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錯，看來讓演員自己在空中調整攝像機的做法，是可以行得通的。」戰鬥機剛剛在跑道上停穩，羅納德解開了氧氣面罩，對F-14A前座的飛行員「笨蛋（Bozo）」說道。

為了拍攝在座艙里的鏡頭，羅納德自己先坐到了雄貓的雷達官座位，自己在空中打開攝影機，對著自己的臉來了一段。他要確定演員在高空是否能夠保持冷靜，完成打板和開關攝影機的操作。

「你不一樣，那些會暈機的弱雞可不一定」，「笨蛋」笑著回答。

「你對他們別太過分了……我這拍攝起來，給海軍的租金可不便宜。」羅納德也笑了。

「羅納德，羅納德」，剛從登機梯子上下來，尼西塔就焦急地跑過來，「快，快跟我走。」

「我去去就來」，羅納德鎮定地和飛行員道別，上了尼西塔停在旁邊的寶馬轎車。

「怎麼了？」羅納德問道。

「派拉蒙的CEO曼庫索，突然召集劇組所有關鍵人開會。」

「他又要搞什麼？方·基默又去告狀了？」

「不清楚，製片人唐·辛普森，布魯克海默，負責製片的副總裁內德·塔寧，都被他召集去開會。我們懷疑他有什麼秘密的計劃，否則不太可能召集所有關鍵人物，這次我會陪你一起開這個會，有什麼問題，看我眼色行事。」

羅納德對尼西塔的經驗還是很信任，兩人很快到了派拉蒙最高層的行政會議室。

一架小型放映機就假設在會議室里，房間的另一頭牆上，布設了一塊小銀幕。

羅納德滑進了會議桌靠尾部的座位，和已經在坐的辛普森和布魯克海默點頭致意。他發現葆拉和方·基默的經紀人也赫然在坐。

「既然大家都到了，那我們就開始。」

弗蘭克·曼庫索和內德·塔寧兩人，從相鄰的CEO辦公室推門過來，宣布開始放映「壯志凌雲」的樣片。

銀幕上出現了女教官查理在機場課堂里講課，她和湯姆的約會等等場面。看著羅納德特意低拍麥吉利斯腿部的鏡頭調度，在場的男士都發出了會心的微笑。

然後出現在銀幕上的是湯姆·克魯斯，方·基默，安東尼·愛德華茲，和羅索維奇四個精壯漢子，他們赤著上半身打沙灘排球的鏡頭。塗滿橄欖油的身軀，在陽光下散發出一股雄性荷爾蒙的光芒，讓人印象深刻。

羅納德發現曼庫索的秘書，一個中年女性，看得津津有味，嘴巴一張一合地好像在叫好。

最後是在航母上拍攝的一些F-14戰鬥機在夕陽中起降的鏡頭。羅納德暗中在心裡哼起了Top

Gun的主題音樂，在腦海里給這些鏡頭配音，非常強勁的音畫組合。

膠片放完了，銀幕上留下一片白色。看過了這些精選的樣片，羅納德很是喜歡。從畫面上看，這些膠片，都實現了他的意圖。他轉頭看向召集會議的CEO曼庫索，他要說什麼？

曼庫索身子向前一探，

兩手按在會議桌上，好像一隻鳥試圖張開翅膀嚇唬同類一樣，他開口就說：

「你拍的是什麼垃圾？」

「嗯？」羅納德頓時也坐直了身軀，兩眼盯著曼庫索，看著他能說出些什麼道理來。怎麼就是垃圾了？你拍個這樣的「垃圾」我看看。

「看看，這裡的麥吉利斯，這種妝容，這種姿態，這種高跟鞋和絲襪，她是海軍的飛行專家，還是好萊塢大道上的站街女郎？」

「我他媽怎麼知道好萊塢大道上的女郎什麼樣，看來你很熟悉啊？」羅納德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很想就這麼罵回去。

尼西塔在底下狠狠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他知道這位客戶真要開足火力，曼庫索這樣的老派人物可是吃不消，那樣就徹底把關係弄僵了。

羅納德看了尼西塔一眼，見他嘴型好像在說「冷靜」，這才慢慢坐下。

「還有這四個男演員，沙灘排球，有必要拍的像低成本的軟性情色片嗎？還是男性和男性專供版的，你是不是只會拍低成本的剝削片？」

這下羅納德反倒不罵人了，他沒理曼庫索，轉頭看向兩位演員的經紀人。葆拉一臉震驚，方·基默的經紀人則好像有所準備的樣子。

羅納德又看向製片人唐·辛普森，和布魯克海默。兩人回答的眼神里也是一片震驚，他們沒想到這次曼庫索會徹底把拍攝的樣片貶低到這種程度。這是抓到什麼把柄，要把他們劇組的上層一起換掉嗎？

「還有這些，所有的鏡頭都是夕陽下的逆光拍攝，這算什麼？MV嗎？還是廣告？」最後曼庫索又開始指責起了航母上的鏡頭。

「你這麼擅長拍廣告和MV，不如以後專門去拍那些？好萊塢的大製作需要完整的劇情，推動人物成長的表演，你拍的樣片，到現在為止，我看到的只是一個大號MV。」

「還有你們」，曼庫索把火力轉向了兩位製片人。

「你們要拍攝的時候，對我說過，這是黃金時代的傳承，是愛國主義，是約翰·韋恩的偉大西部片精神在空中的重現。現在你看看，這都是什麼？

約翰·福特導演，為二戰美軍在中途島上拍攝紀錄片，冒著日軍空襲拍下了航母被攻擊的畫面，那是偉大的犧牲精神，不是這種娘娘腔的畫面，和男色女色，我要看到的是西部片，不是西部情色片。」

羅納德看向曼庫索旁邊的內德·塔寧，這個時候他應該出來維護自己才對。電影的綠燈是他給的，如果任由曼庫索否定下去，他作為製作負責人也得負責任。

塔寧對他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示意羅納德不要當場發作。

羅納德皺眉，他疑惑不已，這是曼庫索拿到了什麼憑藉？塔寧連句話也不說？

「航空母艦，沙灘排球，還有女主角的一些重場戲，都必須重拍。」曼庫索又繞了回來，用手指著羅納德。

「曼庫索先生，這部電影是PG分級，不會有過分的情色和暴力鏡頭……」羅納德忍不住站起來，為自己辯護道。

「坐下！」曼庫索呵斥道。

「這是派拉蒙的光榮傳統，如果你不想拍，那可以換人，派拉蒙這裡有很多成熟的導演，都可以拍攝這些戲。他們會懂得以方·基默這樣的好萊塢經典主角為中心的電影的，真正拍法。」

羅納德怒火萬丈的坐下，瞥了坐在旁邊的方·基默的經紀人一眼。對方有點得意洋洋的看了自己一眼。

羅納德又看著對面的內德·塔寧，用眼神示意他說話。自己可是他的人，這時候不該你來說句話嗎？

見他躲了自己的目光，羅納德決定自己上，就要再次站起來辯駁。

「工會，三分之二。」

尼西塔拚命拉著羅納德，輕輕說出了兩個單詞。

「哼！」

羅納德按耐住怒火，他聽懂了尼西塔的意思。

電影的主要戲份都拍完了，剩下的是一些空戰戲，羅納德已經搞定了技術環節，接下去並不一定要具有特殊才能的導演，就能依樣畫葫蘆的拍攝。

如果曼庫索找來其他導演拍那些戲份，把他踢出去。然後重拍一些重場戲鏡頭，保留自己拍攝的難度大的航母戲。這樣很容易在整體的場景鏡頭數上，讓新導演拍出超過三分之二的鏡頭數。

到時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自己的名字從導演欄里去掉。即使整部電影的拍攝技術，拍攝邏輯，和難度最大的幾場對手戲都是自己搞定的。

這時候，唐·辛普森開口了，他在為羅納德辯護，也為自己辯護。

「我不同意你的一些觀點，曼庫索先生。現在的新一代觀眾，不喜歡老式的說教，而喜歡這種MV和廣告帶了的快節奏的剪輯。

羅納德的鏡頭調度，符合古典油畫的用光，也是新一代觀眾喜歡的色調和氣質。這正是約翰·福特西部片的典型特徵。」

內德·塔寧出了一口氣，有人把談話代入正常的技術討論的節奏，他可以說話了。

「弗蘭克，唐說得有道理，現在的好萊塢不是黃金年代那時候了。不一定要靠演員來推近故事，發展人物。這是一部高概念的大製作，就像斯皮爾伯格的ET外星人，和大白鯊，觀眾更像看到的是大場面，大奇觀。」

唐·辛普森接上，「對，現在的觀眾可以在家裡看電視劇，那裡都是劇情片。他們到電影院，是來看那些航母起降，飛行空戰等等，前所未見的場面。」

曼庫索打斷他們，「我當然知道這些，但是我們現在是請的斯皮爾伯格，還是喬治·盧卡斯？現在好萊塢除了他們幾個，還有誰能拍攝這種電影？」

曼庫索又把話題兜回來，還是指責羅納德的導演工作偏離了軌道。他抬手看了看手錶，時間正好：

「我提醒你們，大統領馬上要對好萊塢的現狀，有最新的主題講話，正好，快到時間了。」

說著，他打開了電視機，用遙控器調到了NBC的現場直播。

「這是計劃好的吧？」羅納德看向電視，大統領剛見過自己啊，他能說啥？

大統領正在一個主席台上，正要開始發表演說，背後的牆上，是一個「保守政治行動會議」的木製標題。這是阿美利加的保守勢力，每年舉辦一次的活動。今年大統領被邀請發表主旨演講。

「……我認為，在尼加拉瓜那些試圖推翻現政府的人們，在道德上，是和我們的開國元勛們平等的。我再次呼籲，國會通過給予他們的一千四百萬美元的撥款……」

「保守價值觀是合眾國的立國之本，他現在重新成為了億萬家庭的主流價值觀。我們對他們負有責任，我們要珍惜這些保守價值觀。」

大統領對保守主義在阿美利加的回潮，說了很多讚揚的話，他停下喝了一口水，想起了老友辛納屈的委託。

「我們是阿美利加民族，我們的電影就是我們的史詩，我注意到，在最近的好萊塢，暴力和情色變得更加容易，我們的普通美國家庭，都在擔心他們的孩子受到了好萊塢電影的影響。

我們需要有更多聰明的電影，就像之前的ET外星人，星球大戰。好萊塢應該製作更多這種類型的電影，而不是那些更具爭議性的、暴力或成人主題的電影。」

曼庫索聽到了這一段，回過頭來得意洋洋的看著下面的一群人，特別是內德·塔寧。有了大統領的保守價值觀講話，自己在派拉蒙清除艾斯納不良影響的行動，就更有正義性。

「說道這裡，讓我想起一件事情。前兩天，我和南希看了一部蘇維爾拍攝的電影，這是我們的一位小朋友，他和我同名也叫羅納德，獨具慧眼的引進的。」大統領繼續他的講話。

曼庫索發現兩位製片人辛普森和布魯克海默，以及內德·塔寧都刷的一下把眼光聚焦在羅納德的身上。

那個年輕的過分的導演，笑嘻嘻的看著自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口型好像在說，「對，就是我」。

「南希和我都和喜歡這部電影，我遺憾的是，他不是好萊塢拍攝出來的。

這位小朋友正在導演一部派拉蒙投資的關於海軍航空兵的電影。我們需要更多這樣的好萊塢製造的銀幕上的英雄人物，在銀幕上重溫這些阿美利加最好的品質，領導力，英雄主義，以及犧牲精神。」

曼庫索的臉很快垮了下來，臉色從興奮的漲紅，快速變成了憤怒的鐵青，又很快變成了一種死白的顏色。他摸著自己的心臟，隱隱地絞痛傳來，他感覺自己馬上就要得心臟病了。

大統領還在電視上繼續發表演講，「我親愛保守主義聯盟的朋友們，要記住，我們阿美利加人天生就是要領導世界的，天空——而不是街道——才是我們的極限。」

「我已經和南希在期待那位小朋友的電影上映，從來沒有比現在更激動人心的時刻了，一個激發奇迹和英雄成就的時刻。我們的太空梭正在把普通人送上太空，我們要去的天空，我們不需要道路。」

大統領親口欽點羅納德導演「壯志凌雲」，並且要在白宮觀看。

曼庫索哆哆嗦嗦的從口袋裡掏出一粒藥片，拿起水杯一口吞下。

所有人，除了曼庫索以外的所有人，大家都憋得很辛苦。

塔寧開口了，「曼庫索先生，羅納德他們還有更多的鏡頭要完成，不如我們現在散會。」

「噗，哈哈哈」，羅納德和兩個製片人在派拉蒙的大門口，狂笑不止。

「真有你的，你什麼時候去的白宮？南希是你的姨媽嗎？哈哈哈。」唐·辛普森也笑得不住地錘他新買的法拉利的車頭，「不行了，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你看曼庫索那個臉色。」

尼西塔拉著羅納德上了車，「別在派拉蒙大門口笑，羅納德。這是我們做經紀人的一點經驗，有人會傳話的。我們要尊重派拉蒙CEO……噗哧……哈哈哈哈……快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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