本初稿創作，再用了兩天通過聯邦快遞送到了好萊塢CAA辦公室。

「斯特伍德先生怎麼說？他有什麼修改意見嗎？」

「總體上比較滿意，他手寫了一張修改意見，主要集中在越戰相關的情節，他希望你調低有關越戰的情節強度。我已經把意見傳真給紐約辦公室的同事，他會給你送去的。」

羅納德知道傳真，一種可以通過電話線傳送紙張內容的機器，對編劇來說是非常方便的辦公設備，使用的時候只要付電話費，就能原樣傳送一張你手寫或塗鴉的紙到對方的機器上。

就是傳真機太貴，一台要一萬美元以上。

「還要調低越戰情節？」羅納德在找斯派克·李看過初稿以後，討論過這個問題。他其實已經盡量調低越戰的存在感，沒有提是哪場戰爭，把要傳遞的價值觀若隱若現的放在背景里。

「好吧，那我再調低一點。這樣的話沒有經歷過的青少年觀眾，幾乎已經覺察不到越戰的存在了，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從蛛絲馬跡里找到一點痕迹。」

「斯特伍德先生希望你能夠儘快修改，他已經在催促派拉蒙儘快立項，並且開始選角工作。」

「選角？現在演員工會還在罷工啊？怎麼開拍？」羅納德有點奇怪，「不是說只有那些已經開拍的電影電視，才能申請到工會的豁免資格嗎？」

「工會已經放鬆了豁免申請，現在好萊塢都在傳罷工馬上就要結束，雙方會達成新的協議。」

「這太好了，對我們可是好消息，否則還不知道要耽誤多久工作。」羅納德聽到好消息也很開心，「不過前兩天談判不是又破裂了嗎？怎麼馬上又反轉了？」

「大統領已經排了特使去干預雙方的談判了。因為新一季的電視劇到現在還沒有開播，觀眾已經非常憤怒，指責的矛頭隱隱指向了大統領。波斯人質危機，油價上漲，通脹高企，失業率高位，現在連心愛的電影電視也沒了……

迫於大選壓力，大統領宣布說要解決此事。派了特使去旁聽了談判，據說工會談判代表，驢黨左翼的埃德·阿斯納，

也承受了很大壓力，被迫放棄一些條款，比如新協議會要求三年之內演員工會不得再次罷工。」

「這麼說罷工馬上能結束了？」

「還沒有。罷工結束需要兩大演員工會，和製片人協會投票批准。去各地的演員工會召集會員投票就需要3-4周，如果條款被否決，那麼又要來一次流程，估計還得持續一兩個月。

不過只要是八大製片廠的電影項目，和三大電視台的電視劇，演員工會都會開綠燈給豁免。我聽說有不少百老匯的舞台劇演員也開始恢復排練了。」

「那其實就相當於罷工結束了吧。大的劇組可以豁免，小的劇組，比如凱瑟琳·畢格羅那種低成本電影，往喬治亞州的鄉下一鑽，工會也管不著。總之對我們是好事。」羅納德道。

「是啊，好多被耽擱的項目馬上要開機了。」理查德也有同感，CAA除了編劇和導演業務，其他代理的主要是電視演員，最近經紀人們也是一片哀嚎。

「對了，湯姆參加的那部電影『無盡的愛』馬上也要在紐約長島開機了，葆拉·瓦格納會陪他一起去。湯姆希望你能夠去拍攝現場，給他一些指導。他對自己首次大銀幕戲份非常重視，說你給了他繼續演藝事業的鼓勵，希望你能在場見證他的銀幕首秀。」

「這沒問題吧，我修改完劇本，會有一些空閑時間。」

「對了，女主角選的誰？」

「還有誰，當然是炙手可熱的波姬小絲。你給她拍的那支牛仔褲廣告徹底火了。」

哎，火倒是火了，就是不是啥好名聲。

過去這一個月的娛樂新聞記者，都滿世界在追逐波姬小絲母女倆。

牛仔褲廣告，被觀眾廣泛理解為波姬小絲在緊身牛仔褲里什麼也沒穿。母女倆在歐洲度假的時候，還被人追過去問對這種解讀的看法，還有些格調比較低的小報直接問波姬小絲是否真的沒穿。

前些天母女兩剛回紐約，又在機場被大批記者圍堵。

波姬小絲明顯經過公關高人的點撥，當場哈哈大笑，並且反問記者，是什麼人才會往這麼歪曲的地方聯想？表面上渡過了危機。

但是羅納德知道波姬小絲其實是非常慌張的，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事情。她給羅納德偷偷打過電話，後悔當時在拍攝現場沒有聽羅納德的好意勸告修改台詞。

不過她的母親完全不在意，還經常買一大堆報紙雜誌回家，數一數因為這件事情，波姬小絲上了多少報紙雜誌的封面和頭版。

想來因為這條讓她女兒知名度大漲的廣告，特瑞還能給「無盡的愛」劇組開個高價。

不過這種自帶新聞熱度的演員加盟劇組擔任女主角，想來寶麗金也心甘情願。開機的新聞發布會想必會被擠爆。

不管廣告本身的爭議，CK牛仔褲開始在紐約這樣的大城市賣瘋了。這段時間曼哈頓街頭五個年輕女孩，有兩個都穿緊身牛仔褲。

設計師卡爾文·克萊恩也因此名聲大噪，上次請羅納德參加慶功派對，還說自己已經找到了年輕人的產品設計密碼。既然緊身牛仔褲在青少年市場大受追捧，他打算乾脆把性感緊身作為CK的品牌特點，轉向設計一些專為年輕人打造的服飾。

羅納德在業內也出了點小名，廣告業務的經紀人艾迪，接到的廣告導演拍攝要約，逐漸開始增多。

不過因為優先順序的問題，羅納德忙著電影劇本，艾迪那邊的業務回絕了大部分。只敲定了下月老主顧BBDO的達西·馬奎爾那邊的，一份廚衛用品保鮮膜的廣告拍攝。

又過了幾天，羅納德按照製片人的要求，修改好了劇本，再一次的發給CAA。這次羅伯特·斯特伍德很滿意，直接提交給了派拉蒙。

據理查德從斯特伍德那裡得到的消息，選角工作也在加緊進行，劇組有望在十一月底，或者十二月初開機。

不過真實情況也許沒有那麼樂觀，派拉蒙還沒有搞定傑瑞·扎克導演，扎克兄弟正在享受他們的大成功，短期內對接手一部電影的續集並無多大興趣。要拍續集也是拍「空前絕後滿天飛」的續集。

前作的男主角約翰·屈伏塔則對客串出演配角態度曖昧，女主角奧利維婭·牛頓-約翰則表示願意和屈伏塔再次合作，她的演藝生涯確實需要一次拯救。

總之項目還在推近，羅納德自己樂得享受一下稍微空閑的時光，多上上課，去教師簽到，回答一下課堂小測驗，積累一些平時分。

最有意思的還是中國古代詩歌研究這門課，上課的老師號稱漢學家，但是完全不懂中文。平時拿著翻譯成英文的唐詩三百首，用英語講授唐詩的妙處，羅納德也只能聽得半懂不懂。

這天羅納德接到葆拉·瓦格納的電話，湯姆·克魯斯正式去「無盡的愛」劇組拍攝他唯一的一場戲份。羅納德到現場給湯姆助威。

電影主要在紐約皇後區的考夫曼攝影棚（KaufmanAstoria）拍攝。這裡在世紀初，曾是阿美利加的電影業中心。因為逃避愛迪生公司的電影相關的專利追索官司，各個新生的製片廠才逐漸轉往西部的洛杉磯好萊塢。

考夫曼攝影棚曾經屬於派拉蒙所有，建築質量和設備在當時屬於頂級。在派拉蒙西遷以後，這裡被獨立投資人買下，後來賣給陸軍拍攝訓練電影。現在主要用於電視劇拍攝。

PBS著名的少兒節目「芝麻街」就在這裡拍攝。

不過今天湯姆克魯斯的戲是外景，在考夫曼攝影棚附近的一處公園拍攝。

湯姆·克魯斯見到羅納德來，非常高興。兩人說了些離別後的事情，湯姆還從葆拉那裡拿過一隻蛋糕，送給羅納德。說是兩個多月前自己過生日的時候，羅納德沒空來洛杉磯參加，就帶了個蛋糕過來特地補上。

羅納德也為湯姆開心，問了問葆拉湯姆今天的戲份。

「戲份只有客串的程度，不過從全片的情節上來看，是男主角想起用縱火念頭來引起女主角家庭感激的來源。」

湯姆·克魯斯演一個男主角的年輕同學，偶然提起自己八歲的時候點燃了一堆淋濕的報紙。濕報紙製造了大量的煙，他又去提水救火，從此以後被街區視為救火小英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男主角大衛也想仿效，救女主角一家，收穫他們的感激，從此能不在禁止他和女主角傑德交往。

「羅納德，是你。真高興你能來。」說話的是義大利導演弗蘭科·澤菲雷利。

老導演和羅納德擁抱，「你要來點威士忌嗎？我拍攝的時候總喜歡喝點。」

羅納德婉拒，他不想白天喝烈酒。不過澤菲雷利還是把他拉到一旁。

「告訴我，羅納德而，你是怎麼讓波姬演的那麼自然的？」

「啊？」羅納德有點摸不著頭腦。

「就是那個牛仔褲的廣告。」

「那不是我的創意，是卡爾文·克萊恩給我的劇本。」羅納德連忙否認是自己製造了「我和卡爾文中間什麼也沒有」。

「笨蛋，我說的是那版『我才是把麵包帶回家的人』。你是怎麼讓她最後笑的那麼自然的？」澤菲雷利呼吸中也帶著酒氣。

原來弗蘭科·澤菲雷利在開機以後，遇到了和羅納德同樣的問題。波姬小絲常年拍攝的是平面廣告，她被訓練成對自己笑容，體態非常敏感的模特思維。

所以在電影拍攝過程中，波姬小絲也經常注意自己的笑容是否美麗，攝影機是否對著自己更漂亮的那一側，自己的體態是否優雅。

而電影是活動影像，處處在意的結果，就是波姬小絲的笑容顯得非常人工製造，沒有自然的感覺。澤菲雷利看每日工作樣片都不滿意。剛開機沒多久，拍攝進度已經開始落後了。

澤菲雷利向製片方抱怨，波姬小絲的演技不過關，不能達到自己心目中的演出效果，希望能夠趁著沒拍多少鏡頭，更換女主角。

製片方當然不幹，把羅納德拍攝的幾條CK廣告錄像帶，給澤菲雷利一放，讓老導演老臉有點擱不住。

在廣告里，波姬小絲居然笑得非常自然，毫不顧忌自己會因為大笑而變得不那麼美麗。

在向製片方了解了廣告的導演，就是之前幫自己選角的羅納德以後，澤菲雷利也向片方提出要羅納德來劇組幫忙的要求。

「啊，你說那個笑啊？」羅納德終於明白了澤菲雷利想了解的事情。

「拍攝的過程非常困難，我還把她惹哭了。最後我是讓波姬的親密朋友，給她錄了一些她們平時電話聊的私密笑話，用Walkman放給她聽，才達到那個效果。」

「是這樣？」澤菲雷利眼睛一亮，他有了靈感，知道應該從何入手，調教波姬小絲的演技了。

「你明天也來考夫曼攝影棚吧？我們有場重頭戲，需要你的幫助。」

拍了拍羅納德的肩膀，澤菲雷利回身對著助手吼道，「準備開始拍攝……」

「早上起來就喝多了？都帶義大利口音了」，羅納德心想，「這樣拍攝時喝酒的導演，能拍好戲嗎？」

事實證明，酒精對澤菲雷利的導演水平沒有什麼影響。

羅納德站在攝影機后的安全區域，和葆拉·瓦格納看湯姆·克魯斯的的戲。

湯姆混在群演里，踢著足球。一段衝刺以後累了，下場休息。然後在鏡頭前把背心一脫，露出健壯的上身。

聽到了男主角和朋友在討論怎麼和女朋友傑德幽會的時候，插話說了自己八歲時的經歷。

「AndCut。」

澤菲雷利的演員調度行雲流水，他和攝影指導嘀咕了兩句，「這一條過了，沖印。」

葆拉連忙上前給湯姆遞上水，羅納德也上去祝賀湯姆·克魯斯大銀幕首秀成功。

「我自己練了很久，把台詞都背熟了。」湯姆·克魯斯笑得很開心。自己的夢想終於成真了。

「湯姆閱讀比較慢，我幫他錄了台詞，讓他聽錄音背熟。」葆拉在旁邊說道。

「總之你演的很好，非常自然。」羅納德真的覺得湯姆·克魯斯的表演不錯，把在旁邊的男主角馬丁·休伊特都比下去了。

當然，湯姆·克魯斯英俊的樣貌，和那充滿荷爾蒙，線條優美的上半身也功不可沒。

也許是他們說話聲音有點大，男主角馬丁·休伊特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他就是海選的男主角，馬丁·休伊特。之前是個酒保和代客泊車的。」葆拉·瓦格納悄悄說道。她覺得主角的形象還不如湯姆·克魯斯。

「是嗎？」羅納德一挑眉毛，馬丁·休伊特果然是神色頭髮，憂鬱氣質，符合導演澤菲雷利的審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