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高版和矮版，指的是兩個版本的主唱。

一份錄音是「themotels」樂隊的版本，他們的主唱瑪莎·戴維斯個子很高。

另一份是柏林（berlin）樂隊唱的，主唱特麗·納恩個子很矮。

兩份錄音的演繹有點類似，都是流行搖滾風格。瑪莎·戴維斯更加偏向五六十年代的古典搖滾，而柏林樂隊的特麗·納恩，則更加奔放一些。

羅納德仔細分辨，好像兩人唱歌個音色也很類似，和夢裡的插曲仔細比較，也難以分出是誰唱的。

「你們更喜歡哪個版本？」羅納德只好問兩位製片人的意見。

「瑪莎·戴維斯現在已經有一定知名度，柏林樂隊還在辛苦的開演唱會，他們缺少一首爆紅的主打歌。」布魯克海默沒有正面回答問題。

「我更喜歡themotels的歌，不過配樂的事情，還是你來定。」唐·辛普森也不插手。羅納德的剪輯風格，畫面和插曲是高度綁定的，兩人達成一致，不能干擾他的判斷。

「打電話給喬治·莫羅德，請他來一趟吧。」羅納德只好找負責配樂的音樂製作人來參謀。

「怎麼，我的朋友，你難以選擇嗎？告訴我，你的第一感覺是什麼？或者你喜歡哪個女孩？」喬治·莫羅德來到了錄音室，聽說羅納德決定不下，把兩個樂隊主唱的海報都帶來了。

音樂的事情，有的時候就看感覺。不管是聽到聲音的第一感覺，還是看到照片的第一感覺都成。藝術家嘛，有的時候就要看直覺。

羅納德戴著耳機，已經反覆的聽了十幾遍。他摘下耳機，看著兩個主唱的照片，仔仔細細地對著她們的面容看了好久。

然後他指向了柏林樂隊的主唱特麗·納恩的照片，「你能請她來一趟嗎？我有個問題要問她。」

特麗·納恩的頭髮染成了淡金色，但是在劉海的地方，還是保持了原來的褐色，非常有個性。她個子很矮，但是唱歌的時候能量很大。

「特麗，這首歌不是我們自己創作的，要不就不要去唱了。」樂隊的主音吉他手兼主要詞曲作家約翰勸她，約翰一直堅持柏林樂隊只唱自己原創的歌。

「但是這首歌真的很棒，很浪漫，我想唱」，特麗·納恩不想再和樂隊的核心成員吵起來，但她也忘不了重金請來的製作人喬治·莫羅德對她說的。

「我這裡有首歌，湯姆·克魯斯！羅納德·李！明年夏天暑期檔！會大賣！巨賣！超級賣座！你願意來唱嗎？」

喬治·莫羅德不光給大衛·鮑伊這樣的巨星當過製作人，還給大賣電影「閃電舞」配樂，特麗·納恩不顧樂隊分裂，也一定要唱這首歌。

「特麗，來，見見我們的大導演，羅納德·李。他可是拍攝mv的聖手，辛迪·勞帕，麥當娜，mj，都要排隊請他拍攝mv。要是你被他看上，給你拍一個mv，你們說不定就起飛了。」

喬治·莫羅德作為義大利裔，非常會吹噓自己的合作夥伴。

「特麗·納恩是我見到過的最有天賦的女歌手之一，她的範圍和能量都非常棒，你已經聽過她的演唱了，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來。」

羅納德摘下耳機，和小個子主唱握手。這個女主唱的氣質非常瀟洒，比戴安演的搖滾女歌星還要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派頭。

「聽說你要見我？看到真人了，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特麗·納恩的說話聲音里，也帶有一絲金屬鏗鏘的音質。

羅納德盯著對方好一會兒，他從對方說話的聲音里，聽出了一絲剛才那份偏向的錄音中的感覺，羅納德開口就問：

「你多久沒有男朋友了？」

……

「哎？」製片人唐·辛普森，布魯克海默，音樂製作人喬治·莫羅德都愣住了，這種泡妞方法真的很清新脫俗。

「你聽出來了？我們第一張專輯發行以後，我就沒有正常的……生活了。」特麗·納恩到不以為意。

「所以我沒法共情『帶走我的呼吸』那種情侶之間的溫情。我就是用一種渴望愛情，渴望男人的情緒去唱的。」

「非常好，就你了。」羅納德定下了主唱。

電影里的獨行俠，和查理，兩人就是這樣，在劇情的大部分時間裡，都是歡喜冤家，最後也沒有明確的交代，他們有沒有在一起。

這種渴望愛情的感覺，正好配上劇情。

羅納德馬上返回剪輯台，開始把男女主角在海邊，一起開著摩托車的定情一幕，配上了特麗·納恩的歌聲節奏。

「不是……你把人叫來就這麼晾著她？」喬治·莫羅德作為義大利裔，實在是受不了羅納德的作風。義大利男人，對待女性都要很溫柔，很在意，這樣她們才會像一塊黃油那樣，在溫情中慢慢融化。

「很酷，這樣很好。這才是大導演的風範。」特麗·納恩反倒很欣賞羅納德的藝術家感覺。她並非不懂好萊塢，曾經她也參加過「星球大戰」主角，萊婭公主的試鏡。

只不過她那個演員的父親，因為酗酒早早離世，沒有凱莉·費雪那樣有母親黛比·雷諾茲打電話給盧卡斯要求關照而已。

「就這樣，那我回去了。到時候羅納德有空的話，也請他給我們樂隊導演一個mv。」特麗·納恩瀟洒地走了。

「這……」在場的幾個人又看不懂了，只好歸結為藝術家的惺惺相惜。

三首風格非常突出的插曲，加上其他五六首配合劇情環境的插曲，都已經到位。

一天天的剪輯，就在羅納德和兩位剪輯師的討論中過去。克里斯和比利熟悉了羅納德的方法以後，也提出了不少好意見。每天在剪輯室里泡著十幾個小時，羅納德和他們都要反覆地討論，修改剪輯點的位置。

特技模型組的工業光魔，還幫助羅納德拍攝了水平螺旋的鏡頭。那位擅長拋模型飛機的特效員工，爬上高高的吊車，帶一點旋轉的在上面往下丟模型。

雖然沒丟准損失了兩架模型，但是工業光魔準備了五架模型，最後還是拍到了足以亂真的水平螺旋鏡頭。

時間一天天過去，兩個月之後，「壯志凌雲」的初剪終於完成，配樂也基本混錄進了膠片上的音軌。

夏天的蟬鳴開始籠罩洛杉磯郊外的剪輯室。

羅納德把剪輯好最後一本工作樣片，放進了鐵盒子，接下來就要送去派拉蒙的工廠，根據工作樣片的剪輯順序，請底片剪輯師來剪輯底片，最後再洗印出一套回應樣片，供派拉蒙的高層觀看。

「這樣真的可行嗎？」

內德·塔寧是最先看到羅納德洗印出來的應答樣片的派拉蒙高層人士。

他很喜歡羅納德mv式的剪輯處理，幾首插曲也非常好聽。但是整部電影沒有什麼深刻的故事和表演，人物之間的對話都顯得略為簡單。

整個故事，怎麼說呢？有點mv的味道，比較膚淺。這種全部按照mv的快速剪輯節奏，和音樂深度配合的故事，能受到觀眾的喜歡嗎？

「沒問題的，內德。幾個年輕的剪輯助理，都非常喜歡。」克里斯和比利儘力想說服高層。雖然這裡本來不該由他們來說話，但是看過成片以後，幾位二十歲左右的剪輯助理們激動的反應，讓他們對這套新剪輯方法都很有成就感。

內德·塔寧看了看製片人和導演，「既然你們都很有信心，那就和我一起去放給ceo曼庫索先生看。」

「這就是你們剪輯的最終成果？」第二天，曼庫索在約定的時間，抽空看了壯志凌雲的成片。

他心裡既開心又難過。

開心的是，羅納德們不出自己所料，果然把電影拍成了無比碎片化的樣子，觀眾到電影院，是欣賞一個好故事的。這樣的電影，可能只有把三首不錯的插曲切出來，送到電視台，才有收視率。

難過的是，曾經的好萊塢最厲害的派拉蒙，居然拍出了這種垃圾電影。而且自己的掌控力還不夠，居然沒能在一開始就阻止這部長達一小時四十五分鐘的mv拍攝出來。白白浪費了一千五百萬預算。

現在，到了真相時刻了，雖然浪費了錢，但是還是能把派拉蒙的製作部門，拉回黃金時代的正軌上來，這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

「是的，曼庫索先生，剪輯和特效部門的工作人員已經看過，他們的反應很好。」羅納德回答。

「工作人員？」曼庫索在心裡冷笑一聲。工作人員的反應，怎麼能和觀眾來比。他們都是指望著你們開工資支票的人，還能有什麼不好的評價傳到你的耳朵里。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開啟營銷活動？檔期最後確定了嗎？」唐·辛普森直接問起了發行的事情。

「我覺得你們的剪輯還不夠好，太碎片化了。觀眾會接受不了的。」曼庫索直接把筆記本一拿，徹底否定了這部電影的剪輯，「要不你們再去剪輯一版出來？這次多用點長鏡頭，和主鏡頭。

哦吼？還是說你們就沒有拍主鏡頭？我不能給你們增加更多的預算了。」

曼庫索作為老江湖，當然看出了羅納德不拍主鏡頭的用意，防止自己找人來拋開他剪輯。這個小夥子真有趣，他真的以為自己拍的是「關山飛度」，「正午」，「日落大道」這樣的傑作？

不是比利·懷爾德，約翰·福特這樣的大導演，也能玩這種招數？果然還是玩砸了。

「弗蘭克，我覺得他們的剪輯，也是一種創新的辦法，雖然沒有好萊塢經典的敘事方法，但是還是質量過關的。年輕的工作人員非常喜歡。」

內德·塔寧在為「壯志凌雲」辯護。

「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觀眾，真正的觀眾沒有看過你的劇本，他們理解起來會有困難的。」

……

見兩人陷入了爭執，羅納德在會議桌的另一邊逐漸看懂了。曼庫索真的從內心就不看好自己的導演和剪輯。他的腦子還停留在五十年代，那時候的觀眾沒有電視陪伴，到電影院渴望的還是一個好故事。

而現在的觀眾，電視台都看了好幾年了。年輕人的想象力非常豐富，幾分鐘的mv，他們都能想像成一個完整的故事，憑什麼「壯志凌雲」不行？

「曼庫索先生」，羅納德開口了，「我提議，不如找一些試映的觀眾，看看他們的想法如何？」

他想起了當年那次拍攝口香糖廣告的往事。最後也在不同的地方，讓觀眾投票決定拍的是不是好。

「看來你很有信心」，曼庫索笑了。

「那內德，你就安排一場，不，三場試映，分別在洛杉磯，紐約，和芝加哥，看看三個最有代表性的大城市裡觀眾的反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